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安靜的竹林里居然藏著這麼多鳥。
江簌扭過頭,看著夜色中呼啦啦飛起來的鳥兒,有些吃驚。
不過最讓她吃驚的,是連玦如何做到隨便打了一個響指就驚起這麼多鳥的。
難道……
“你竟是馭獸脈的人?”她看向連玦,不大確定地問。
連玦卻很是痛快地點了點頭,沒有隱瞞的意思。
江簌眼中的猶疑頓時化作了景仰之意,稱奇道:“久聞馭獸一脈身負奇術,雖是人身卻能馭百獸,通獸語,曉獸性,飛禽走獸皆能爲其所用,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對於江簌稱讚的話,連玦卻只是淡淡一笑,“馭獸一脈確實如你所說,我卻要差得遠了。論究起來,我不過是馭獸脈之下最偏遠末梢的一支,所習的馭獸之術不過是皮毛而已,未成大器。”
“據聞馭獸脈也不過一宗一門而已,絕不像那般宗門繁多,又怎麼會有偏遠末梢一支的說法?”江簌似乎不怎麼相信的樣子。
聞言連玦看了她一眼,微微垂下眼臉,“雖然只有一宗一門,但是你知道這一宗一門有多少人嗎?”
這個她還真不知道。
馭獸脈和陰陽脈是如今江湖中最爲神秘的兩脈,就連施婆婆也對馭獸一脈知之甚少。原來馭獸脈並不像自己所在的陰陽脈一般人丁稀少麼?
見江簌不再說話,連玦卻忽然問道:“你似乎對江湖上的事知道得不少,千金小姐都這樣嗎?”
“那又有哪個千金小姐進過棺材,卻又活著從棺材裡出來了?”江簌輕嗤。
聞言連玦先是一愣,隨後大笑了起來,“是我不對,你若是尋常的閨閣千金,現在又怎麼會在這裡和我說話。”
說罷他從石凳上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告辭了。”
江簌扭頭看他,“沒找到你要的東西?”
“還沒有。”連玦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又很快地舒展開,“只怕以後還要繼續叨擾府上了。”
“悉聽尊便。”江簌表示無所謂。
連玦看了她一眼,擡起手放到脣邊低低了吹了聲口哨,立刻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一隻鴿子,落在了江簌的肩膀上。
江簌看了看肩上的鴿子,又看向連玦,他的笑容輕輕淺淺地掛在脣邊,“就當是我聊表謝意,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寫了口信讓它帶給我就行。”
仔細看去,鴿子的腳上果然有一個小小的扣子,估計就是裝信用的。
在這個通訊不發達的時空,有一隻訓練有素的信鴿會讓事情變得方便許多。因此江簌也沒有和連玦推辭,輕輕地摸了摸鴿子的小腦袋,收下了這份禮物。
“就此別過。”她只來得及聽到連玦的最後一句話,再擡起頭時眼前的人已經沒了蹤影,只有青竹在夜色中微微搖曳。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江簌也沒聽到府裡傳來昨夜有人潛入或者有東西不見的消息,這讓她不得不感慨,到底是江府的防守太鬆懈,還是連玦太厲害?看起來似乎是因爲後者更多一些。 Www◆ ttκǎ n◆ C〇
又過了好幾日,連玦再也沒有露面,江簌也不知道,是他再沒來過江府,還是他來了但是自己不知道。
江笛對這些事自然是全然不知,加之她最近幾天忙著趕一件繡品,就連江簌那裡多出來一隻鳥都沒有注意到。
這日吃早飯的時候,江簌看著江笛眼底明顯的血絲,還有眼圈下面的一圈青色,臉上的表情冷了幾分。“你昨晚又熬夜繡東西了吧?”
正想要張開嘴打哈欠的江笛立刻緊緊閉上了嘴,搖頭說道:“也沒有很晚。”
江簌卻越加的不滿,“沈氏的生辰值得你這麼勞心勞力嗎?你倒是想要盡爲人子女的孝心,她可盡到了爲人母的責任?”
其實,不止江簌不喜歡沈氏,就是她自己,心裡又有幾分是真心敬重沈氏呢?不過都是做戲罷了。這麼些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在沈氏生辰的時候,親手做一些東西送給她,這一次也不例外。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做,我們終究要叫她一聲母親,就當是給自己積德吧。”江笛輕聲地說,說不出的恬靜溫和。
江簌眼前卻忽然浮現了這幾日夜裡睡夢中見到的場景,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她拉住江笛的手,“小笛,我需要做一件事……”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沈氏生辰的那一天。
沈氏本就喜歡熱鬧和排場,加之在廟裡求的籤也是讓她這次生辰辦得熱鬧一些,因此江中明給她辦了場不小的宴席,請了不少往日裡有來往的親朋好友。
只是那些熱鬧和江簌是沒有關係的,江笛因爲要給沈氏送賀禮不得不參加宴席,她卻隨口說了個身體不舒服,躲開了。
反正她和沈氏她們是相看兩厭,既然這樣能不見就不見,雖然她很樂意給沈氏添堵,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懶得看到沈氏的。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不想讓自己成爲宴席上衆人圍觀議論的談資,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那些人看到她這個傳說中死而復生的人會是什麼反應,她可沒那麼高尚去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不過,雖然沒有去參加宴席,江簌也沒有待在珊瑚苑,而是選擇了在府中隨意逛逛。
只是沒想到,隨便逛兩圈都能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蕭銘。
走到湖邊的時候,江簌遠遠地就看到了走過來的蕭銘,只可惜在她要轉身走開的時候,蕭銘也發現了她,還沒走到跟前就開始叫她:“二妹妹。”
既然被看到了,江簌也就沒有再躲閃,索性站在了原地,等蕭銘走近了之後,纔不鹹不淡地打了個招呼,“小侯爺。”
江簌淡定得很,蕭銘看著近在咫尺的佳人,心中卻澎湃萬分。
自從那一天見過江簌之後,江簌的身影就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中,揮散不去。偏偏家中有事絆住了腳,不能往外跑,不然他早就不知道往江家跑多少趟了。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出來了,席上卻始終沒見到朝思暮想的人,他心不在焉地在席上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溜了出來。
這時候他忍不住慶幸,還好男女不同席,不然要是被江筱瑩給纏住了,他就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能脫身了。
倒也不是說江筱瑩不好,對自己這個未婚妻,蕭銘以前還算是挺滿意的,生得貌美不說,雖然有時候有些小性子,但大體上對自己還是逢迎的。
然而在江簌出現後,他忽然覺得,和江簌的容貌比起來,江筱瑩簡直一無是處。最主要的是,江簌身上那種與衆不同的清冷氣質,是他在京城絕大多數的閨秀身上都沒見過的,格外地吸引他。
所以,當宴席上沒見到江簌的時候,蕭銘選擇了偷溜,他心想:既然酒席上見不著,那他自己去找就是了。等遇到了江簌,再借機親近親近,讓他光是想想都覺得美得不行。
而後來,還真給他碰到江簌了。
雖然江簌對他的態度淡淡的,甚至可以說禮數不周,但他的心裡非但一點也沒覺得不高興,反而異常興奮。
他怎麼就覺得江簌這種不熱絡的態度很是順眼呢?還有,一段時間沒見,江簌好像出落得更加美貌了,只是無聲地站在那兒都足以叫他移不開眼睛。
蕭銘的聲音放得很是輕柔,凝望著江簌,“二妹妹,怎麼酒席上沒見到你?”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不大方便。”江簌看到蕭銘那雙眼發光的樣子,哪能不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並不想和他說太多,“我還有些事,小侯爺失陪。”
她的腳還沒擡起來,蕭銘就更快一步地擋住了他的去路,一臉急切地看著她,“二妹妹身體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可曾看了大夫吃了藥?”最後又溫柔款款地說:“你也不要再叫我小侯爺了,倒顯得見外了,叫我哥哥就是。”
江簌心中實在煩不勝煩,眉眼間的冷意更重,“我現在只想回去休息,麻煩讓一下。”想了想又覺得蕭銘最後的話實在噁心,她忽然笑了起來,“什麼妹妹哥哥的,我弄不懂。我只知道,等到小侯爺和大姐成了親,我自然得改口叫上一聲姐夫。”
說罷江簌不想再理會他,邁步就要從他的身邊繞過去。
蕭銘卻沒有知難而退,反而被剛纔江簌的笑容恍了心神,見江簌要走,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二妹妹,且慢。”
手被他拉住,江簌心中的怒意一下子就上來了,她一使勁,把胳膊從蕭銘的手中抽了出來,隨後冷冷地盯著他,臉上彷彿堆積起了寒霜。
她的眼中不包含任何感情,卻猶如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人吞沒,蕭銘不由得心中一凜,頭皮隱隱有些發麻,伸出去的手也立刻縮了回來。
“我……”他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有一個人的聲音響起,“姐姐!”
一道嬌小的身影從湖邊飛速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