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閣擺放的桌子並不多,能在這裡吃飯的人本就不會太多。
氣氛熱鬧非凡,不論個人私下交情如何,但今天在酒桌之上衆人皆談興濃厚。
獨獨花銘所在一桌之人,氣氛有些壓抑,寧散人目視衆人:“在下這話也許不當在此講出,可許家莊這些年行事,一直頗爲怪異,十二年前突然成立,然後以推拉腐朽之勢,一統荊州城,中原何時有此股勢力存在,難道諸位就沒有懷疑過?”
南宮梓言不疾不徐道:“中原能人何其之多,今日比武場,若非親眼所見,誰又能想到,這江湖後輩如此卓絕。”
“南宮兄,這幾年我逍遙派一直在調查許家莊,發現許家莊因少其莊主許憶漠高傲、蠻橫導致滅門的門派都參與過十五年前雪原一役,而且許憶漠暗中在搜尋一個人。”
“那又如何,江湖門派沒有參與十五年前一戰的又有多少?寧大散人的意思,許家莊在暗中報復,懷疑他們是異域之人咯?”
丁春秋一直與寧散人針鋒相對,但剛纔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此時才突然出言諷刺,而說出的話更是另衆人心頭一重。
衆人之所以心頭一重,並不是他們沒有想到,可以說寧散人說的話很明顯,只是諸人不願捅破,甚至寧散人在沒有證據之下也只能說懷疑。
許家畢竟勢大,如果沒有確切證據,就將許家莊歸爲異族,很容易會引起江湖紛爭,畢竟師出無名,容易讓人聯想到幾大門派想要吞噬許家勢力。
丁春秋可以說是以退爲進,他說出此話,衆人皆默然無語,連寧散人都無法站起來直接回答丁春秋,許家莊就是異域之人。
沒有人願意擔當這個責任,最可能說話的寧散人沒有說,因爲他逍遙派與許家莊不合,江湖衆人皆知,而且自己的女弟子也因爲被許憶漠玩弄而自盡,懷疑已經是自己提出,如果結論還是由逍遙派來定,那自己藉機剷除敵人的行爲就算是坐實,丁春秋一定不會放過打擊自己的機會。
寧散人不禁在心下暗罵丁春秋,如此不顧全大局,明知不當講,但仍忍不住講了出來:“丁老怪,莫非是擔心許家莊的少莊主沙非笑被懷疑異域身份,而牽連自己?”
丁春秋冷冷一哼:“笑話,我星宿派又因和被牽連?”
“水榭亭臺一戰,廖師侄與沙非笑的關係,怕是不用我再重複了吧。”
丁春秋聽到此話,竟大笑起來:“哦,如此,你逍遙派只怕也脫不了干係,不提水榭亭臺沈師侄出手相助沙非笑,單單就在剛纔,我來之時,還看到巫師侄私會沙非笑。”說完還孜孜有聲,好像在回味什麼.
“你。。”寧散人想反駁,卻不知如何反駁,丁春秋雖與自己不合,可絕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誆騙自己,難道鑫兒真的暗中找過沙非笑?
寧散人不禁想到自盡在自己身旁的原紫衣,爲了許憶漠死在自己面前的徒兒,寧散人桌下的手重重的握緊,自己絕不會讓那種事情再次發生。
就在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戒悟開口了,頗有一語定乾坤的意思:“我少林追捕的異域高手扎巴克,日前歸於許家莊門下。”
這句話等於證實了寧散人的猜測。
戒悟開口了,丁春秋也不能在反駁什麼,許家莊的身份確實值得懷疑。
百曉生坐在那裡一句話也沒有說,好像沒聽到一樣,對衆人的話充耳不聞。
“大師,非是在下質疑大師的話,可就算如此,我等就能斷定許家莊異域殘黨的身份嗎?是不是太過草率?”
說這話的赫然是此地主人,花家家主花銘。
戒悟擡起頭盯著花銘雙目:‘花施主如何才能相信?”
花銘沒有與戒悟對視,輕輕搖頭:“非其親口承認,在下如何都不會相信。”
此話一出,滿桌皆驚,花銘顯然在力保許家莊,在這種情況之下,力保許家莊。
戒悟聞聽此言,先是一怔,然後豁然離席:“阿彌陀佛,貧僧告辭,十五年前,我少林獨自面對異域高手,十五年之後,我少林依然如此。”
“大師。”宋元祥沒有留住戒悟,只能搖頭嘆息,神色複雜的望著坐在那裡低頭不語的花銘。
花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做出如此多令人不解的事情。
江湖就是如此,自己的利益永遠排在最前方,再沒有損害到自己的利益、沒有人站起來做領頭人、出頭鳥之前,沒人會給自己找不自在。
世族大家尤其謹慎,因爲他們的一個舉動,可能將家族引向成功或衰亡。
十五年前,江湖人如此,十五年後,江湖人還是如此。
巫鑫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種什麼心情來找沙非笑的,也不知道是以何種理由來見沙非笑的。
沙非笑看著面前這個依然是一襲白衣,一頭長髮用一根金帶束起的女子,靈動的雙眼中倒映出自己的樣子。
那眼中的自己純淨、無瑕,讓人不敢直視,沙非笑一直覺得這雙眼睛很漂亮,但卻從不敢直視,他怕自己在那雙眼中自慚形穢,迷失自己。
沙非笑其實一直都很喜歡這個讓自己覺得,她連靈魂都是透明的女子:有些任性、有些刁蠻但心地出奇的善良,心思出奇的單純。
一個還沒被江湖染上任何色彩的女子,潔白如紙。
“謝謝。”沙非笑打破沉默。
“啊”
望著巫鑫因爲不解而露出的一副好奇的表情,沙非笑不自覺地笑笑:“水榭亭臺,你彈的曲子很好聽。”
巫鑫臉上一紅,“那個,那個。”
這次輪到沙非笑露出不解,那幾日一同趕路,印象中巫鑫很是活潑,開朗,從沒想過,她竟然還會臉紅,嗯,很漂亮的樣子,臉色白中泛紅,那種粉紅,很像沙非笑在屯黃很喜歡看著的夕陽。
本來有些緊張的巫鑫看到沙非笑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尷尬的氣氛好像也因爲這一笑而煙消雲散。
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沙非笑腦海:自己不解的神情,也和巫鑫一樣有趣麼?
巫鑫嘻嘻一笑,走到院中的石桌前,那簡單的幾步,在巫鑫走來,卻像舞步一般,讓人賞心悅目。
“過來坐吧,陪我講講故事。”你的故事,就像你和廖叮兒在客棧屋頂對著月光交談一樣,後面的話,巫鑫沒有說出來。
沙非笑想要笑,突然醒悟,爲什麼面對巫鑫自己總是想要笑呢,莫名其妙的笑,原來笑容真的可以傳染。
兩人說了好久,多是巫鑫在問,沙非笑在答,偶而因爲沙非笑的回答,巫鑫竟然會哈哈大笑,沙非笑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的話哪裡好笑了?
例如,沙非笑帶著沙秀兒在揚州時被衙門的捕快當作採花賊追捕的事情,一個男子帶著一個漂亮異常的小姑娘獨自行走,而那個小姑娘卻面無表情,好像木偶一般沒有任何言語,如何讓人不心生疑惑?
這種事情好笑嗎?沙非笑不覺得,但這不妨礙,沙非笑露出笑容,這種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