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你疼痛地碾過我 (81) 夢想 網(wǎng)
安然呆呆地看著沉寂的遠方,淚水慢慢流出來,一滴一滴落到雪地上。
又下起雪來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從天空裡飄下來,落到安然的頭髮上,肩膀上,是那麼的輕柔而寂寞,彷彿積累了一百萬年的憂傷。
安然仰起臉,看見輕柔的雪花密密麻麻的從渺茫的天空中突然出現(xiàn),然後飛快地落在自己嘴脣上、鼻子上、眼睛上,那種感覺是那樣的讓人心慌到窒息到絕望。
安然聽見自己的生命飛快地與這個冬天交融在一起,與這個冬天一起飄零,一起蒼茫冰冷。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裡從此開始只有至死不渝的思念,然後是日升月沉的寂寞,除了思念和寂寞,再也不會有別的。
然而最刻骨的思念和最無邊的寂寞,爲什麼總是要等到最後那一刻纔會明白過來呢?
安然甚至格外難過地看見了自己以後的時光,就像是自己曾經(jīng)看過一本書上的某兩句話那樣:
——藤井樹對著雪的盡頭喊,你好嗎?我很好。
——藤井樹回答,我很好。你好嗎?
安然至今都還記得當時看到這兩句話的時候是下午,他坐在自家的陽臺上,他看見那個下午的陽光飛快地模糊起來,然後,他聽到了自己的淚水滴落在書上的聲音。他想,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這更讓人難過的描寫了。
雪無聲無息地下著,安然靜靜地在鐵軌上,站得雙腳都失去了知覺,身上早已落了一層很厚很厚的雪,看上去毛茸茸的,像極了一堆過了食用期,渾身長滿了黴菌的食物,就差沒發(fā)出黴味來了。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安然才抖掉身上的雪慢慢回家。
安慶東又不在家裡。
不在家也好,免得見了心裡堵。安然放了自行車,提著書包進屋。
舒丹見安然被凍得嘴脣都發(fā)紫了,嚇了一大跳,“哦喲,安然你幹嗎去了?怎麼凍成這樣?”說著又進房間裡拿了件毛線衣出來,伸手幫忙扯掉安然的外套,“你趕緊把這個穿上,到底是幹嗎去了啊你?電話又關機,你成心讓我擔心啊?”
舒丹說著又快步進了房間,拉開衣櫃門,從最上格翻了一件毛線衣出來。
“安然你快點把這個穿上,”舒丹伸手幫忙把安然的外套脫下來,嘴上邊嘮叨,“我說你這小子發(fā)哪門子神經(jīng)啊你,這麼個大冷天的你到底跑哪裡去了?電話也關機,你成心讓我擔心啊?”
“我哪去了哪裡啊,就是……”安然的頭鑽入毛線衣裡,“唆”一聲從領口上冒出來,“就是去送同學了。”
“送同學?什麼同學還得用你送他回家呀?還這麼晚。”
“是啦,送同學。”安然表現(xiàn)得有點不耐煩。
“那你同學住哪裡?很遠麼?”
“恩,很遠。”
“那到底又是哪裡?”
“這個您就不用管了,反正很遠。”
遠!遠得都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安然提著書包默然回房間。屬丹看著安然的背影發(fā)愣。她在想,這到底是誰在作孽!
吃晚飯的時候,安然趴到桌子默默扒了兩口飯,就丟掉碗筷進了自己的房間。
面對一桌子幾乎沒怎麼動的菜,舒丹擦了擦眼睛,起身將菜端回冰櫃裡,洗好碗筷,來到安然房間前敲了敲門。
門打開,安然站在門口,表情很平靜,扯了扯嘴角:“媽,有事呢?”
“嗯,”舒丹走進房間裡,看見桌子上攤開來一張試卷,旁邊還放著草稿本,走到牀邊將安然隨手甩在牀上的書包提過來掛到牆壁上,“以後不可以亂甩書包。”
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媽,您就爲這個……”
“爲這個怎麼了?”舒丹來到桌子前坐下來,“安然,你這些日子是怎麼?你們的班主任都打電話給我了,說你這些日子在學校的表現(xiàn)非常糟糕,成績在成直線下跌,見你這樣我們都很心痛明白麼?我們都希望你用心讀書,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想。”
安然沒有說話,看著舒丹眼角長長的魚尾文,伸手摸了摸鼻子。
“安然,答應我,爭取踏進那些名牌大學的大門,好麼?”
安然還是沒有說話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擡起頭來對舒丹笑了笑:“哦喲,我說媽您這副表情怎麼都跟彷彿預見了世界末日似的呀?”
“別在這扯什麼世界末日,嚴肅點!”
“好啦好啦!我會用心讀書的。”安然按住舒丹的肩膀,然後把她擁出了房間,走回來趴到桌子上繼續(xù)做試卷。
依舊是每天騎著淺藍色自行車去上學,只是偶爾在某一個早上,會不知不覺地來到安琪洛以前家的樓下,擡起頭喊一聲安琪洛,正要喊出第二聲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陽臺是空蕩蕩的。
每天放學之後,依舊會耳朵裡塞著耳麥,一個人習慣性的安靜地呆在車棚裡,一直到最後一個學生離去。只是耳麥裡真的換成了英語CD,那天晚上跟舒丹談了話之後,第二天就把以前那些搖滾CD全部從抽屜裡搬出來摔個稀爛,然後向媽媽要了一筆錢,一口氣買了三十多張英語CD。
每到星期三下午的時候,安然依舊會逃課,就象在認識安琪洛之前那樣一個人大搖大擺的逃課,然後來到鐵軌上,靜靜地凝望這個片大地的盡頭。然後安然會站在梧桐樹下面,雙手插在褲兜裡,仰起頭,看樹上的那些沉默的紙鶴在鉛灰色的天空裡微微晃動著,看得淚如雨下。
每天晚上,依舊會開著手機,喝掉很多咖啡做掉很多試卷,還會不知不覺地在試卷空白的邊緣寫上很多安琪洛的名字。
安然又慢慢變乾淨起來了,就象還沒有撞見爸爸和他的情婦在一起,爸爸的耳光還沒有摑到自己臉上時一樣,甚至比那個時候都還要乾淨。
成績公佈欄上“安然”的名字又排在了第一位,只是當全校所有的師生都投過來讚許的目光,並滿懷期待安然會伸出兩個指頭“哦耶……”的時候,安然卻只是揚了揚嘴角,朝大家拋以禮貌的微笑,然後表情木然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