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出使君傲兩天前……
深夜，大周的女帝正在自家的龍牀上努力地爲(wèi)了大周后宮雨露均沾和履行身爲(wèi)這皇宮裡唯一一個女性的“職責(zé)”。那今夜被輪到由大周女帝“奮戰(zhàn)”的美男只是個初入宮的小美侍，肌膚白皙，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削，頭髮烏黑，顧盼之間帶著天生的嬌柔嫵媚之氣。雖說也是個出身富貴的公子，容貌亦是姣好，但在這“人才濟(jì)濟(jì)”的安瀾後宮，他顯然算不上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好在安瀾是個不重美色的“明君”，既不會獨(dú)寵誰，也不會冷落誰，至於新進(jìn)宮的秀男們，她也從來懶得挑選什麼畫像，只在批閱奏章時隨便撿了個誰的牌子而已，等那秀男被脫光了包著擡上龍牀時，她甚至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沒仔細(xì)的端詳過。畢竟宮裡的美人太多了，幾乎都那麼千篇一律，堂堂女帝怎能不審美疲勞，便是歡好了一整夜，唯一記得的也就就是這個新來的秀男周身皮膚不錯，滑滑膩膩的教人摸了手感不錯。
等到了清晨安瀾從龍牀上起身時，安福和一衆(zhòng)宮侍上前畢恭畢敬地爲(wèi)她穿戴，而那侍寢結(jié)束了的美侍卻並不敢動，只是跪伏在龍牀上不敢擡頭。本來別說他這樣一個新來的美人便是皇貴君品級也是絕對不可在堂堂的女帝寢宮安睡整夜的，侍寢結(jié)束就該被擡回去。不過事有突然，女帝昨日親自見了見錦親王與君傲的使臣們，回來後不知爲(wèi)什麼心情大好，嘴裡喃喃著他所不懂的話：“讓小九兒出去歷練歷練也好，最好拐他幾個君傲的皇子回來，也省得老大不小的就被自家後院的男人們纏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如此，女帝興致高昂，他就只能陪著硬頂著伺候到了天亮，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
這樣一來，他就運(yùn)氣極佳地在衆(zhòng)人眼裡看來是深受恩寵地在女帝的寢宮伺候到了天明上朝時分。想必，明日這晉升品級的聖旨連同他華卿伺候了君王整夜的消息便會傳遍這個後宮的角落了，這可是天大的福分，原本這後宮除了鳳後還有誰人可以在女帝的寢宮過夜的。
此時，這尚未有什麼後宮鬥爭經(jīng)驗的少年可說是滿心的歡喜，絲毫覺察不出所謂樹大招風(fēng)的道理來，便是通宵侍寢過後的滿身疲累相比之下也似乎微不足道了。
安瀾一邊趁著安福與宮人服侍她穿戴洗漱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他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依舊低伏著身子，努力平復(fù)住自己的心潮起伏道：“稟陛下，奴家是新入宮的秀男華卿，家母是淮陽副都統(tǒng)。”
安瀾點(diǎn)點(diǎn)頭，聲音波瀾不驚：“昨夜你伺候得不錯。”
華卿聞言，受寵若驚地更低下頭去，聲音中似帶了幾分羞怯：“謝陛下。”
本以爲(wèi)她還會多說幾句，誰料安瀾只是側(cè)過頭去，對著一旁的安福淡淡道：“路上給錦親王安排伺候的人亦妥當(dāng)了吧。”
安福恭敬地道：“是，皇上吩咐過後，奴才便親自去挑選了，選了這批秀男裡頭那幾個大家出生的，且最是知情識趣的，想必錦親王看了也會喜歡。”安福是知道這位女帝對自家妹妹的寵溺，亦明白她對於男子上頭並不上心。也因此她挑選的時候並不擔(dān)心安瀾會捨不得。
“此去君傲長路漫漫，這錦親王又是我大周的親王貴胄，若是身邊沒有相襯的人伺候著，旁人看了也不像個樣子。”
“那，是否要知會錦親王？”
安瀾斜著橫了她一眼：“有這個必要？”這聲音，若是敢說沒透著那麼一絲幸災(zāi)樂禍的味道，她安福也是在宮中白混那麼多年了。
於是，她露出會意的笑容：“是，奴才明白了。”
可憐的錦親王，等到她上了鑾駕以後，看到幾個如花似玉的公子對著她盈盈下跪時，還不知還會怎樣發(fā)傻呢。可惜是在出使途中，想逃也沒處去吧。
安瀾想到這裡，不由地又有些好笑了，這個不成器的傢伙，也不知母皇是怎麼生出來的這麼一個活寶。
此時，她周身的袍服帝冠大致都已經(jīng)佩戴完畢，擡腿便朝殿外走去，只留下牀上呆呆地看著她的秀男華卿，剩下的宮侍們方纔上前福道：“恭喜華公子，奴才們恭送公子回殿。”
原來新入宮的秀男們尚無品級，只能統(tǒng)一稱爲(wèi)公子。華卿侍寢了一整夜，心頭尚正喜滋滋的，知道這封賞的品級稍後一來，自己便也可以有了自己的宮室，待到了三四品時，更可以升爲(wèi)一宮主位，便也忍著周身的痠痛，任憑著這些宮侍們勉強(qiáng)將自己打扮停當(dāng)，乘上了皇攆回了秀男所居的院落。
方入院下了轎，便見入宮時分派伺候自己的小侍琴兒迎了上來，那張小臉上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驚訝，只連聲道：“主子，琴兒見主子去了一夜不回，還以爲(wèi)公子觸怒了陛下……”說到這裡，也覺得言語不妥，慌忙又道，“如今主子侍寢了一夜回來定是疲累了吧，琴兒早已布好了牀鋪，稍後便預(yù)備湯水讓主子沐浴。”
華卿打賞了送他回來的一衆(zhòng)侍從，聽衆(zhòng)人又賀了一回喜，便注意到周邊的同住的一些秀男的院落門窗不時有人探出頭來，一個個地都似乎在認(rèn)真打量他，那眼神裡說不出是羨慕，嫉妒還是若有所思。便是不用擡頭去看，也可感覺到一些指指點(diǎn)點(diǎn)和偶爾的竊竊私語傳來。
他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以往，秀男只要一朝得了女帝的恩寵，往後自然是飛黃騰達(dá)了，再不必與這羣一同進(jìn)宮的秀男們同起同坐了。
此時，這新來的少年尚還不知道大周女帝冷情的一面，只翻來覆去地想著昨夜的顛鸞倒鳳和女帝早起時的一句誇讚，美得整個人不知雲(yún)裡霧裡。
等著送回華卿的宮侍們一走，一些逮著風(fēng)向，自恃平日裡和華卿感情不錯的幾個秀男們便嘰嘰喳喳地圍了上來，將正預(yù)備回自己廂房的華卿圍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華公子，可真是大喜啊，日後……別忘記了弟弟們。”
“是啊是啊，這一夜侍寢，該是多大的恩寵啊，華卿弟弟日後若是成了貴人，還望提攜我們一二。”
更有人藉機(jī)含羞帶怯地問道：“華公子，女帝長得是何模樣？可威嚴(yán)？”
華卿還來不及一一回答，便聽見又有一記冷哼聲帶著不屑傳來：“哼，不過這等微末姿色，倒是一朝得志，佔(zhàn)了鳳頭了。”
衆(zhòng)人聽了這話，紛紛望去，只見此時一旁的廂房簾子一挑，走出一個美貌少年。亦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神態(tài)嬌美，雪白的皮膚，漂亮精緻的五官，一雙杏眼如同一汪春水一般，實(shí)是一等一的美人。
便是他的身份，亦不是華卿可比的，他名叫洛荷生，乃是堂堂京都候府的嫡公子，父親是先帝的十九皇子，舅舅又是如今大周的鳳後，說一句出生顯赫亦不爲(wèi)過。
此時，明知道他話裡夾槍帶棒，華卿卻也不敢辯駁什麼，只能咬著下脣蒼白著臉，琴兒扶著他想要入內(nèi)。豈料洛荷生嗤嗤一笑，他身後的兩個小侍連同幾個與他交好的同樣被選爲(wèi)秀男的京都公子們便上前攔住了想要避開的華卿。
周圍的秀男們大多存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便是有兩個往日裡和華卿交好的，此時也只能捏著帕子猶疑地看著他們，卻不敢吱聲，洛荷生如此身份，被封爲(wèi)貴人是遲早的事情。他們雖亦也有不少是貴族公子，卻豈是能與他這般身份的人比擬的，一時間整個秀男院鴉雀無聲，只餘這洛荷生一羣人的嘲笑聲。
“瞧瞧，果然是小魚小蝦見不得大場面，人生在世，貴在自知。別以爲(wèi)偶然得了幾分便宜便能翻身。”
“是啊，就這小家小戶的模樣兒，也不知走了什麼大運(yùn)了，想來這福也就快到了頭了。”
“聽說華公子母親不過是個從六品副都統(tǒng)罷了，這京都隨便哪個官兒出來可不都壓死她了，區(qū)區(qū)從六品，想必那看北城門的官兒還不止呢。”
“更可笑的是，華公子還不是正房所出的呢，聽說不過是一個小小侍君的庶出公子，嘖嘖，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錢給了禮部，這才入了宮，中了選呢。”
“我看長得也不如何嘛，比起洛公子可真是差得遠(yuǎn)了。”
此時這一羣尖酸刻薄的小公子們，你一句我一句，偏又堵著他不給回去休息，華卿亦也慢慢地氣紅了臉，他心中委屈，卻不敢大聲回嘴，只低低不服氣地辯道：“便是你洛公子如何如何美貌，皇上卻還不是選中了我小小華卿初承恩典。”
這句話登時氣得洛荷生臉色一白，他捂著胸口倒退幾步，冷聲道：“你不過是伺候女帝一場，便得意非凡了？就是日後封了你做貴人又如何？我舅舅的一句話便可打你入了冷宮。”
華卿此時不怒反笑，他硬撐著口氣，聲音依舊低低，卻並不柔弱。“我知道洛公子身家不凡，只是這宮裡早就藏龍臥虎，便是那日入景陽宮時遇到的美侍姿色亦不在你堂堂洛荷生之下（其實(shí)是錦瑟假扮），如他那般姿色尚且不過是小小宮侍，你洛荷生莫非還真以爲(wèi)只憑自己的三分美色便能輕易地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此言一出，果然不少人揪然變色，那小宮侍的姿容不少人是親見了的，自然知道這華卿並未誇大其詞，雖礙於身份看的並不如何仔細(xì)真切，卻無法忽視那周身的幽雅之氣，簡直是清新如百合盛開。
他們都是經(jīng)過重重甄選的秀男們，容貌自不必說了，放在自家出來的城裡附近哪個不是方圓百里出了名的美人，誰料甫一入宮，便見了如此人物，自然個個都是印象深刻。
華卿見衆(zhòng)人都有了片刻的沉默，自己亦覺得周身痠疼，便又福了福：“各位哥哥弟弟，請恕華卿實(shí)在無力相陪了。”如此，才藉機(jī)脫了身，任琴兒扶著自己入了房內(nèi)。
一坐上牀邊，那淚珠終於忍不住地?fù)渌窊渌返氐袅讼聛恚賰宏P(guān)上門，回頭便看到他這般傷心，慌得只能低聲勸慰道：“主子不必傷心，如今大好的日子還在後頭呢，等冊封的旨意一下來，主子便馬上可以搬離此處，往後再不必與他們一處了，也可清靜不少。”
華卿點(diǎn)點(diǎn)頭，垂眸道：“我不過是一時亂了心神，方纔屋外不好落淚，倒教他們看了笑話去，如今進(jìn)了屋，一時間忍不住。”
那小侍琴兒又道：“公子且先休息片刻，一會琴兒準(zhǔn)備了湯水，公子好好泡泡，待去除了周身的疲乏，再躺在牀上睡上一覺，養(yǎng)好了身子，等著陛下下一次的召幸纔是。”
聽他如此說，華卿忍不住面色一紅：“你這琴兒，還有這功夫耍貧嘴。還不快去準(zhǔn)備……”
琴兒見他破涕爲(wèi)笑，這才放心地去了。
錦瑟出使君傲一天前………
大周宮中。
從朝堂通往御書房的林蔭道上，樹林高大濃密，樹枝與樹影交錯，幽靜異常。
以皇帝的角度來說，安瀾可說是個絕對盡心盡責(zé)的，她每日十之八九的時間除了用在向父妃請安，和自家姐妹們打諢解悶，就基本上都是善精竭慮在了國事上，平時人不是在御書房，便是內(nèi)閣堂，最後剩下的那些後宮消遣，也同樣只是爲(wèi)了履行一個大周皇帝的職責(zé)，畢竟後宮也是一個小小的朝堂，每個公子的背後都是錯綜複雜的世家。一碗水端平不僅僅是體現(xiàn)在朝堂大臣上，如何擺平這些後宮男人之間的天平往往也是一門學(xué)問。比如此次選秀，已出了鳳後的洛家非要又塞上來一個嫡公子洛荷生……而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世家們就更別提了……
也因此，時常覺得頭痛的安瀾最近開始有意地寵幸一些背景較爲(wèi)寒微的公子們，華卿自然便也是其中之一。
此時，在安瀾和安福有意只帶著幾個人想隨心散會步的時候，樹林中卻並不平靜，只見一個資深嬤嬤打扮的女子嗖的一聲鑽入了深處，打了個手勢，不一會，便有另幾道身影也閃了進(jìn)去。
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後，路過的安瀾就這樣狀似無意地聽到了一陣低語。
“這華公子不過是個秀男，怎能如此衝撞堂堂的洛家嫡公子，他是不是忘記了自個兒的身份？”
“是啊，陛下仁德，憐惜了他一夜，豈料他卻如此不知好歹。”
“我看這種公子，若是有朝一日封了什麼侍郎侍君，後宮怕是要永無寧日了。”
“唉，可憐堂堂洛家公子，這樣的美人，陛下卻無機(jī)會得見啊。”
這聲音雖小，卻清清朗朗地傳到了安瀾和安福的耳中。
不出人所料的，安瀾果然腳步一停，她朝安福淡淡掃了一眼，後者會意，厲聲道：“什麼人在此喧譁？驚擾聖駕？拖出來。”
左右的侍從不敢怠慢，立即入林子，把兩個宮侍模樣的成年男子拖了出來。
大周的宮侍基本上都是男子，除了一些上了年紀(jì)的資深教養(yǎng)嬤嬤，再者就是如安福這般深受安瀾寵幸的大內(nèi)總管是女子，而成年的男子一般也都是些有資歷的老宮人，在宮中浸淫數(shù)年。
“敢在後宮私自評論主子們，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安福冷聲道。
兩人跪伏在地，渾身戰(zhàn)戰(zhàn)發(fā)抖，面色蒼白連連叩頭：“奴才們再不敢了，皇上饒命，安總管恕罪啊。”
安福只看了一眼安瀾。
女帝卻只是伸出手，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她揉搓著額心，淡淡道：“安福！”
“是。”
“把這兩個人拖出去杖斃了！”
什麼？一時之間，兩個宮侍大驚失色！他們不敢置信地張大嘴，相互看了一眼後。其中一個率先反應(yīng)過來，痛哭流涕地喊道：“陛下陛下，奴才們再不敢了啊，奴才們只是看不過去今日華公子受了寵幸後便恃寵而驕，在秀男院裡衝撞了鳳後大人母家的公子，這才……奴才們往後可再不敢了啊。”
安瀾不想聽他們多說，只冷冷地又道：“拖下去。”
“陛下陛下……”
她看也不看這兩人一眼，只依舊提步朝前走著：“鳳後的是非，亦輪不到你等輕薄之口評論！”
“陛下，陛下，奴才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求饒聲，哭喊聲漸漸遠(yuǎn)去，直到再也聽不清切了，安瀾卻腳步一轉(zhuǎn)，向著鳳後的宮中走去。
她走得很慢，那無比沉靜的步伐，於優(yōu)雅中，透著十足的張力。
而當(dāng)她的身影出現(xiàn)在鳳後宮門前時，那鳳後竟然早已迎在門口，一件高領(lǐng)的白色衣裳。那領(lǐng)褶用淡金色的絲線，繡出鳳凰的雙翼，襯得他整個人無比高雅。一衆(zhòng)鳳後宮中的宮侍陪著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陣仗不由讓安瀾微微冷笑：“鳳後的消息可還真是靈通啊。”
那鳳後只低著頭，教人看不清神情，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唯有恭敬：“臣管教後宮不力，讓陛下煩憂，臣有罪。”在大周，一國鳳後不同於其他貴君貴人，他執(zhí)掌整個後宮鳳印，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足可自稱爲(wèi)“臣”。
安瀾長袖飄飄，漫不經(jīng)心地走近他的身後，那冷淡的聲音輕輕飄飄：“鳳後何罪之有，站起來回話。”
此時，這跪伏在地的鳳後才終於緩緩起身，與這宮中爭奇鬥豔的美人們不同，他的相貌若論起來只算清麗，卻如雲(yún)破月來，似一尊美玉，他站起身來時，那雍容姿態(tài)就如同一枝玉雕的柳樹，溫文儒雅，絲毫不似整個大周執(zhí)掌後宮家法第一人，更無法令人想象得到他治下冷厲而嚴(yán)苛的手段。
安瀾的目光始終直直盯著那垂眸不語的鳳後洛清揚(yáng)，那淡淡的眸光中，透著女帝獨(dú)有的疏冷與無情。
“鳳後既然早已洞若觀火，想必也該對今日之事胸有成竹了吧。”她說著，慢慢一笑。這一笑，有點(diǎn)沉冷
洛清揚(yáng)的表情卻是十分沉靜：“臣不敢擅專。”
安瀾冷笑一聲：“雖說是你洛家的侄子，朕卻不能罔顧家法，就此責(zé)出宮去另行婚配，而那華卿，既然衝撞了你們洛家的公子，便也貶入司役房爲(wèi)奴吧。”
她的聲音有點(diǎn)淡，有點(diǎn)冷，透著一種從骨子裡發(fā)出的無情。
一言吐出，那洛清揚(yáng)微怔了怔，卻不敢有違，只沉穩(wěn)地爲(wèi)自家的侄子求情道：“皇上，荷生已被晉選爲(wèi)秀男，若因錯就此責(zé)出宮去只怕日後反而再難以嫁入貴女府中，懇請皇上網(wǎng)開一面……”言罷復(fù)又跪下重重地叩了一個頭。
安瀾一邊步上臺階，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既如此，安福，便將他分派給錦親王，隨其一同出使君傲隨侍。至於那華卿，兩人既然同罪，朕亦不可厚此薄彼，便讓他隨洛荷生一起。”
安福恭敬領(lǐng)命道：“是。”隨即朝著身旁另一個內(nèi)侍低語了兩句。
此時，安瀾經(jīng)過洛清揚(yáng)身邊，又以只有他一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如此，鳳後可滿意了？”
她每說一個字，洛清揚(yáng)的心跳，便加快一分，一時間，額頭冷汗涔涔。
這一瞬間，他清楚地明白，女帝在警告自己，他的所思所想，甚至所做的每一個小伎倆她都看在眼裡。
這洛荷生是自己的美貌嫡親侄子，他雖卻於洛家親族的情面不得不讓其入了宮，卻絕不會心甘情願讓自己的侄子分寵。而想必女帝，也絕不願洛家的權(quán)勢再度因此坐大，從而難以安撫其他世家。
因此，女帝利用了一個小小棋子輕易地把他剔除了出去。
本以爲(wèi)神不知鬼不覺地安插兩個人在林中挑撥一下，明裡以華卿的事做誘導(dǎo)，實(shí)則讓女帝亦對洛荷生起反感之心，卻不料，自己的這些微末伎倆她早已看在眼裡，故而這纔不給那兩個宮奴一絲辯解的機(jī)會便拖出去杖斃，以絕後患。想來昨夜故意在帝王寢室寵幸一個小小的秀男整夜，讓其享有和鳳後一般的地位，也是爲(wèi)了故意激他出手嗎？
一時間，這洛清揚(yáng)心頭轉(zhuǎn)過無數(shù)的念頭，直到安瀾聲音微揚(yáng)，淡淡地對一旁的安福說道：“今夜朕留宿鳳後的宮中。”言罷，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瞬間，洛清揚(yáng)的心緒真可以說是大起大落了一回。
雖然不是第一次明白，但對安瀾的帝王之術(shù)更戒懼與敬畏了幾分。
而可憐的玉錦瑟，此時卻並不知道，因著安瀾與鳳後之間的風(fēng)起雲(yún)涌和大周后宮的風(fēng)雲(yún)變幻，又使得她自己的這趟出使再度多了不少她生平最怕的麻煩事來。
……這就又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