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次來這個辦公室了,舒丹不太記得了,只知道這辦公室比自己上次來的時候要豪華了很多,比如牆上那幅齊白石的畫,自己上次來的時候就沒有看到,還有窗前也多了兩株綠色植物,辦公桌也被換上了更大的。
站在辦公室門口,舒丹不禁微微張了張嘴,動作也變得有點小心翼翼起來。慢慢走進去坐下來,手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擺放。
其實自己來這的次數(shù)並不多,平時有自己的工作,逢週末的時候,安慶東多數(shù)時候也不用上班,除非業(yè)務(wù)格外繁忙。再說也都老夫老妻了,還整天往愛人單位裡跑,就算別人不笑話,自己心裡也覺得挺疙瘩。印象裡像今天下午這樣專門請假過來,還是第一次。
拉開窗簾,可以看到工廠門口除了門衛(wèi)之外一個人都沒有。招聘活動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也不知道是真正意義上的結(jié)束了,還是被舒丹那句話搞砸了,只知道錄用名單被那女人給撕掉了。地面上散落的紙屑還沒被清走。
牆壁上的鐘指向四點過十分。舒丹想,安然應(yīng)該快放學(xué)了吧,最多再過一個小時就應(yīng)該到家了。
安慶東一直都在嗯嗯啊啊的講電話,臉上的表情極爲豐富,看上去有點滑稽。紅色的電話線在安慶東的胸前晃來晃去。
“怎麼,今天這麼早就下班了?呵呵,在醫(yī)院裡上班倒是很自在嘛。”安慶東將電話掛回去,也沒看舒丹。
“我是請假過來的。”舒丹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麼表情。
“……哦,找我有事麼?”
舒丹攤了攤手,反問著說:“你覺得呢?”
“……嗯……是來商量咱離婚的事的吧?”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安慶東把雙手抄到胸前,身子往後靠了靠,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呵呵,看來你比我都急啊!”
舒丹嘆了口氣,沒有接話,只是將手指用力地掐進掌心裡。停了一會兒,舒丹才擡起頭來看著安慶東:“嗯……那個……安然他還是個孩子,正需要我們的愛,需要一個溫暖的家,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讓他的生命裡留下任何陰影……可以麼?”
“安然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應(yīng)該能夠理解的。”
“你這是什麼觀念?”舒丹激動地站起來,接著又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於是又只好坐回去,放軟了口氣,說:“安然他那麼優(yōu)秀,你就當(dāng)真這麼忍心麼?”
“哦喲,我說舒丹你這說的是哪兒呀?我怎麼就忍心了啊?”安慶東嚥了咽口水,繼續(xù)說,“可你要明白這是生活,生活就這樣,生活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不然就不能叫生活只能叫童話,懂嗎?”說完安慶東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飲水機邊接了兩杯水,再把其中一杯端到舒丹前面,“相信我,這年頭孩子的思想比大人還開通呢,安然一定可以理解我們的。”
“安然又不是在那些大城市裡長大的孩子,這裡只是遍川街,成天都和一大羣看到一張大點的海報都會眼放綠光的孩子們混在一起,你說他的思想會開通到哪裡去?這麼久以來他對你怎樣難道你還不明白麼?我們要真離了他絕對不會原諒我們的,”舒丹抓住安慶東端過杯子來的手,眼裡幾乎要流出淚來。杯子裡的水被濺出了一大半,全灑在了舒丹的褲子上,“安慶東算我求你,爲安然著想,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好麼?”
安慶東扒開舒丹的手,把杯子在茶幾上,轉(zhuǎn)身回到辦公桌旁坐下來:“那我們呢?舒丹,你也該明白,我根本不愛你。你也是個文化人,這其中的道理應(yīng)該不用我來說吧。而且,舒丹,我還可以很負責(zé)地告訴你,當(dāng)初會和你在一起,那是因爲我那時還不懂愛情。”
“那現(xiàn)在呢?你懂愛情了,找到你的愛情了安慶東?”
“嗯,可以這麼說。”
舒丹的目光鎖定在安慶東的臉盤上,扯起嘴角笑了笑。是極爲苦澀的笑。舒丹痛苦的臉在這個下午突然間被放大了很多倍。
“安慶東我告訴你,這婚,我還堅決就不離了,我就看看你們兩個到底能耗上多久!”
舒丹說著站起來走到門邊,握住拉手回過頭來,“你們這兩個厚顏無恥的畜生!”說完奮力拉開門走了出去,眼淚也跟著涌了出來。
一本資料夾從裡面甩了出來,“砰”一聲砸在了門上。
“舒丹你給我回來,媽逼的你罵誰呢?”
舒丹退回來靠在門框上,冷冷地看著氣得渾身發(fā)抖的安慶東:“就罵你們怎麼了?畜生!”
眼淚順著臉頰流進嘴裡。很鹹。很澀。
剛轉(zhuǎn)過身去,身後緊接著又是一聲杯子摔在地上的碎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