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連玦快速地瀏覽了信紙上的信息後,將信遞給了她。
“你有個很好的妹妹。”他輕笑著說道。
接過信,江簌低頭看去,是江笛寫給連玦的,寫得言簡意賅,說了江簌在從宮中回家的路上遇到強盜失蹤的事,並懇求連玦幫忙尋找。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記掛著自己的感覺很奇妙,江簌捏著薄薄的信紙,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將信放進了自己袖子裡,她和連玦說道:“還要麻煩你回封信,告訴她你已經發現我了,我現在沒事,讓她不用擔心。”
說完之後,江簌又沉思了起來。
依據江笛信中說的,現在江家人多半是認爲她已經被強盜給擄走了。
莫非這就是沈氏的目的?
在他思索的時候,連玦也已經想到了這點,他看著沉默不語的江簌,開口道:“你現在就要想好回去江家後,該如何解釋了。”
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關切之意,江簌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你忘了,我是來望山幫太后採藥的,還需要什麼解釋?”
她的回答讓連玦看向她,似乎若有所思。
“時候不早了,休息吧,明天還有事忙。”江簌說罷走回牀邊,面朝裡面和衣而臥。
連玦的視線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牆角的一條長凳上,上面已經鋪著一條薄薄的被子。
他的目光移到了江簌的身上,脣邊有淡淡的笑意。
第二天江簌醒來的時候,連玦已經不在屋子裡了。
她一向起得早,沒想到連玦比自己還早。看著長凳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江簌挑了挑眉毛。
像主人一家告辭後,江簌離開農家,往山中走去。
剛剛走進樹林沒幾步,就聽見頭頂傳來樹葉響動的沙沙聲,一擡頭,就見連玦瀟灑地從樹上跳了下來。
“起得夠遲的。”他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看樣子好像剛纔是躲樹杈上小憩去了。
“是你起得太早。”按捺住心中對連玦的羨慕,江簌繼續朝林子裡走去,走出去兩步卻會回過頭來看他,“怎麼,莫非是我睡覺還打呼磨牙,吵得你不能安睡?”
一個姑娘家,說到這些事的時候卻滿不在乎的樣子,連玦哭笑不得,只能搖頭,“沒有,你既不打呼也不磨牙,我睡得很好,只是習慣早起罷了。”
江簌剛纔彷彿也只是隨口一問,聽到連玦的回答後她點點頭,卻拿出一個紙包丟了過去,“饅頭,那戶人家的大嬸非要讓我帶上,做乾糧。我估計這麼早你也不可能吃什麼野味,就拿這個墊一下肚子吧。”
伸手利落地接住那紙包,隔著油紙依稀還能感覺到一絲溫熱,連玦不客氣地打開了紙,“多謝了。”
“不吃飽飯待會兒怎麼幫我幹活。”江簌淡淡道。
連玦嘴巴里正咬著一塊饅頭,他的動作很優雅,彷彿手裡拿的不是一個普通不過的粗麪饅頭,而是什麼山珍海味。聽到江簌的話,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把饅頭吞下去之後,才涼颼颼地瞥了江簌一眼,“爲什麼你每次總是在我剛剛被你感動的時候,又迅速潑下來一盆冷水讓我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江簌笑了起來,很坦誠地說:“我說過了,我不喜歡欠別人的,平白無故讓你以爲我多好,我會過意不去的。”
已經瞭解了江簌的脾性,知道再說下去兩個人只會打起嘴仗來沒完沒了,連玦明智地閉上了嘴,默默地吃著饅頭。
直到兩個人走進了山林深處,他才問江簌,“要找什麼藥材?”
江簌沒說話,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簡單幾筆勾勒出形狀後,她伸手一點,“那種草長這樣,至於什麼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江簌畫工超羣,還是連玦領悟力非凡,他盯著地上的圖形看了一會兒後,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只要你確定這裡有,那我就能幫你找到。”
兩個人隨即一起在山中找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真讓他們在一處山澗的巖石縫隙裡找到了那株小小的深褐色草藥。
把草藥挖起來之後,江簌正要把草藥放到剛纔從農家借來的竹簍裡,連玦卻攔住了她。
江簌看向他,就看到他站起身,手指放到脣邊,吹了一個節奏古怪的口哨。
“你這是做什麼?你的馭獸術難不成已經進階,連植物都能駕馭?”藥材找得順利,江簌心情不錯,和連玦玩笑道。
連玦卻煞有介事地點頭,“雖然不是那意思,也差不遠矣。”
他的話音剛落,兩人的上空忽然傳來陣陣鳥鳴,擡頭望去,竟是十來只蒼鷹,正在他們的頭頂盤旋。
其中一隻俯衝而下,撲扇著翅膀落在了連玦的腳下。
見狀連玦蹲下身子,輕輕摸了摸鷹的腦袋,隨後伸手示意江簌。江簌隱約猜到了他的意圖,將剛纔挖出來的那株草藥遞給了他。
接過草藥後,連玦將草藥放在手掌中,遞到了鷹的面前。那鷹似乎非常懂事,也低下頭仔細地嗅了嗅,還拿喙去輕輕撥拉了兩下,好像在辨認那草藥似的。
江簌心念一動,“難道你想讓它們幫忙尋找?”只知道狗可以幫忙尋人尋物,卻從沒聽過鳥也可以,難道連玦真的可以做到?
連玦沒有說話,只在鷹長而尖的喙上輕輕叩了幾下,隨後又吹了個口哨,和剛纔的口哨似乎不大一樣。那隻鷹就好像接到了命令似的,立刻展翅而起,飛到了上空那依舊在來回盤旋的鷹羣中。
等那隻鷹一回歸隊伍,鷹羣不多時就四散開來,往不同的方向飛去。
這時候連玦才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點兒笑意,“你又猜中了。”
他仰頭看了看已經飛遠了的羣鷹,“光靠我們兩個費時費力,有它們就好辦多了。”
江簌自然不會對連玦和他的馭獸術有任何懷疑,聞言只微微揚起了脣角,“早知道剛纔那饅頭應該先留著,待會兒犒勞那些蒼鷹纔對。”
這次連玦的反應已經很淡然了,他沒有看江簌,反而找了一處巨石坐下,這才悠悠道:“反正那饅頭已經都落到我肚子裡了,你就是反悔也沒用了。不過,你就沒考慮到,如果我給餓著了,待會兒口哨吹錯了一個音,不是讓蒼鷹把草藥帶回來,而是直接給吃了……”
“那我只能感嘆,馭獸脈的後人竟然學藝不精至此,實在是令人汗顏。”江簌是什麼人?又怎麼可能會怕這種威脅,在連玦身邊坐下後平靜地說。
連玦只好苦笑,“罷了,真是怕了你了。”
本來江簌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今天要在望山上跑一整天,而且說不定一天的功夫都不大夠。沒想到現實卻是,她和連玦悠閒地坐在樹下,吹吹風,說說話,中午的時候連玦還打了一隻野雞,味道鮮嫩肥美,簡直是說不出的愜意。
中間連玦問過她:“你就不操心江府那邊?估計已經鬧翻天了。”
江簌拿著樹枝胡亂地在地上畫圈,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鬧翻天?我只知道有一些人的心裡已經樂翻了天。他們都不操心我的死活,我又何必去擔心他們呢。”
事實證明江簌說的是對的。
江府裡頭,早上的時候江中明雖然繼續派了下人出去尋找,但顯然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都過去這麼久了,就是神仙也來不及了。江中明心中這樣想,又想要去找京兆府尹的時候,被沈氏給攔住了。
“我說老爺,您還嫌咱們家最近在京城出風頭出的不夠多嗎?”沈氏埋怨地說,“再說了,您就是去找了府尹大人,他們也一樣是派人去找而已,說不定還沒咱們自己的家人上心,反倒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了。”
她拍著江中明的胸口,柔聲道:“您也別急,咱們再自己找個兩三天,實在不行了再找府尹去,也來得及。”
江中明心中本就擔心此事傳出去波及江府聲譽,被沈氏這麼一勸,猶豫了一會兒就放棄了去找京兆尹的打算。
他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喘了兩口粗氣,“你說得有道理。再說了,京兆尹每天要管的事那麼多,因爲咱們家這點小事就去麻煩確實不大好。那就再等兩天看看吧。”
一邊說著他一邊在心裡安慰自己:自己這樣做是爲了江府考慮,不能因爲一個江簌就害了整個家,他身爲一家之主這麼做纔是正確的。
至於江笛,前一天晚上就接到了連玦的飛鴿傳書。
她原本是打算找連玦幫忙尋找江簌的,卻沒想到連玦竟然已經找到江簌了!
這意外的消息讓她又驚又喜,高高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連公子這麼湊巧和姐姐在一起,但只要確定姐姐沒事,那她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而江中明那邊,她也按照江簌的吩咐,並沒有告訴他們關於江簌的消息,只冷眼看著江中明依舊沒有去報官,心中失望至極。
雖然她也知道父親母親不喜歡姐姐,但無論如何姐姐也是父親的孩子啊。姐姐失蹤了,生死未卜,父親卻瞞而不報,只靠家裡的一點兒人去尋找,這要是姐姐真的有什麼意外,也來不及了。
現在,只能盼著姐姐早一點回來了,江笛默默地在心中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