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兩邊出來幾個衙役將慕青瓔和兩個丫鬟帶到了另外的屋子，整個屋子中只剩下這個身著官服的人和幾個衙役，再無她認識的人。
這是要把她們分開審訊的意思麼？
慕青璃淡淡的想。
“本官乃宗人府府尹孔正，等下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不得隱瞞。”孔正的聲音冷硬，但不同於方纔那個侍衛的傲慢，他是一種執行法規的嚴整，讓人心存敬畏。
大楚除了六部之外，還設立了順天府和宗人府。
順天府是一個百姓可以直接鳴冤的地方，那裡不分身份，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官僚貴族都可以寫訴狀狀告達官顯貴，會由順天府府尹審查後直達天聽，以奏摺的形式呈送到皇帝面前。
而宗人府就是管理皇家內部事務的，比如有些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犯了案，刑部不好直接插手，這時候就應該由宗人府尹出面。
四皇子就算再不得寵也是皇嗣，如今看來事情鬧的挺大，宗人府尹親自出馬不說，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都要被列入懷疑名單中。當然，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慕青瓔當初就是被帶到了紫薇閣，而四皇子也是在那裡身隕的，兩者在時間上太過接近。
“是，小女明白。”慕青璃無論心裡是怎麼想的，這時候都只能做出一副聽話的表情，恭聲稱是。
“今天你和令姐爲什麼要離開紫薇明珠宴？”孔正板著臉問道。
慕青璃按照之前說好的那樣回答道：“回大人的話，當時我姐姐出去更衣很久未歸，我們都是首次進宮，我害怕她惹出什麼麻煩，就出去找她。沒想到找到姐姐後才知道給她帶路的丫鬟在她換衣服的時候離開了，而我也不記得來的時候的路了，又不敢隨意亂闖。無奈之下只能拉著姐姐找了個涼亭坐下，想著總會有人發現我們不在，然後出來找我們，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事……”說道後來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孔正沒有理會慕青璃的小女兒的情緒，眼皮都沒有擡一下的問道：“那你們從離開到在湖邊休息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碰到什麼形色可疑的人？”
“沒有。”慕青璃道，“我們走的不是什麼明顯的地方，又是走走停停，沒有人看見的。”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們從紫薇閣離開的時候裡面有沒有人？離開以後就一直坐在湖邊，沒有挪動過地方？”
慕青璃認真道：“我找到姐姐的時候她已經從紫薇閣出來了，裡面有沒有人我並不知道，後來我們沿路走了很長的一段，是姐姐走不動了，才找了個涼亭休息，從那之後再沒到別處去過，直到宮中的侍衛要將我們抓來。”
孔大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問了些別的，好在她之前的準備比較周全，猜到了大概會被問到什麼，將所有問題都跟慕青瓔通了一邊底。然而爲了戲演的更逼真，她還是故意說錯幾個容易記得模糊的地方，否則一模一樣的口供更顯奇怪。
最後實在問不出來什麼了，孔正便將慕青璃想安置在這裡，自己則踱步到了另一個房間，顯然是跟慕青瓔的主審官對答案去了。
轉眼間大殿上除了目不斜視的侍衛，只剩下慕青璃一個人。
她找了個椅子坐下，垂下眼睫在心裡梳理著這些事情，心道現在最關鍵的就是看慕青瓔和那兩個丫頭能不能抗住審訊的壓力，要是她們慌亂之下讓人看出馬腳就麻煩了，彼時只怕更說不清。
與此同時，慕青瓔在另一個房間裡啜泣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都是弱質女流，怎麼可能參與這種事。當時我換了衣服就離開了，四處尋找那個帶路的宮女她卻不見了，後面紫薇閣裡的事情與我無關啊，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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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夕陽西落，此事都沒有個定論。
慕青璃坐在大殿中喝著有些冷掉的茶水，面上沒有絲毫的驚慌，這讓暗中窺探之人更猜不透此事的真相。
孔正回來之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慕二小姐。”他的臉上看不出神色的變化，“你可以走了。”這件事情巧合的嚇人，龍顏震怒，好些人都要爲此倒黴。
話音甫落，兩個宮女進來多慕青璃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多謝大人。”對於這個結果慕青璃還是沒什麼意外的，畢竟皇宮到了晚上要落鑰，外人除非特許不能留在宮中，“那家姐……”
“慕大小姐與此事有關，要被暫時留在宮中，等陛下親審之後再下定論。”
慕青璃沉默了一下道：“那就有勞大人費心了。”
孔正客氣了兩句，慕青璃便和兩位宮女一起離開。
出了陰暗的宮殿，晚風徐徐吹來，四周終於不再是憋悶的環境，慕青璃這才鬆了一口氣。
此時夕陽正好，落日的餘輝傾瀉下來，映的天地間一片柔軟溫暖的紅，一羣鴿子在巍峨的皇宮之上盤旋，許久都沒有離開。
路過湖邊之時慕青璃不經意的轉頭，一下就愣住了。
一個少年坐在湖邊的假山上，細碎的髮絲被風吹得揚起，掃過他淸若琉璃的紫色眼眸，更顯得肌膚有幾分透明的蒼白。
他側面對著慕青璃，半張臉正好擋住夕陽，輪廓像是雕塑一般完美。
慕青璃怔怔的看著他，直到那少年忽有所感的轉過頭，與她的視線碰到一起，那雙眼中有著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淡漠與犀利。
咚。
慕青璃的心一緊，不知爲什麼竟有些緊張。
“慕姑娘？”帶路的宮女見她停下腳步，回頭詢問的看她。
“我是……”等她再回過頭之時，卻發現假山上的少年已經不在了，只留下夕陽孤獨的懸在那裡，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幻覺。
“……我是看落日看的愣了神。”慕青璃改口道，“我們走吧。”
等她和宮女的身影離開，假山後面纔有對話聲傳來。
“怎麼，看出到底哪兒跟別人不一樣了？”顏十一挑挑眉毛，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好像也沒長兩個鼻子仨眼睛。”
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清疏的眼底盡是鄙夷。
“嘁，就猜到會這樣。”顏十一伸了個懶腰，“早知道你這麼沒良心，前些天你不在京城的時候，小爺就不花心思幫忙護著她了，別看這丫頭表面上那賢良淑德的表象，實際說起話來氣死人都不償命。”
紫眸少年淡淡的開口，聲音如碎玉一般：“分明是自己好奇。”現在竟然有臉說是爲了他。
顏十一曖昧的笑笑：“我當然好奇，想看看將來的墨郡王妃是什麼樣。不過你小心些，她不光和蘇雲逍有牽扯，還與‘那位’太子殿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當心一個不慎你腦袋上就多了幾頂綠帽子。不過你對鬼神之說不是向來都嗤之以鼻嗎，怎得這次就敢憑藉一聲琴音就真斷定她是你的命定之人？”
紫眸少年緩緩的搖了搖頭：“尚未定論。”他只是好奇沉寂十六年的“清凰”會突然發出鳳鳴，從而想纔會對慕青璃生出探究的心思，但憑此就非她不娶是不可能的。
他的人生，怎麼可能有一場預言來決定？
紫眸少年瞇了瞇眼，眼中一道流光閃過。
顏十一看他這樣有些想笑，不過想到另一件事，神色就變得嚴肅起來：“你這次離開那麼久，太子殿下那邊究竟怎麼說了？”
“殿下那邊已經安全，不過他現在不宜露面，還在僻靜之處養傷。”少年淡聲道，“殿下的意思是藉著此次機會，將朝堂上平日沉下去的勢力一一激出來，好過敵暗我明。”若不是這次的事情讓二皇子沉不住氣，想借著這次機會一舉代替太子的地位，急功近利之下露出馬腳，自己這邊也不知道原來他們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地步。
可真是能藏啊。
這麼多年，該避鋒芒的時候避鋒芒，該耍滑頭的時候耍滑頭，沒有一味的恭敬謙讓，也沒有露出過多的野心。
誰都沒看出來心思竟然這麼大，已經拉攏了不少朝臣，暗自形成了一股可以和太子叫板的勢力，尤其是這些年的新貴中有不少是二皇子的人。
顏十一還是有些顧慮：“但是現在傳言四起，我們這邊的人因爲太子的失蹤而人心不穩，長此以往恐怕圖生變故，縱然讓敵人麻痹了，我們自己這邊也會多出很多麻煩。”
人心經不起考驗，這個道理他們這種常年站在高處的人比誰都明白。
大多數人跟著太子還不是爲了功名利祿，前程似錦，要是太子露出頹勢，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良禽擇木而棲，這些天二皇子他們籠絡了不少原本中立的朝臣，也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