融化後的雪順著屋檐落下,掉落在路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驚擾了樹上的憩鳥。
江飛辰說的話也如那滴融雪一般落在了薄月姬的思維上,惹得她眼下還不能平靜下來。
她的眸子裡劃過一抹興奮,放在桌案上的手越握越緊。一旁伺候著她的丫鬟也都紛紛噤聲,誰也不敢出聲驚擾她。
薄月姬忽的起身,道:“小譚,隨我去一趟琴香閣。”
名喚小譚的丫鬟趕忙出列跟在了她的身後,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小路到了琴香閣,還未進閣,就聽聞陣陣琴音沁心。薄月姬心中冷笑,帶著小譚直接步入了琴香閣之中。
按照府中輩分,她高於琴香之上,琴香的丫鬟又哪裡敢攔著她。
“妹妹這琴彈得好生悅耳。”
“錚”的一聲,琴音倏地斷了,重重帷幔後的女子也緩緩起身。
“姐姐今日怎地想到要來我這麼個寒舍了。”
琴香身著鵝黃色襖裙,可見是精心打扮過的,再加上今日彈琴這麼個動人,薄月姬也猜出了個七八分,心中更是嘲笑意味明顯。
“看來妹妹今日盼著來的人並非是我啊。”
她一邊淡聲淡氣的說著,一邊伸手撥弄琴絃,空氣裡傳著幾聲不協調的音色。
琴香嘴角噙笑,“姐姐說笑了。”她看向門口,喚道:“明兒,上茶。”
很快一股濃郁的茶香就暈染了開來,薄月姬撥弄著茶蓋,拂去茶水錶面的茶葉,輕輕抿了口裡頭的清甜。
“妹妹這兒的茶當真是一天比一天可口了。”
“姐姐過譽了,”琴香掩去眸中的警惕,只盯著那玲瓏小巧的蓋碗杯,輕聲道:“姐姐來我這兒不會只是爲了喝杯茶吧?”
兩人的太極打得一來一往,薄月姬也不再隱瞞下去,“妹妹冰雪聰明,姐姐就直說了,夫人懷孕的事,想必妹妹已然知曉了吧。”
“這是自然。”
“果然,”她點了點頭,“今早我出門的時候,就連街坊孩童也都知曉了夫人懷孕的事情,這消息傳得可真廣。”
“市井小兒都愛看些熱鬧罷了。”琴香輕輕抿了口茶,眼瞼順勢垂下。
“妹妹所言極是,就連這燕王獨寵夫人一人這事,外頭也都傳開了,”薄月姬看了眼茶湯中的自己,“當真是胡鬧。”
琴香捧著蓋碗杯的手愣了半晌,沒有說話。
“雖然燕王平日裡卻是對我們姐妹三人薄厚不一,但也不至於獨寵什麼的,只不過是夫人現在懷了生孕纔會如此,這年頭市井小兒也是什麼都敢瞎傳了。”
薄月姬佯裝憤憤,眸子卻一直在看著她的神色,小心觀測著她的神色會不會有些許動搖。
她可是清楚的知曉,自己被娶回府的時候,江飛羽因著皇帝的面子,再怎麼著也比琴香的境地好多了,要是談到寵愛,琴香纔是最不忿的那個。
“姐姐說的是。”
還和我裝冷靜?
薄月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佯裝驚訝道:“我突然想起來了,我曾聽過一種看男女的說法,最近看夫人的癥狀,此胎怕個男娃,燕王此下有後了。”
琴香的手微不可聞的動了動,她本就得不到多少寵愛,若是此胎還是個男孩,那她這兒就和冷宮無異了。
“如此,燕王怕是欣喜不已。”
薄月姬故作玩笑道:“欣喜歸欣喜,但聽說頭胎開始的幾個月容易滑胎,而且夫人也是個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子只怕……”
說到這個點,她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嘆了口氣,“若是發生這些意外,可就不好了。”
“意外”兩個字順著冷風吹入了琴香的耳中,縈繞於畔,久久不散。
“呵呵,都是些玩笑話,妹妹可莫要怪姐姐多嘴。”
薄月姬說完,也將手中茶盞中的茶一飲而盡。“瞧我這記性,今日和妹妹說了這麼多,我都快忘了我還有個錦囊沒繡好。”
她匆匆下了木椅,和琴香寒暄了幾句打算離去的時候,素手朝著琴絃上撥弄了幾下,嘆道:“真是把好琴,若是再加上妹妹的技藝,只怕是燕王高冷的人也會淪陷於妹妹的魅力之中,可惜啊可惜。”
薄月姬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在心裡補足了後語。可惜燕王眼裡只有蕭雲雅,就算她琴彈得再好,又如何?
見人走遠,明兒才收拾起桌上的茶盞,小聲嘀咕道:“這二月夫人也真是沒心沒肺,還好意思來提醒您,殊不知孩子生下來是個男娃,她自己不也要遭殃。”
琴香只抿著脣瓣沒有多說。
她緩步走到銅鏡前,裡頭是一張如花的容顏,她素手輕點硃紅,落在了脣上,殷紅的脣瓣襯得臉龐更加白皙,晦暗不明的眸子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傍晚時分,天色被染紅了一半。
琴香頭戴珠釵,倚著明兒的攙扶走到了旁廳,正好看見了剛剛換下官服的江飛羽。
“見過燕王。”
琴香連忙福身,臉紅著低下了頭。
江飛羽只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作是迴應,也沒多說幾句。
她抿著殷紅的脣瓣,心中有些不甘心。“燕王之後要去哪裡?”
“雲錦苑。”江飛羽惜字如金的回道。
又去蕭雲雅那兒。“燕王可要來琴香閣一趟?琴兒最近習得一首新的……”
“不必。” 江飛羽乾脆了當的斷了她的所有肖想,最後端起桌上剛剛烹好的一碗藥湯,就直接離開了旁廳,獨留下琴香一人。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一個設想也在慢慢的醞釀。“明兒,眼下可是宵禁還未到?”
明兒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是。”
“勞煩你出去一趟了,買點藥材回來就好。”
“您可是身體不適,可要請大夫來看看?”
琴香搖了搖頭,只繼續差遣她出府去買些藥材,並囑咐好是什麼藥材。
既然江飛羽不仁,那也休要怪她不義了!
她決絕的握緊了拳頭,殷紅的脣瓣上很快出現了清晰的兩個齒印,隱隱還有血液泛出。
琴香回了自己的居所,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洗漱上牀歇息了,似是想借此屏蔽掉許多惱人的事情。
只可惜剛纔的一切都被姍姍來遲的薄月姬看在了眼裡,無論琴香如何想隱藏,事實上她都依著薄月姬計劃的那樣去做,而接下來薄月姬就只需坐享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