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然咬著牙齒點了點頭。
“哦,那有可能去做別的事去了吧……”
安然沒有接話,擡起頭來看了看天空。
天已經黑了下來,每家的窗戶上都透出來令人感覺溫暖的燈光。
天空裡有灰色的雲朵緩慢地往前推過去。安然收回目光遠遠地看著門衛室的大伯:“大伯,您告訴我,我爸爸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
大伯慌忙擺了擺手,說:“沒這回事,小孩子別瞎說呀。”
安然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我沒有瞎說,大伯,要不我們來做個交易怎樣,我幫忙把您兒子的化學補上去,你告訴我我爸爸平時跟哪個女人走得最近好麼?”
大伯還是使勁擺了擺手,說:“這樣不好吧,算怎麼回事呢?聽上去跟幹狗當似的,再說了,安然啊,我剛剛不是說了我纔來兩個多月麼?廠裡的事我可是一點都不清楚呀。”
“不要緊,以後有的是時間去慢慢弄清楚呀。”
“沒錯,我是有的是時間。”大伯說,“可都是用來看守這條大門的。安然你早點回家去吧,小孩子該用心讀書,不要去瞎猜大人的事。”
安然吸了吸鼻子,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大伯沒有說話,工廠外圍牆上的那一排昏暗的路燈照不透他的臉。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慘白。影子斜斜地映在地面上,一動也不動。
掉轉自行車,安然跨上去慢慢往家裡騎。
風突然就變大了起來,從黑夜裡看不見的地方吹過來。
黑夜裡看不見悲傷。那種一直都沉澱著的難過,在胸膛裡氣勢洶洶地翻涌著,似乎要把人席捲進一片黑暗裡。
甚至都彷彿可以感受到有漫天的飛沙走石在飛快地磨消掉身體。身體在飛快地變小著。
然後,一切消失。
是難過還是悲傷?
如果地球失去了吸引力,所有的一切都掉進浩瀚黑暗的宇宙裡,那該多好。
那樣就沒有醜陋了,沒有骯髒了,也沒有痛了!
剛剛走到廠房牆角拐彎的時候,大伯在背後大聲說:“我那該死的兔崽子在一年級六班,叫陳小虎。”
緊緊皺著的眉頭一點一點舒展開來,心裡那些絕望的情緒瞬間被晚風吹散開來。
“嗯,記住了。我會去找他的。”安然沒有回頭。
空氣裡明顯有水氣,貼在肌膚上感覺涼涼的。
心裡反覆唸了幾遍“陳小虎”“27分”,然後飛快地踩著自行車朝家裡騎去,校服被吹得如同旗幟一般呼啦呼啦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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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總是流失得太快。尤其是北方,彷彿僅僅是打了個面照就過去了。那片海洋一般的綠色,彷彿一夜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每天騎著自行車去上學,頭頂上都有枯黃的葉子無休無止地掉落下來。葉子落在地面上,跟著車輛翻滾著前進。
風在不知不覺地改變著吹向,從臉上刮過去,已有些鈍鈍的感覺。打在對面玻璃窗上的陽光依舊一晃一晃的讓空氣越來越清澈透明起來,溫度卻在一天一天降下了去,像極了這個越來越只虛有其表的世界。
而遍川街上的那些老人仍舊會聚合在樹下面下下象棋,聊聊“誅葛亮巧設空城計”“中華民國”“**”之類的話題。
其實早已經過了乘涼的時候。也許,是對這棵大榕樹有了感情,離不開了呢。
所以你依舊可以看到某個放學回來的女生在繞過樹下面的時候,突然“咣噹”一聲推掉自行車,依舊可以聽到她們說著可愛的謊言騙爺爺的錢,然後被爺爺很輕易地截破卻仍舊笑呵呵的掏錢給她們。依舊可以看到拿了錢的女生興高采烈地飛奔而去,只是口號由“親愛的裙裙,老孃買你來啦。”變成了“親愛的圍巾,老孃買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