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設想過千百種情況,卻唯獨沒有料到這一種。
此刻她身處高臺之上,臺下則縱橫有序地站滿了人,齊刷刷地向她看了過來。
反應過來後,來不及細看臺下都是什麼人,江簌立刻轉過身想要原路返回,然而轉身後卻只看到身後的石壁嚴絲合縫的,哪裡還有讓她再進去的路。
也就是在這時,下面嚇壞了的人們回過神來,頓時一陣騷亂,有人高聲呼喊:“有刺客!護駕!”隨後便是兵刃出鞘甲葉碰撞的聲音,兩列全副武裝的侍衛朝著高臺上的江簌撲了過來。
眼看著那些侍衛就要來到臺上,江簌忽然厲聲喝道:“誰敢!”
許是她出現的方式實在太過駭人,或許是她的聲音中飽含的那份氣勢,跑到一半的侍衛竟然真的停住了腳步,面面相覷著遲疑地看著她。
在說話的瞬間,江簌已經看清楚了面前的場景,高臺下站著的那些人,看穿著打扮,正是當朝文武百官。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如果她沒有判斷錯的話,應該是……
皇陵!
她剛纔摔下來的機關密道,竟然直通皇陵,也就是說,她剛纔是從死去的皇帝墓裡直接跑了出來……
弄清楚了現在的狀況後,江簌眼中有光芒一閃而過,轉瞬便已計上心頭。
“先皇陵前,豈容爾等喧譁,驚擾了先皇你們擔當得起嗎?”江簌冷冷地撇了臺下的侍衛一眼。
說完之後,她轉身朝著皇陵的方向跪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好在我不是男人,今天這一跪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沒什麼大不了的,江簌一邊在心中告訴自己,一邊恭敬地匍匐叩首。
給皇陵磕過頭之後,她施施然起身,輕舒廣袖,幽幽道:“先皇令我重返人間,惶恐不自勝矣。只是沉睡已久,卻不知已經過了多少年,敢問現如今是何年月?”
此刻的江簌一襲白衣站在高臺之上,風吹得袍袖獵獵作響,彷彿下一刻就能乘風而去,加上她那一張清麗脫俗的面龐,還有那淡然悠遠的神情,整個人當真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和這俗世一塵不染。
這樣一個憑空出現的少女,又是這般的無雙風姿,在場的人一時間都有些怔住,鴉雀無聲。
還是侍衛統領先反應了過來,他瞪著江簌,握著刀的樣子如臨大敵,“休得胡言亂語!你究竟是人是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剛纔文武百官齊聚,正準備著待會兒的祭拜儀式,誰知道忽然發生異變,巨大的響聲和煙霧消失後,這個女子就出現在了祭壇之上。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她是從祭壇後面的墓室裡出來的……
想到這裡,一向英勇的侍衛統領也不由得手心冒汗,死死地盯著江簌。
江簌的神態卻依舊自若,她平靜道:“我自然是人,我是先皇后宮之中寧秀宮答應江氏。”
當年後宮裡一個不得寵的妃嬪,這些侍衛和官員們自然是沒人知道的,聽到她的話也不過是將信將疑。
正在那侍衛統領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抓江簌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都給哀家住手!”
那聲音聽著還很是年輕,卻已經帶著幾分讓人不容抗拒的威嚴,侍衛統領聽到後立即放下了腰間的佩刀,轉過身畢恭畢敬地衝著來人下跪行禮,“參見太后。”
江簌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在看到侍衛口中稱爲“太后”的人的時候,心中有些詫異。
因爲這個太后,未免太過年輕了。
一張秀美的鵝蛋臉,杏眼櫻脣,皮膚光滑緊緻,滿頭青絲在頭頂盤成了一個**大氣的髮髻。身上穿戴的是太后的禮服,顏色深沉厚重,卻依舊遮擋不住她身上的青春氣息。
照江簌猜測,她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更爲關鍵的是,江簌發現自己認識這個人,她看向太后,有些恍惚,“嫺姐姐……”
當今太后,竟是三年前她在後宮時唯一的朋友,嫺貴嬪楊氏。
聽到江簌喚自己曾經的封號,太后的神情也有些激動,“江妹妹,真的是你嗎?”
大概是因爲融合了原主的記憶,見到這個曾經的朋友,江簌心中也是欣喜的,她點點頭,“嫺姐姐,是我,我……回來了。”
這時太后也平靜了一些,她擺手示意侍衛閃開,也沒有帶上身後的宮女太監,獨自一人走上了祭臺,直到來到江簌的面前。
仔細端詳著江簌,太后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你說是先皇讓你回來的?”
剛纔發生騷亂時她正在帳篷裡休息,走出來的時候又聽到“寧秀宮答應江氏”幾個字,一時間勾起了回憶,便連忙趕了過來。
等看到江簌,雖然現在的江簌已經長大了,但只要仔細看依舊能看到三年前的影子。
只是,三年前,江簌明明已經給先皇陪葬了。
想到這裡,太后忽然覺得有幾分寒意,然而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她並沒有表現出怯意,相反,她的詢問中透著一種上位者特有的威壓。
太后,似乎和三年前大不一樣呢,江簌心中卻忽然想起了從前那個語調溫柔、容易害羞的嫺貴嬪。
她不是真正的江簌,並不會被太后的氣場嚇到,因此她的反應如常,“確實是先皇讓我回來的。”
爲了更逼真,她故作茫然地看了四周一眼,嘆息道:“幾年了?嫺姐姐,你都成了太后了。我睡了幾年?”
眼前的江簌確實是真實的,而據侍衛的稟報,她也確實是從墓室裡出來的,難道這世上,真的存在死而復生、借屍還魂這種離奇的事情?
斟酌了片刻,太后笑了起來,“看來當真是你命不該絕,三年了都能重新活過來。”
和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等侍衛不動聲色地靠近了一些,她才牽起江簌的手,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度,更加放心了一些,“既是先皇讓你回來的,那就先回去吧,有什麼事回去再細說。”
假裝沒發現太后和侍衛之間的小動作,江簌心中有些好笑,嘴上卻喃喃自語:“三年了,原來都已經過去三年了嗎……”
太后鬆開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雖是先帝妃嬪,但既沒有子嗣也從未侍寢過,現如今先帝也不在了,你若是再回宮中也不合適……”又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待會兒祭拜完畢後,你就隨你父親回去吧。”
說罷太后往下面的官員中看了看,“江大人,令嬡就由你帶回去了。”
隨著太后的話音落下,文官隊伍中有一個人站了出來,面色發白地看著江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