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簌將身形隱藏在樹叢裡,看著不遠處疾奔而過的幾個蒙面人,心彷彿一下子掉進了冰窟。
剛纔劉安和她說沈氏收買了趙虎,讓趙虎走這條路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沈氏想買兇傷人。只是她心裡還有一絲不確定,不相信深宅大院中的沈氏會使出這麼窮兇極惡的手段。
沒想到,最糟糕的猜測現在成了真。
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江簌下意識地抓住了身前的一片葉子,緊緊地捏在了手裡。
若是在穿越前,再來十個這樣的也不是她的對手,然而現在……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嬌嫩的掌心沾染上了點點綠色的植物汁液,那片葉子已經被她握得不成樣子。
她現在也只能對著一片樹葉逞能罷了!心中有些厭棄自己地想。
不過那些焦慮煩悶的情緒都只是瞬間的事,江簌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提起十二分的注意,看著那些蒙面人消失的方向。
等確定他們已經徹底走遠了,又判斷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她才迅速站起身,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不用過多久,那些蒙面人追上轎子的時候,很快就會發現她已經逃走了。此時如果沿著原路返回,以她現在的腳力,勢必跑不過幾個大男人。所以她只能選擇往兩邊的樹林裡躲。
並且,她已經打算好了,估計要躲很久。
平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可能大多數想的都是儘快回家,然而江簌此刻的想法卻恰好相反。
雖然她很想看到自己安然無恙回到江府後,沈氏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但那是在她能安全回家的前提下,而現在她並不確定,沈氏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在等她。
剛纔她數過了,總共有六個蒙面人。說不定沈氏準備了好幾撥六個人,等著前一撥人沒成功就後一撥人上呢?
曾經的習慣使然,讓江簌很自然地就往最嚴重的方向去考慮事情,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種時候,她暫且在外躲避,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另外她也很好奇,沈氏派來的這幫人,或者說,沈氏的目的,究竟是她的命,還是別的?
只有弄清楚了這一點,日後面對沈氏時她才做到以不變應萬變。
在江簌朝樹林深處躲藏的時候,那幾個帶著刀的蒙面人已經追上了前面的趙虎和劉安,並攔下了轎子。
儘管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當真的面對著幾個強盜模樣的人的時候,趙虎還是害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們……你們想做什麼?”
爲首的蒙面人拿刀指著趙虎,又示意了一下他身後的轎子。
趙虎立刻半是配合半是發自內心地雙手一鬆,轎子頓時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各位好漢饒命!我只是個下人,我身上什麼都沒有!”他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就差沒跪到地上了。
等看到那幾個蒙面人並沒有要動他的意思,他立刻撒腿往回跑。經過轎子後面愣神的劉安的時候,還沒忘叫上他,“還不趕緊逃命!”說話間已經跑出去老遠。
劉安這才後知後覺地扔下手中的轎桿,學著趙虎的樣子高聲叫著:“好漢饒命!大俠饒命!”跟在趙虎的身後跑了出去。
從始至終,轎子裡的人都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沒有理睬跑走的兩個轎伕,站在最前面的蒙面人邁步上前,用刀挑開了轎簾。
空無一人,座位上只有一堆大石頭。
那人的眼神立刻變了,脫口而出:“孃的,怎麼沒人!”
後面的幾個蒙面人也圍了上來,見狀不由得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人開口道:“老大,咱們不會是被人給耍了吧?”
被叫做老大的人撤下臉上蒙面的布,露出滿臉的絡腮鬍,他盯著轎子看了一會兒,搖頭說道:“我估計是跑了。”
話音落下後,他擡頭往趙虎劉安逃跑的方向看了眼,立刻拔腿衝了過去,“把那兩個轎伕抓住,問問就知道了!”
餘下的蒙面人也回過神來,跟在絡腮鬍的身後跑了過去。
再說趙虎和劉安,兩個人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追趕聲。兩個人回頭一看,差點沒把魂兒嚇沒了,腳下立刻跟踩了風火輪似的,拼了命地往前跑。
不過他們兩個普通人,雖然做轎伕腳力不錯,但哪裡比得過這羣練家子?沒多久就一前一後被抓住了。
這些人不是衝著二小姐去的嗎,來抓他們做什麼呀!趙虎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被人一踢腿肚子,立刻就跪了下來。
他把手高舉過頭頂,哀聲道:“幾位好漢,幾位大爺,我真的沒錢!你們就放過我吧!”說罷磕頭如搗蒜。
劉安雖然沒像他那般沒骨氣地出口求饒,但也被人押著跪在了地上,渾身抖如篩糠。
“說!轎子裡的人呢!”絡腮鬍用刀尖對著趙虎,喝問道。
趙虎還以爲自己聽錯了,轎子裡的人?轎子裡的人不就在轎子裡嗎?還能去哪兒?“我、我們二小姐就在轎子裡呀……”他看著離自己不到一寸遠的刀尖,戰戰兢兢地回答。
絡腮鬍旁邊的瘦子擡起腿,一腳踢在了趙虎的身上,把他踢得歪到了地上,“放你孃的狗屁!轎子裡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只有一堆石頭!再不說實話,小心爺爺我把那堆石頭全砸你腦袋上!”
二小姐不在轎子裡?趙虎聞言嚇得膽都要破了,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不可能啊!我們剛纔把二小姐從宮裡接了出來,我還和她說過話呢!”
說著他扭頭去看劉安,急切道:“劉安,你倒是說句話!剛纔二小姐還好端端地在轎子裡呢!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忽然就沒了?”
被趙虎點名問到,劉安雖然依舊怕得不行,但還是鼓足了勇氣答道:“是啊,我倆親眼看著二小姐上了轎子的。”
絡腮鬍緩緩擺動著手中的刀,好像在琢磨趙虎身上哪裡更容易下手似的,“你們親眼看到?難不成那丫頭還能自己長翅膀飛了?”
趙虎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們兩個一直擡著轎子,二小姐怎麼可能……”說到這兒他猛地停住,好像想起了什麼,他立刻衝著劉安嚷嚷了起來,“我剛纔去路邊解手去了!是不是那個時候你把二小姐放走了!”
“你別扯淡了!準許你拉屎撒尿,就不允許我內急啊?你走開那會兒,我也上另一邊出恭去了!”劉安連忙撇清自己,又懇切地看向絡腮鬍,“我知道了,二小姐一定是發現事情不對,所以趁著我們兩個都不在的時候,偷跑了!”
絡腮鬍和那個瘦子對視了一眼,他們此行的目的本來就只有江簌一個人而已,現在聽趙虎和劉安這麼說,他們也就沒興趣再聽他們扯皮了。
“我估計還沒有跑遠!分頭追!”絡腮鬍下令道。
當下他們也不再理會跪在地上的趙虎和劉安,分散開來往轎子來的方向以及四周開始尋找江簌。
而此時,江簌已經在樹林裡深入走了有一段路了。
因爲沈氏安排下的埋伏,他們走的這條路很是偏僻,路上人跡罕至不說,就連兩旁的樹林也生得茂密蔥鬱。
江簌根據地形判斷,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城外了。
還好這一世的她雖然沒辦法攻擊敵人,但防禦隱藏的水平還在,一進入樹林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大本營,她清楚地知道哪個地點纔是最完美的盲點,哪一處又是容易暴露的危險點。
走了一會兒,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江簌只好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扎到樹幹上用來保持平衡。
誰料在插到一棵老樹上之後,要再拔出來的時候,因爲力氣不夠,匕首竟然卡住了。
江簌有些無語,雙手一起上,卯足了力氣把匕首往外拔。
最後總算是給拔出來了,但因爲慣性,她的身子隨著往外拔的動作踉蹌著往後跌,而她的手也跟著一鬆,手中的匕首立刻掉了下去。
不遠處恰是一個緩坡,匕首沿著堆滿落葉的山坡不斷往下掉。
這要是尋常東西那就算了,但這把匕首對江簌來說意義非凡,看到匕首掉下去,她連想也不想就縱身一躍,想要去抓那匕首。
結果匕首是被她抓住了,但是她的人則整個往下滾了下去。
堆積了多年的樹葉躺上去有一種腐朽的味道,江簌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和鼻子前都是漫天飛舞的樹葉碎片和粉塵,發出撲簌簌的聲音。
而且那山坡雖然不陡峭,但卻出乎意料地長,一路滾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簌才終於停了下來,摔在了一處柔軟的樹葉堆上。
還好有這些樹葉墊著,江簌有些自嘲地想,又躺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坐起了身子。
沒顧得上揉一揉腰背,她把手中緊握的匕首舉到眼前,仔細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塵,這才插進刀鞘中,再次妥帖地收了起來。
做好這一切之後,她沒有著急著起身,就坐在了地上,打量起了周圍。
等看清四周那參天的大樹,還有頭頂被樹枝樹葉遮擋得幾乎看不見的天空,江簌不由得苦笑。
她這是跑到什麼深山老林裡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