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非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廖叮兒就已經隱隱猜到:“秀兒就是扎巴克口中所說的少主。呼延兒的女兒。”,在沙非笑昏迷的這兩天,廖叮兒和沙秀兒的關係已經可以只喚名字了。
沙非笑點點頭,在沙秀兒的目光中緩緩對她說出了扎巴克所說的一切。也許因爲這一切對一個女孩子太過沉重,所以沙非笑說得很輕。
父親亡故,殺父仇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而所謂的母親本打算連自己也殺掉,這一切對沙秀兒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太過殘酷。
可沙秀兒只是略略的低了低頭,便重新擡起,臉上竟露出一絲笑容,雖顯苦澀,但並不傷痛:“我的親人,只有你。”
“我的親人,只有你。”
整個屋子彷彿都回蕩著這幾個字,它太深刻,它包含的太多太多。
這幾個字有什麼樣的分量,沙非笑清楚,廖叮兒也清楚。
沙秀兒的記憶中根本就拼湊不出父母的樣子,不,她甚至連父母的意義都不甚瞭解,她從小都沒有見過在父母眼下的孩子,那份血脈相傳的東西,她真的感覺不到。
說曹操,曹操就會到,而沙非笑只是提了下扎巴克,扎巴克的聲音就傳了進來:“沙兄弟,你在嗎?”
廖叮兒開門之後的表情就變了,因爲門外站著三個人。
扎巴克不是傻子,他知道廖叮兒的表情爲什麼會不自然,他身邊一個是客棧當中帶著斗篷的男人-許歸,另一個便是,許家莊莊主,許憶漠的父親—許恨。
廖叮兒沒有見過許恨,所以她不認識許恨,可她開門的一霎那,她就知道,中間這個一身素衣的男人就是許恨,一個用鐵血手段將荊洲城所有異己剷除,一個在短短十二年中就使許家莊的風頭直逼武林四大世家的男人。
這男人若不是許恨,誰又會是許恨。
扎巴克看出了廖叮兒的顧忌,急忙道:“廖姑娘,別擔心,我們只是來看看沙兄弟的,聽說他受了傷。”臉上的急切,不像作假。
廖叮兒很顯然不會因爲扎巴克一句話就讓許恨三人進來,這裡畢竟是花家,就算許恨真的會在這裡殺人,她也希望憑自己攔住他們,直到一直巡視的花神,花鬼到來。
她絲毫沒有爲自己考慮,她的意識裡,有的只是沙非笑的安危,這就是廖叮兒,“毒仙子”廖叮兒。
有人會說她傻,可誰又知道,一個人若能找到一個自己肯爲之付出一切的人那也是一種幸福。那種幸福,離我們已經越來越遠。
“扎兄,進來吧。”沙非笑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廖叮兒聽到之後也只能讓開門口。
扎巴克看見躺在牀上的沙非笑想說什麼,可看了許恨一眼之後,便沒有說出口,眼中關切沙非笑卻能看得出來。
許恨很隨意的坐在桌旁,低著頭看著手裡拿著的空茶杯,他連瞧都沒有瞧過沙非笑一眼:“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那語氣不容置疑,我要你回答,你就需要回答。
沙非笑握住了站在他牀邊保護著他的廖叮兒的手:“問吧。”
“那個人在哪裡?”
他的話很簡潔,沙非笑卻知道他要問的就是沙秀兒,五年前在濮陽他殺了那兩個人,帶走的異域少主-沙秀兒。
沙非笑沒有轉動目光,他看著許恨道:“你爲什麼不問許憶漠是不是被我殺死的。”語氣中竟有些激動,他,在爲許憶漠不值。
許恨轉動茶杯的手停了下來,他看著沙非笑語氣淡淡:“那個人在哪裡?”一停頓繼續道:“我不殺你。”扎巴克臉上露出喜色。
他,一字千金,他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沙非笑笑了起來:“你不肯爲他報仇?”
許恨眼中多了絲不解,任誰都會不解,這年輕人似乎在爲自己不肯爲許憶漠報仇而不忿。
“我只問一句,他在哪裡?”
還是同一句話,在許恨的心中,任何事,任何人,都沒有這個人來的重要。
“我不肯說。”沙非笑剛說完,許恨手中的茶杯,就飛向廖叮兒,很慢,慢到廖叮兒很輕鬆的就接到,可下一刻,廖叮兒喉嚨一滯,許恨的手捏在她白嫩的咽喉,絲毫不用懷疑,許恨輕輕的一捏,便可以掐死廖叮兒。
他的武功很高。
沉著的沙非笑這一刻也有些緊張:“不要。”
許恨看了沙非笑一眼,還是那一句話:“他在哪裡?”
沙非笑本來,不論如何都不會被威脅的,他可以死,但不會被威脅,曾經他沒有朋友,沒有顧忌,可慢慢的他的生命中出現了一些人,一些讓他感到溫暖、有了顧忌的人。
沙非笑看著許恨沒有任何波動的臉,他知道,這個男人,說到做到。
所以他看向沙秀兒,他不知道,這對秀兒好還是不好?他一見到許恨與扎巴克,他就猜到,許家,其實就是異域留在中原的高手,呼延兒的手下。
許恨以及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沙非笑看向了沙秀兒,許恨這才注意起,也站在房間的秀兒,十五、六的年紀,還是一個女孩子。
年紀相符,而且是個女孩子,沙非笑如果沒有見到的話,不可能知道自己所說的是個女孩子。
“是她?”這是許恨第一次語氣有些波動,他的眼睛竟有些溼潤。
沙非笑略顯無奈的點點頭,隨著沙非笑的動作,許恨鬆開了手。
他終於找到了聖子的孩子,他終於對得起聖子的在天之靈,十五年了,自己在中原,尋覓了十五年,多少次得到線索又失去線索,在他的身心都已經疲憊不堪的時候,他終於找到了。
他終於可以返回羌國了,也終於有機會報仇了。
許恨沒有注意到沙秀兒不善的眼神。
“少主。”在許恨想要跪下的時候,沙秀兒已經向他刺出了一劍:他的武功很高,他威脅沙非笑,他要殺死廖叮兒,這些都足夠讓沙秀兒在他不防備的時候對他出劍。
血,濺射而出。
許恨受傷了,他竟然受傷了,那一劍,許恨本可以避開,可他沒有避開,他不明白,沙秀兒爲什麼要殺他。
他爲什麼會不明白?
什麼都不知道的沙秀兒,有足夠的理由殺他,誰都會明白。
可許恨不明白,自己的少主,爲什麼會出手?
十五年的尋覓,讓他有了一種執念,當自己找到的時候,他理所當然的以爲,他的少主知道一切。
這一切都太突然,找到沙秀兒,對許恨的影響太大,過了今天,他應該就會明白沙秀兒爲什麼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