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非笑還很虛弱,他靠坐在窗邊,這裡的風有些冷,沙非笑卻不自知。
人在注意力集中的時候,通常會忽略周圍的一切,景物、人甚至是感覺。
沙非笑在聽,他不知道住在他旁邊的是誰?可他很想知道,他旁邊住的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沙非笑很少會有這種想要一窺究竟的好奇心。
“彼何人斯,其爲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視我樑,只擾我心?!?
沙非笑從沒有聽過這首詞,可他卻從琴聲中聽出了這首詞,幸或不幸。
琴音很低,很低,但蘊含其中的哀愁,很稠,很稠。
稠到:好像不論你如何都不能將它減少;
愁到:沙非笑的眉頭都輕皺了起來。
隨著琴音,沙非笑想起的是那個小姑娘,屯皇的沙漠中,躲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小姑娘,她說她叫音兒。
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她還記得自己麼?沙非笑不知道。
扎巴克神情有些奇怪的來到沙非笑身旁,他看著斜靠在窗邊的沙非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開口。
沙非笑好像明白他的苦衷,笑笑:“扎兄,有什麼事說就可以。”
扎巴克深吸一口氣,好像做了很大的決定一般說道:“沙兄弟,你應該知道,我們是爲了聖子纔在這裡等了十五年,十五年,現在終於找到聖子了,所以我們一定要帶她回去,你能明白嗎?”
沙非笑點點頭,雖然沙非笑心底也不希望秀兒回去捲入那場爭鬥,可他還是能明白許恨等人的感受,十五年,並不是一個數字,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十五這兩個字包含了多少辛酸與苦楚。
很多故事一動就是幾年幾年,又有多少人認真去體會這簡單一句話中的含義,十五年,你說完這三個字也許只需要一秒鐘,可你要過完這三個字可能需要一輩子。
歲月最無情。
“星耀一定要帶少主走,少主昨天卻說她只會跟在你身邊,所以你也一定要走,跟我們回羌國。我知道你很難答應,可是,可是如果你不答應,他們就會對廖姑娘下手。”扎巴克說完這句話簡直比殺死他還要難過,這是在威脅沙非笑,卻是不得已的辦法。
沙非笑沒有說話,只是雙眼緊緊地盯著扎巴克,他,不怕死,可廖叮兒呢?他能因爲自己讓廖叮兒冒險?可回羌國?那是另一個火坑,落下去的可能是秀兒。
“我想一想”。沙非笑確實需要想一想。
人都會有名字,哪怕阿貓、阿狗也算一個名字,死人臉也有名字,他叫安兒河祿。
他的聲音突然傳來,扎巴克也是一愣:他沒想到安兒河祿也來了。
“你不需要想。你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同意。”伴隨著話語出現的是他的死人臉,很有特點的一張臉,你看一眼就不會忘記的一張臉。
沙非笑看向他:這男人很危險,不是因爲他的武功,他的武功絕對不會超過許恨,許恨給自己的壓力是從沒有人給過得,不論忠叔還是花弄潮,都沒有許恨給自己的壓力大。
許恨的武功很高,而且他身上有種氣勢,包括上位者霸氣的一種氣勢。
但安兒河祿給自己的危險卻來自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好象能看透沙非笑的整個人,能看透沙非笑的內心,這種感覺很糟糕,任誰都不願自己在他人面前沒有絲毫遮掩。
兩人都沒有說話,沙非笑在思考,安兒河祿在等沙非笑思考。
廖叮兒出去了一趟,她一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個場面。沙非笑若有所思的表情,盯著沙非笑的陌生男人以及一旁低著頭的扎巴克。
廖叮兒說了一句話,在場的人都看向她,令安兒河祿有些驚奇的一句話:“你在用我威脅他?!?
安兒河祿笑笑,這並不是高明的手段,被人看出來並不稀奇,真正令他有些驚奇的是,這個小姑娘剛剛進這個院子,就知道自己再說這件事,而且她的語氣很平靜。
“你猜,如果花家以及來的賓客知道許家莊是異域留在中原的高手所組建,他們會怎麼樣?”廖叮兒的話很輕,輕到只有在場幾人才能聽到,就像再說一個秘密。
這也確實是個秘密。關乎無數人生死的秘密。
與扎巴克有些僵硬的表情不同,安兒河祿依然還是笑笑:“姑娘會說,你剛纔出去,已經把這件事告訴可靠的人,如果我等現在殺了姑娘,這消息馬上就會傳出去,對嗎?”
廖叮兒心裡有些起伏,他竟然知道,可臉色如常:“我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那又如何?”
“姑娘誤會了,其實我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是告訴諸位,我家莊主已經正式宣佈沙公子是我們莊主的義子,也就是許家莊的少莊主。”
這句話很雷人,包括扎巴克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他腦中的第一念頭竟然是,那我以後怎麼稱呼沙非笑?
廖叮兒剛要說話,安兒河祿搶先道:“姑娘可知道,這花家門外有多少凌家死士?有多少人想研究爲什麼他中了嘯器卻沒有死。”
“凌長運還不敢在花家動手,只要在這裡,我們就是安全的?!绷味猴@然將沙非笑的安危和自己的聯繫在一起。
安兒河祿笑意更濃:“一刻鐘前,有人來告訴我,殺死少主那兩個師傅的人,是一個叫詭劍的殺手,不知姑娘認不認識?”
廖叮兒只能狠狠的盯著這張想把它放進棺材的臉,威脅,很顯然,互相不鬆口的結局只能是兩敗俱傷,雖然廖叮兒不知道爲什麼許恨要讓沙非笑做他的義子。
爲了把沙非笑和他拴在一起?爲了顧慮沙秀兒?還是爲了別的原因?
事事就是難料,許家莊少莊主,這個位置有多少少年情願爲了它放棄一切,可如今,這位置擺在沙非笑面前,他卻不願意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