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3)
當安琪洛再次來到遍川街的時候是大二的暑假。遍川街沒有變,還是在她離開時的那個樣子,西街盡頭的那棵大榕的葉子還是那麼茂盛,墨綠的顏色,看得人格外的年輕。
風吹過去,大榕樹上所有的葉子翻過去露出灰白的背面,像是在隱去一段段靡麗的傳奇。
樹下面的老人也彷彿還是先前的那些,只是現在已經放暑假了,看不到從遍川中學放學回來的學生,站在那些服裝店的門口指指點點,看不到那些男生抱著玩具從玩具店走出來,看不到那些女生騎著自行車飛奔而去:“親愛的裙裙,老孃買你來啦!”
看不到安然的自行車劃出一優美的弧線拐進先前自家樓了的那條巷子裡,早晨的陽光照著他很好看的側臉。再也看不到了,永遠永遠都看不到了。
溪曉靜考入了上海的某所名牌大學,而陳小虎去了南方讀書。一直以來他們都有電話聯繫。在回來的前幾天安琪洛打電話給他們,說她想回遍川街看看,但他們都沒有回來的意思。溪曉靜在做家教,陳小虎則和幾個同學創辦了一家廣告公司,要忙著打理。
安琪洛回到以前的那個家裡,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清掃屋子,然後洗澡,也沒有吃晚飯,肚子不怎麼餓。睡覺前的時候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媽媽在電話裡說晚上海風很大,海浪嘩啦嘩啦的關密門窗都聽的到。其實媽媽一直都不太習慣那裡的生活,年紀大了。不太適合住太過喧譁的地方。
這天晚上安琪洛睡得很安穩。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鐘了。爬起來隨意弄了點吃的,然後出去。
慢慢走在路上,身邊不斷有孩子騎著自行車跑過,大多數安琪洛都不認識。儘管一切都還沒變,但是遍川街彷彿還是比以前寂寞了很多。安然,溪曉靜,陳小虎這些曾經鮮活著的身影,如今已被深深地被歲月埋沒。
陽光還是那麼熱,但是安琪洛現在才知道,這裡的氣候相對外面來說,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安琪洛來到那棵大榕樹下面,坐下來,靜靜地看著那些老人。光斑打下來,透著祥和的氣息。
“洛洛。”
安琪洛慢慢回過頭去,樹蔭下面溪曉靜正微笑著看著自己。她已經沒那麼胖了,臉蛋看上去格外清秀,氣宇間也成熟了很多。
“喲!溪溪,你不是說不回來的麼?”安琪洛拉過溪曉靜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哎呀人家想給你一個驚喜嘛,”溪曉靜歪著臉說,“怎麼樣,你驚喜了麼?”
“嗯,當然驚喜了,”安琪洛點點頭,扳起溪曉靜的臉,“我好好看看,哦喲,咋變這麼漂亮啦,看得我心裡都有點難受,嫉妒呢。”
“你少來了你,這叫難受,看著別人大口大口雞腿自己不敢吃才叫難受!”
“哦……”安琪洛扯起嘴角笑笑。
中午的時候安琪洛被溪曉靜帶到她家裡吃飯,溪曉靜還是吃得不多,扒了幾口就進房間裡翻出很多條裙子說特的從上海帶過來送給安琪洛的,安琪洛很開心,抱著溪曉靜狠狠親了一大口。
下午的時候,安琪洛去了安然的家裡。溪曉靜沒去,說怕自己會哭。
安琪洛慢慢走進安然以前每天早上都很早就爬起來打掃的那個很大的院落,擡頭看著院落裡的那兩棵高高大大的香樟,偶爾有枯掉的葉子從上面掉落下來。
安然那輛淺藍色的自行車就靠在其中一棵香樟的下面。自行車還保養的很好,都兩年的時間了,也還沒怎麼掉漆。
安琪洛走過去,慢慢蹲下來,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這輛曾經載著自己來去了千百次遍川中學的自行車,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往下掉。
門支呀一聲打開,安慶東出現在門口,“你是?”
安琪洛慢慢站起來,擡手摸掉眼淚,說:“安伯伯好!”
“進屋來吧。”
安琪洛點了點頭。
安慶東又和謝媚離婚了,現在安慶東一個人住在這個屋子裡。他看上去比摑安然耳光的時候老了很多很多,老得頭髮都全白了。
安琪洛慢慢走進去,看見安然的遺照就掛在他家客廳的正牆上。遺照上安然跟活著的時候一樣好看。半長的頭髮,拽拽的眼神,又直又高的鼻子,優美的嘴脣。
他們坐在安然的遺照下面,漫不經心地聊著一些不痛不癢的事情。
“安伯伯,這個我想帶走,可以麼?”安琪洛擡起頭來,指著安然遺照下面掛著的那個書包說。
“嗯。可以。”安慶東點了點頭。
“謝謝!”安琪洛站起來,過去取下書包,坐回沙發上,擰開書包釦子,裡面裝滿了書。和自己在高中時一模一樣的書。
安琪洛隨手抽出來一本,翻開,看到書頁的邊緣上寫滿了自己的名字,字跡有些模糊,像是隔著一層層深遂的天光。
安琪洛輕輕觸摸著書頁上自己的名字,死死咬著牙齒不讓眼淚流出來。
後來安慶東指著安然的遺照,說安然最後的那次模擬考試,所創下的總分數,遍川中學至今都沒有學生超越過。說完安慶東靠在椅子上痛苦地哭了起來。
安琪洛靜靜地看了安慶東一會兒,什麼話也沒說,提起安然的書包默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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