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像草莓一樣給人一種酸酸的感覺,在遍川街的老舊的玻璃窗上一晃一晃的讓空氣逐漸變得清澈透明起來。
初夏的風從地平線上吹過來,帶著微微的潮氣,吹過那些頭天夜裡被學生幫到陽臺上晾曬的紅領巾,吹過那些爬在牆壁上的綠色藤蔓,吹過揹著書包拖著自行車剛剛拉開家門準備去上學的學生的面龐,再盤旋在西街盡頭那棵高大的榕樹冠上呼呼呼的纏上好一陣子,最後從遍川街的旁邊的那條鐵軌上一直吹出,吹到了很遠很遠的大城市。
每天,都有兩趟火車從這裡經過,開向很遠很遠的大城市裡,早上一趟,傍晚還有一趟。
每當火車從這裡經過的時候,都會打出一聲長長的悠揚而悲傷的汽笛,汽笛從遍川街橫穿而過,於是,這裡所有的聲響都被掩蓋過去,像極了一張蒼白無聲的素描。
還是在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安然就注意到過,早上那趟火車汽笛響起的時間是六點三十五分,不遲不早,剛好六點三十五分,而傍晚那一趟也是六點三十五分。中間剛好相隔了十二個小時。
遍川街分佈成一個“十”字形狀,分別爲東、南、西、北街。整個遍川街的住戶全挨挨擠擠地排在遍川街的邊上,每家一打開大門就是街道。
而街道的灰色水泥地面從來就沒幹淨過,總是被孩子們畫滿了跳房子的白色線條。有時候下幾場夏天裡的大雨,把白色線條衝得隱隱約約,但是很快又有孩子把它補醒目。
遍川街的房子參差不齊,有樓房,也有很矮很矮的老房子,有的房子前還有一個很大的院落,院落朝南的牆壁上爬滿了藤蔓。那些沒有院落的房子每到夏天早上一拉開家門太陽就會照進去,於是整個屋子一下子就亮堂了起來。
拉開家門,準備上學的男生的眼睛被陽光刺出了一點痛來,趕忙將身體往門後隱了隱:“哦喲,要死啦,這麼熱,哪裡像早上的樣子啊……媽,我要喝掉一支冰凍雪碧纔敢去上學,太熱了啊,要死了。”
“雪碧昨天被你爸爸當啤酒喝了。”
男生張了張嘴:“……怎麼可以這樣,這哪裡有做人家爸爸的樣子啊,連兒子的雪碧都拿來當啤酒喝。”
“別磨蹭了,快去上學。”屋子裡傳出一聲拍桌子的聲音。
“……”男生的嘴巴又張大了一些,搖了搖頭,拖出自行車一擡腿跨了上去。
——碰到這樣的老爸老媽,只好死就死了……要死了,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