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嬌小的身影從湖邊飛速跑了過來。
爲首的人正是沈氏,而和她在一起的,是今天來參加壽宴的一些夫人小姐。
剛纔跟著江筱瑩來找江簌的丫鬟之一正走在沈氏邊上引路,一邊急切地和沈氏說著什麼。
沈氏的臉色也很難看,步履匆匆,陪同她一起過來的那些女眷也都匆匆忙忙。
等趕到湖邊,看清楚眼前的場景的時候,包括沈氏在內的所有人都是臉色一變。
她們只聽到丫鬟報說江筱瑩落水了,可沒說還有這麼多蜜蜂啊?
“你們是死人嗎!站在那兒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救小姐!”沈氏的聲音因爲緊張而顯得異常尖銳,隨著她話音落下,跟在她們身後的幾個小廝連忙跑了出來。
這時候,另外一側的林蔭小道上忽然傳來了小孩子的哭喊聲,隨後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眼尖的沈氏一眼就認出了跑來的人是自己的兒子江閎安。
然而等她看到緊緊跟在江閎安身後飛過來的是什麼,她驚駭地瞪大了眼睛,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因爲那一大團跟在江閎安身後的,也是一羣蜜蜂。
“娘!娘!救我!”被蜜蜂追著跑過來的江閎安看見了自己的母親,連哭帶喊地朝著沈氏跑了過去,他的頭上已經可以看到好幾個被蜜蜂蜇過的包,整個人非常的狼狽。
母子連心,看到兒子被蜜蜂給蜇了,沈氏自然是心疼不已,連忙招呼示意江閎安過來。
她旁邊的那些夫人小姐們卻被嚇壞了,這邊水面上一大羣蜜蜂不說,那邊江閎安竟然又帶過來了一羣,頓時一個個尖叫了起來,有人轉身想要逃開,有人則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人羣當即亂作了一團。
而江閎安跑得極快,一轉眼就跑到了沈氏跟前,那羣蜜蜂也跟了過來,發現有更多的攻擊目標,立刻四散開來,嗡嗡嗡的聲音鋪天蓋地。
混亂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跳到水裡!躲到水裡就沒事了!”
隨後果然撲通撲通落水的聲音響起,有人已經慌不擇路地跳到了水裡,見狀不少來不及逃掉的人也跟著跳了下去,湖裡登時下餃子一般熱鬧非凡。
沈氏摟著江閎安,慌亂中卻還是記得自己不識水性的,因此沒有往水裡跳,而是往旁邊的路上竄,恨不得立刻就能逃離此地。
而之前就在水中的江筱瑩,看到忽然出現的沈氏的時候,還以爲看到了希望,誰知道半路里冒出來的江閎安卻又引來了更多的蜜蜂,到處亂作了一團,她不由得手腳發軟,心中一陣絕望。
好在沈氏拉著江閎安跑出去沒多遠,就一頭撞上了聞信趕來的江中明,看到丈夫,沈氏激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江中明看著妻子兒子狼狽不已的模樣,又聽到不遠處湖邊嘈雜的聲響,一言不發帶著人就衝了過去。
還在和蜜蜂殊死搏鬥的江筱瑩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立刻狂喜地高聲喊道:“爹!爹!救我啊爹!”
說來也是奇怪,當江中明帶著人衝到湖邊的時候,還沒等他們做什麼呢,原本一直盤旋著不肯散去的蜂羣好像收到了什麼信號似的,忽然彙集到了一起,沿著剛纔飛過來的方向又飛走了。
蜂羣消失得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愣了片刻,還是江中明先回過神,一跺腳吼道:“都愣在那兒幹嘛!快點兒下去救人!”
且不說江筱瑩也還在水裡,今天來參見宴席的都是京中名門望族的女眷,隨便哪一個少了根頭髮都不是他賠得起的。
還好絕大部分人都已經跑開了,跳到水裡的人只是少數,而且都是懂水性的纔敢跳水裡,所以不多時就全都救了上來,包括江筱瑩和那個丫鬟。
人救上來之後,已經有下人取來了披風棉被等禦寒的衣物,立刻給那些夫人小姐們裹上。怕她們著涼是一回事,這些夫人小姐們一個個都渾身溼透,現場還有男人在,不遮擋一下成何體統。
而剛纔跑走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膽子大的又折返了回來,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湖邊上亂糟糟的時候,已經空無一人的水面上忽然水花翻動,一個人從水下探出了腦袋。
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許久的江簌。
江中明聽到下人彙報消息的時候,只知道江筱瑩落水了,卻不知道江簌也是。因此,看到從水裡冒出來的江簌,他愣了片刻後,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場,江簌終究是自己的女兒,他若是不聞不問只怕會遭人閒話,這才示意小廝去救江簌。
然而在他走神的功夫,江簌已經輕輕鬆鬆地游到了岸邊,爬上岸之後,她隨手從一個丫鬟手裡接過披風緊緊裹住了自己,一邊發抖一邊走到了他的跟前。
“你……”今天的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江中明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其中的始末,也不知道江簌在這件事之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因此面對著江簌,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
許是在水中浸泡了太久,江簌原本就白皙的臉頰更是白得近乎透明,被水沾溼的頭髮一縷縷貼在她的額前鬢角,卻非但沒讓她顯得狼狽不堪,反而透出一種出塵無暇之感。
她輕聲開口,“父親,是我不對,剛纔我和大姐站在湖邊說話,忽然就看見蜜蜂飛了過來。慌亂之下我只好跳到了水中,沒想到大姐看到後也學著我跳了下來。”
江筱瑩在水裡吃了好幾口水,又被蜜蜂給蜇了,好不容易獲了救,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等聽到了江簌的話,她才猛然清醒了過來,立刻大聲道:“胡說!剛纔明明是你……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忽然發出了一聲慘叫,從地上跳了起來,一邊跳一邊伸手去夠自己的後背,“在後面!有隻蜂在我的衣服裡!”
衆人都被她嚇了一大跳,聽清她喊的是什麼之後,幾個丫鬟連忙上前,扯衣服的扯衣服,拍後背的拍後背,想要幫她把那隻蜜蜂趕出來。
此時此刻江筱瑩再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站在原地又是跳又是蹦,本來她剛纔水裡出來就像個落湯雞似的,臉上還有蜜蜂蜇的包,現在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個瘋婆子,哪裡還有一點平時高貴大方的樣子。
沈氏趕回來湖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兒。
跟著沈氏一起回來的,還有蕭銘。
蕭銘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在路上聽沈氏說起什麼江筱瑩落水,又被蜂羣攻擊,聽得他亂糟糟的。等他看到了江筱瑩現在的樣子,非但沒有像沈氏期盼的那樣心疼憐惜,反而從心底裡生出一股子嫌棄。
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尤其是現場還有這麼多人,簡直丟人現眼,把他的臉都丟光了。
他對江筱瑩心生不滿,轉眼卻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江簌,在江筱瑩的對比下,更顯得此刻的江簌如出水芙蓉般脫俗,小臉發白的模樣更是勾得他又是心疼又是心癢。
蕭銘直勾勾地盯著江簌,就看到江簌忽然張口說道:“大姐這樣也不是辦法,還不趕緊把外裳脫了,那樣就能看到蜜蜂藏在哪裡了。”
站在旁邊乾著急的沈氏聽到江簌的話,下意識地反駁道:“不行!”大庭廣衆之下江筱瑩一個千金小姐怎麼能脫衣服?
然而江筱瑩已經被那隻衣服裡的蜜蜂逼急了,這會兒什麼也顧不上,聞言立刻在丫鬟的幫助下開始扯身上的衣服。
好不容易將溼噠噠的外裳脫了下來,再提著衣服抖了兩下,果然有一隻藏在褶皺裡的蜜蜂飛了出來。
看到那隻蜜蜂終於出來了,江筱瑩腳下一軟,癱坐到了地上,鼻子一酸嗚嗚地哭了起來。
見狀沈氏連忙跑上前蹲了下來,摟住了自己的女兒,心疼得眼淚也要出來了,“我的兒啊,怎麼讓你遭這樣的罪。”
江筱瑩撲在母親的懷裡,剛想要開口訴苦,卻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擡起頭看向四周。
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看著她,江中明,蕭銘,府裡的下人,還有來赴宴的那些夫人小姐們,一個個的眼神各異,自家人還好,那些女眷們已經在竊竊私語了。
天好像轟隆一聲塌了下來,江筱瑩僵硬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只穿著中衣的身體,還有亂七八糟的頭髮,又想到剛纔自己毫無形象可言的蹦跳叫嚷,這一切,全都被人看了去了……
又是窘迫又是惱怒,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江筱瑩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意識消失之前,她隱約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江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到了江簌臉上隱隱的笑意。
江筱瑩昏了過去,自然又是一通人仰馬翻,沈氏也顧不得招呼客人了,帶著丫鬟僕婦七手八腳地把江筱瑩擡了回去,蕭銘想了想也跟了過去,只是走之前又看了江簌好幾眼。
而江中明站在原地,黑著一張臉看著沈氏等人走遠了,這才轉身衝著議論紛紛的那些貴婦千金們拱了拱手,“讓各位受驚了,江某在這裡給諸位夫人小姐陪個不是。”
他的話剛說完,人羣中就傳來了一個不滿的聲音,“江大人,依我看您確實是要對令公子多加約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