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八皇子東方燦派自己的親隨重樓來到了吉仁堂藥店。
忘川沒想到東方燦會派自己的親隨前來,不知帶來的是不是好消息。
重樓打量著面前這個妍姿豔質,氣質清冷的女子,雖不是那種令人驚豔的絕色美女,卻絕對是令人過目難忘的。她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東西,讓人移不開眼睛,重樓也說不清楚那是什麼,或許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自信和冷靜。
重樓頓時明白了,爲什麼沉穩的八皇子和淡雅的太子殿下,會爲了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子而破例。
重樓把一張太醫院招收新人的告示遞給忘川,上面寫著今年招收新太醫,男女不限。
忘川心頭一喜,本來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成功了,這個八皇子倒還辦了件實事。
重樓說八皇子費盡口舌,好不容易徵得皇上的同意,做通了大臣們的工作,讓太醫院的院使放寬了招收條件。
說了一大通,總之就是極力表明八皇子爲此事費盡了心思,幫助了忘川。
忘川心神領會,自然也回了幾句非常感激的話語。
重樓說八皇子好人做到底,把報名表都給忘川準備好了,她可以少跑一趟腿,在這裡填好信息,他給捎到太醫院就行了。
還真是服務到家了,忘川心中疑惑:看八皇子那天的態度,並非真心想幫我,現在態度逆轉,還如此熱情,其中必有緣故。
忘川纔不相信八皇子會平白無故地費力幫助她一介平民,爲確保萬無一失,這張報名表她必須親自交到太醫院,順便去打探一下那邊的消息。
她從容不迫地開口:“小女子一定銘記八皇子的恩情,我想到太醫院去先熟悉一下環境,以便做好迎接招考的準備,報名表可到了那裡再填寫,就不麻煩大人了。”
這姑娘倒是謹慎,重樓笑笑說:“忘川大夫不熟悉去太醫院的路,不如我帶你過去吧。”
這人熱情得過分了,忘川越發生疑,不動聲色地回絕了:“多謝大人的好意,藥堂還有些病人需要診治,等我忙完了,自己打聽著過去就行了。”
重樓也沒再勉強,點頭欲告辭。
忘川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盒藥膏,“一點小禮聊表謝意,只要塗了這藥膏,三天後,大人臉上的青春美麗痘就能完全消失了,且不會反彈。”
重樓半信半疑,他臉上的痘子長了一年多了,密密麻麻的很難看,太醫院的好藥用了無數瓶,痘子總是頑固地不去根,過幾天又冒出來。連最權威的太醫都說不好根治,這個民間的女大夫,卻說三天後就能祛除,未免太自信了。
重樓轉念想,能讓太子殿下和八皇子刮目相看的人,也許真的有一套,不妨塗上這藥膏試一下吧。
重樓走了沒多久,東方煊親自過來了,他帶來了同樣的消息。
他只是恭喜忘川取得了報考太醫院的資格,他爲之付出的努力,卻一個字也沒提。
忘川越發不解,這八皇子和太子怎麼如此關心此事,一個派親隨來送信,一個親自來告知,這也太奇怪了,不知道這皇家的兄弟倆要藉此事做什麼文章?
聽起來好像是八皇子幫了她,太子並沒有出力,但忘川知道嘴上說得多不一定做得多。反正狗皇帝的兒子也不值得她感激,不管是誰幫了她,只要她目的達到就行了。
東方煊今天特意坐馬車過來的,他要載著忘川到太醫院去報名。
忘川沒有拒絕,反正她是要過去的,有人領著,省下她再找人問路。
豪華的馬車裡,兩人面對面坐著。
東方煊靜靜看了一眼忘川,這個從容優雅的女子靜默不語,無聲地綻放著一種冷月般的光華。如一朵空谷幽蘭,散發著淡淡的馨香,讓人不知不覺中陶醉。
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彷彿隔著萬水千山,這個清冷的女子分明是拒他這個太子於千里之外。
這種感覺多麼熟悉啊,他猶記得每次和夜潼姑娘在一起時,她就是這個樣子的,冷淡疏離,東方煊恍惚覺得這兩個女子就是同一個人。
前幾天,魔教那邊有消息傳來,說夜潼已經離開了魔教,不知所蹤。
東方煊對高山雲的相思無處寄託,恰在此時,他認識了忘川,他寧願相信夜潼就是忘川,因爲她們身上都有一點高山雲的影子。
在高山雲全家被害,在他被內疚和思念折磨的時候,他也曾想找一個與她長得像的女人來當她的替身,讓自己不再這麼痛苦。可是後宮佳麗三千,卻沒有一個女人身上有高山雲的影子,直到後來遇到了夜潼,再後來就是忘川。
他不遺餘力地爲忘川爭取進入太醫院的資格,哪怕只是一個影子,靠近她,至少自己不再那麼寂寞。
到了太醫院的報名處,幾個負責人員像看怪物似的盯著忘川上下打量。
這幾天朝中最火爆的消息,就是太醫院開了招收女大夫的先河,大傢俬下紛紛議論,能勞動太子殿下和八皇子這兩尊大佛的女人一定後臺很硬,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當這幾個負責人員看到忘川報名表上填寫的身份,只是一個小藥堂老闆的女兒,並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他們更加疑惑了。
報完名,忘川本待自己租輛馬車回去,東方煊卻還等在外面,說自己要去城中辦事,順道送她回去。
忘川腹誹,太子難道整天閒得無聊嗎,來回在城中逛蕩,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和狗皇帝一樣不思朝政。
返途中,忘川和東方煊無話可說,背靠軟枕閉目休息。
東方煊擡眸注視著忘川,他一向平靜如水的目光,此時一片溫柔。
當忘川在晃晃悠悠中快要睡著時,馬車停了下來。
忘川下車後,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家!兩扇硃紅色的大門上,赫然寫著“高府”兩個金色大字,高樓聳立,白牆琉璃瓦,分明是她以前住的相國府。
這怎麼可能呢,相國府早就被熊熊大火燒得片瓦不存了,難道是自己剛纔迷糊還沒清醒?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可房子還是好端端地立在那裡。
忘川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了幾年前,如果真是這樣,她的親人應該都還活著!她心中狂喜,擡腳欲要跑過去推開門。
東方煊空靈而傷感的聲音,突兀地在她耳邊響起:“忘川姑娘,你可曾聽說過這裡,這是已故高相國的府邸。”
一句話把忘川從美好的幻想中拉回了殘酷的現實,她的腳步生生頓住,顫聲問:“這府邸怎麼……”
東方煊嘆了口氣:“是本宮找了修建相府的原班工匠,讓他們把這座府邸按照以前的樣子重新修建的。”
這或許是他能爲高山雲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他能恢復這座建築,可無法復活自己心愛的女子。
原來是這樣,忘川的心被巨大的失望緊緊攫住了,就算她的家和以前一模一樣,但她的親人卻永遠不在了。
她銀牙緊咬,拼命剋制著自己的情緒,她背對著東方煊,苦澀地發問:“太子殿下爲什麼這麼做?”
東方煊幽幽地說:“因爲高相國是個忠臣,本宮想讓百姓瞻仰他的故居。”
他不願心愛的女子埋葬在廢墟中,他要給她一座美麗的府邸,棲息她的魂靈。
忘川心中的仇恨翻江倒海般,她用力捏緊了拳頭,剋制住了想一掌拍死東方煊的衝動。狗皇帝暗裡殺害了她全家,明裡還擺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態紀念忠臣,真是虛僞狡詐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站在家門口,觸景傷情,忘川的悲傷和仇恨幾乎難以抑制。
她拼命安慰自己,一定不要衝動,就快進皇宮了,離報仇的日子不遠了,現在決不能功虧一簣……
“太子殿下有事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忘川說完,頭也不回地匆匆走了。
東方煊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沒有及時阻攔,待他轉身時,恍惚看見忘川挺直的背影略帶一絲顫抖。他的心跟著一顫,他多麼希望她就是高山雲,希望他的雲兒還活著。
三日後,太醫院招考的日子,忘川一大早便過去了。
人山人海的場面,不亞於科舉考試。對於民間的大夫來說,能進太醫院吃皇糧,是大多數人的終極目標。
夜潼在排隊等待時,看到了東方煊,他的目光在人羣中搜索,看到她時,脣角似乎劃過一絲微笑。
八皇子東方燦也過來湊熱鬧,他在東方煊身後,摺扇輕搖,姿態優雅。
他的目光順著東方煊落到了忘川身上,心中好生奇怪,他不明白一向沉靜的太子,爲什麼突然對這個民女如此感興趣。
那天太子爲了給她爭取進太醫院的資格,言辭犀利地反駁衆大臣,他也跟著附和了幾句,他並非想幫她,只是想弄明白太子和她的關係。
太子的事情,他總想插上一腳,太子關注的女人,他自然也得調查清楚她的真實身份。
這幾天他的手下已經把忘川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她確係吉仁堂藥店老闆秦成良的女兒,平民一個,之前和太子並不認識。
東方燦就更奇怪了,難道太子對她一見鍾情?他倒是希望太子娶一個無權無勢的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