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回來的第三天早上,宮裡忽然又來了人。
這次卻不是宣她進宮,而是奉了太后的旨來給江簌賞東西的。
雖然東西不多,不過是幾匹布料,但江簌好像什麼都沒做,太后忽然就賞東西了,這份不同尋常的恩寵足以讓人側目。
那送東西來的太監更是笑瞇瞇地和江簌說道:“……昨天皇上自個兒騎著馬在練武場來回跑了好幾圈,龍心大悅,後來就和太后提到要給江小姐您賞,正好也是太后的意思。”
本來江簌也覺得這賞賜來得莫名其妙,聽太監這麼一說,立刻就明白了緣由。
眼底有了然的笑意一閃而過,然而她沒有多說什麼,禮數週全地謝過了那太監。
看了一眼周圍神色各異的下人,江簌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此刻心裡想的是什麼。
不外乎是在猜測她究竟給太后灌了什麼迷魂湯……
江笛同樣忍不住好奇地問起爲什麼太后忽然賞賜東西,對自己的妹妹江簌也是搖搖頭表示不知,“可能是太后和皇上心情好,忽然就想到我了吧。”
先是被太后叫去宮裡說話,接著又被賜了東西,江家人頓時就明白了太后對江簌的態度,短時間內並沒有人來爲難她。
既然沈氏她們沒有不長眼主動來招惹她,江簌也樂得清靜,和江笛住在珊瑚苑中,倒有一種與世隔絕的靜謐感。
不過她也知道,這些只是暫時的,雖然她現在對未來還沒有明確的方向,但她知道,她終究不可能就這樣一直在江府待下去的。
首先,她必須查清楚施婆婆的死因,那是養育了自己三年的親人,哪怕已經故去了,她也不願意看著施婆婆走得這樣蹊蹺。不弄清楚的話,只會成爲她永遠的一塊心病。
此外,還有陰陽脈的事情……
想到這裡,江簌擡起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鏈子。
那是一串很不起眼的手鍊,簡單的紅繩串起幾顆米粒大小的石頭,不規則的樣子和顏色跟她脖子上的項鍊倒是頗爲類似。
輕輕撥弄了幾下手鍊上的小石頭,她又放下袖子,將手鍊遮了起來。
就在江簌苦思冥想今後的打算時,江笛從外面走了進來。
等來到江簌跟前,她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今天和我也客氣起來了?”江簌暫時將腦海中的事情放到一邊,看著妹妹有些好笑地說。
江笛這纔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後輕聲問道:“姐姐,你還記不記得娘是什麼時候走的?”
她忽然提起母親,江簌不由得愣了一下,片刻後才點了點頭,“聽下人說,娘在我三歲你兩歲的時候去了靜湖庵修行,一年後就病逝了。”
關於母親薛氏,江簌其實幾乎沒有印象了。因爲當年薛氏離家前往靜湖庵的時候,原主實在太小了,那麼小的孩子哪裡就能夠記事了。她所知道的關於薛氏的一切,都是後來從下人口中得知的。
不過下人肯和她說的也極少,他們只說,當初薛氏厭倦了紅塵,主動提出要去靜湖庵帶髮修行,又過了一年就病逝了。
還是一個私底下一向很照顧江簌的丫鬟,曾偷偷地和江簌說起過,說薛氏是非常溫柔的一個女子,溫柔到任何人見到她的第一眼,都只想要用盡全力去呵護她。
然而那個丫鬟也只說了這麼一句,後來江簌想要再去向她打聽母親的事情的時候,就發現她已經不知去向。
“你說,娘爲什麼那麼狠心,在咱們還那麼小的時候就拋下咱們走了呢?”江笛呢喃著。
真的是薛氏自己主動說要去靜湖庵修行的嗎?依江簌看,事情的真相未必如此。
江笛和從前的那個江簌都還單純無知,現在的江簌卻已經歷經滄桑,這件事其中不對勁的地方,她一眼便知。
據她所知,當年薛氏纔是江中明的正妻,而那時候,沈氏只是江中明的妾。也正是在薛氏去世之後,沈氏才被扶做了正室。
試問什麼樣的母親,會狠心拋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去尼姑庵帶髮修行?如果不是被逼的,那麼又要傷心絕望到什麼地步纔會這樣做?
江簌敢斷定,這一切和沈氏脫不了干係。
剛想要開口,江笛卻又繼續說道:“不過,我想當年一定是有說不得的苦衷,不然她一定不會丟下我們的,姐姐你說是嗎?”
原本以爲妹妹心中會因爲當年母親的行徑而心懷怨懟,如今看來是自己多心了。江簌回望認真看著她的江笛,語調難得地輕柔,“正是如此。”
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我之前在宮中的時候沒辦法祭拜,未能盡孝道,現在既然回來了,雖然還不到孃的忌日,不過我還是想祭拜一下她。”
其實你真正的女兒現在也已經不在了,但是我既然佔據了她的身體,不管你們現在是不是已經在天上團聚了,就讓我代替她做點事情吧。
本來自己來找姐姐就是想要說這件事,沒想到姐姐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江笛先是一喜,之後卻又有些發愁,“照理說應該去娘以前住的地方拜祭的,可是虹園……”
虹園現在是沈氏母女在住。
“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只要咱們心意在,娘就能知道。”江簌拍了拍妹妹的手,輕聲道。
後來江簌又和江笛說了一會兒話才知道,江府裡竟然沒有薛氏的牌位。聽說是因爲當年薛氏已經去了靜湖庵,是方外之人,過世後無論是牌位還是靈樞都不好再回江府。
聞言江簌只覺得荒謬,薛氏明明只是帶髮修行,又不是真的出家,名義上還是江中明的妻子,怎麼就不能回江府了。這般違反常理,更加讓她感覺當年薛氏的事不單純。
以後一定要想辦法將母親的牌位迎回來,江簌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江笛準備了一些香燭紙錢,兩人在珊瑚苑中找了一處較爲隱蔽的所在,拜祭薛氏。
誰知道紙錢纔剛剛點上,就有不速之客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