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應了，忙讓人拖著流蘇快步跟上。一夥人風風火火的往綺蘭殿趕，一路上碰到好多巡夜的侍衛，見了慕容錚的步輦皆是一臉惶然之色。瞧著這情景，慕容錚不在宮裡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恐怕還不小。

遠遠地便看到綺蘭殿外守滿了禁宮侍衛，殿內更是燈火通明，音樂有哭喊聲傳出。

慕容錚凌語嫣兩人下了步輦，卻並急著進去。早打發了人不許行禮，兩人就那樣悄無聲息地一步步往裡走。

殿內，青兒一身睡衣，外面罩著一件披風，裹著她單薄瘦弱的身體。女子纖細薄弱，兩邊卻分別守著威嚴肅穆的禁軍。地上跪趴著幾個宮女太監，正在一下下地受著鞭刑。而對面，沈墨香端坐，不看那一地哭喊，只冷冷地盯著青兒，好似見了仇人一般。她的身旁，柳暮雲面露擔憂之色，不時瞧瞧另一邊座上的靜安王，卻見後者一臉淡漠，好似對眼前發生的事情全沒看到一般。

也不知打了多久了，地上的人漸漸連喊叫都沒了力氣，身上的薄衫早已成了條狀，各個血肉模糊。

柳暮雲迫著自己瞧了一眼，又極快地調開，低聲道，“德妃，既然找不出來，就暫時先算了吧。這個青兒如今正得寵，萬一……”

“沒有什麼萬一。就算皇上回來後治本宮的罪，今天也一定要有個結果！”沈墨香冷冷打斷柳暮雲的話，瞥一眼一旁的侍衛，“怎麼樣，找到了嗎？”

人影攢動，從屋外跑進一人，手裡捧著一件黑色血衣呈到沈墨香跟前，“啓稟娘娘，這是在青美人臥房的盆栽裡找到的。血跡新鮮，應該是剛脫下不久。”

沈墨香看也不看，一手拍在木幾上，“青美人，你還有什麼話說！”

青兒仰起頭，脣邊綻出一抹輕蔑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青兒沒什麼好說的，單憑娘娘治罪！”

“好！那本宮就將你就地正法，來人啊！”

“慢著！”慕容楓這一聲叫得慢條斯理，卻又帶著些威嚴的氣勢。含笑的眸子輕擡，看著沈墨香道，“德妃娘娘這樣做怕是有些不妥吧。不管怎麼說這青兒都是個美人，是我皇兄的女人。若真的犯下什麼錯也該由皇兄親自來決斷。現今皇兄跟凌貴妃都不在宮中，娘娘就這樣定下青美人的罪還要其性命，是不是太武斷了些？”

“刺客夜闖本宮的榮華宮，一路追蹤至此是王爺親眼所見，怎麼，王爺還想包庇重犯不成？想要本宮不殺她可以，只要她找出同謀，本宮便留她一條命。”沈墨香沉著臉，語聲清厲，不容置疑。

慕容楓還想再說什麼，沈墨香突然冷冷一眼掃了過去，“靜安王向來憐惜美人，怎麼，這青美人也入了王爺的眼？本宮還以爲王爺只跟凌貴妃是舊識，難不成跟這窩在山疙瘩裡的村姑也有交情？”

“只要是美人，就都跟本王有交情，本王對她們也都有憐愛之心。就算是德妃娘娘你，本王不也出手相助過嗎？”慕容楓笑得隨意，眼底卻隱隱浮現一絲寒涼，卻只對看過來的沈墨香微微流露。

“這是在做什麼，要過節嗎？”

清冷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殿內衆人一怔，紛紛轉頭往門口看去。

一身便服的皇上和貴妃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正冷眼瞧著屋內的一切。

沈墨香和衆人一起站起來行禮，禮畢，兩人已經走到了廳內，回首，沉著臉掃過一地血肉狼藉，慕容錚眼瞳縮了縮，“德妃，你當職這些年，朕倒是頭一次見你下手這麼重。”

德妃向來以賢德嚴謹出名，慕容錚便受了她管制後宮禮法一職。但凡有新入宮的女子，都要經過她這一關，合格了纔算是正式成爲後宮一員。雖如此，她卻爲人清冷，很少去刻意爲難誰。像今天這般大動干戈還動用鞭刑，真的是頭一遭。

沈墨香呼吸一窒，不及說話，那邊一直穩穩站著的青兒似是終於撐到了時候，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皇上，您終於回來了……”

“青兒！”慕容錚一個箭步奔到青兒跟前，一腳踢開守衛接她入懷。而幾乎在同一時刻，凌語嫣吩咐蘇玄速速去請顧旬帶著藥箱過來。

青兒軟倒在慕容錚的懷中，蒼白的臉上盡是虛弱，卻在看到慕容錚的時候努力綻出一抹笑來，“青兒能等到皇上來，真好！”

慕容錚看著懷中的人兒，沉聲道，“有朕在，你不會有事的。”

抱著青兒放上軟榻，慕容錚的目光掃過衆人，落在慕容楓身上，“靜安王也在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來告訴朕吧！”

慕容楓負手立在廳內一角，神情懶散，聽到慕容錚的問話才微微皺了眉頭，“事情是這樣的。傍晚入夜前，臣弟在自御花園遊玩回宮，路上被一黑衣蒙面人所撞。詫異之下頓時大驚，忙出手攔截。哪知那刺客功夫很是了得，雖然受了重傷但只用了兩招便從臣弟手上逃脫。緊接著，德妃娘娘就帶人來了，說是宮裡出了刺客一路追到這兒來。於是，我們便一起沿著刺客逃跑的方向的追，卻見他一跳入了綺蘭殿，之後便再沒了蹤影。”

頓了頓，慕容楓神情有些怪異地瞧了慕容錚一眼，才道，“臣弟知道綺蘭殿的特殊，所以不敢貿然闖入。但德妃娘娘似乎丟了什麼東西，執意要進宮搜查。而臣弟也擔心青美人的安慰，便跟著一起進來了。”

“搜查的結果呢？該不會是屈打成招吧！”慕容錚冷哼一聲，看向沈墨香。

沈墨香已經從慕容錚的突然出現中回過神來，聞言，一指身旁一名侍衛手中捧著的血衣，“這是從青美人臥房搜出來的，是不是屈打，想必已經不用臣妾多說。”

凌語嫣突然笑了笑，她這一笑，雖然有些不協調，卻給這緊張沉悶的氣氛撕開了一縫喘息。“姐姐先別生氣，不是妹妹要幫這青美人說話，實在是這件事疑點太多。先不說刺客爲何要把血衣藏在青美人的寢室，但看青美人本人來說，姐姐覺得她像是會武功的人嗎？”

“哼！自然是不像的。”沈墨香會武，這個在落霞盛會上凌語嫣便已經知道。會武功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旁人是不是也會武，所以凌語嫣才特意有此一問。沈墨香自然知道凌語嫣的用意，卻也大方承認。“所以，臣妾纔要想辦法找出同謀！”

“哦？是嘛！”凌語嫣輕輕地走過來，指著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一干宮女太監，“姐姐這樣找同謀哪裡能夠找到，你只顧著在這兒打人，怕是那真正的刺客放下血衣後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萬一姐姐沒掂量好分量，在這裡鬧出人命，到時候刺客沒找到還要受罰，那多不值啊！”

“那依著貴妃娘娘的意思，該當如何？”沈墨香清冷的目光望過來，凌語嫣瞧著，不由心中暗笑。這個女人生氣時的習慣，倒是跟慕容錚有些相像。

凌語嫣笑著搖頭，“是姐姐宮裡出事，妹妹哪裡敢多管。只是覺得這樣找也不是個兒事。現在大家都知道宮裡出了刺客卻沒抓到，必定人心惶惶。所以，妹妹覺得眼下當務之急還是繼續查探刺客下落要緊，以免再造成他人傷害。那刺客既然把血衣丟在這裡，禁宮森嚴，定然還沒有跑遠。”

“語嫣說的對！五弟，勞煩你即刻派人在宮內嚴加搜查，一旦發現可疑人物即刻抓獲審問。”慕容錚飛快地接過凌語嫣的話，好像就在等著她說這一句般。

“臣弟遵旨！”慕容楓輕飄飄地走出去，經過沈墨香的時候突然停下，偏頭，側首，含笑道，“刺客既然是從娘娘宮裡出現的，而看娘娘如此著急的模樣，想必是宮裡丟失了極爲貴重的東西。不知娘娘到底丟了什麼，需不需要本王也趕緊派人大肆搜尋一番？”

沈墨香身子一震，臉色有些難看，沉聲道，“臣妾丟的東西自會尋找，不敢勞王爺費心！”

“姐姐真的不用幫忙嗎？萬一那刺客沒有得手再逃回姐姐宮裡，豈不是很危險？”凌語嫣定定看著她，目光中盡是關切。“王爺是男子，進入嬪妃寢居多有不便。要不這樣吧，就由本宮帶人去瞧瞧，姐姐覺得如何？”

“不！不用了！其實也沒丟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只是刺客驟然出現宮中，想到皇上及後宮嬪妃的安全，有些害怕罷了。”沈墨香起身，嚮慕容錚行了一禮，“皇上，臣妾今日的確將事情鬧得有些大，但也是顧忌您的安危，還請皇上贖罪。既然貴妃娘娘在此主事，那臣妾便先回了。”

“該幹嘛就都幹嘛去吧，老在這裡杵著成什麼樣子。”慕容錚略顯不耐，又往門口瞧了瞧，對凌語嫣道，“顧旬邑怎麼還不來？先把這些人拖走吧，朕看著心煩。”

“是！臣妾再派人去催！”話剛說完，外面通傳說顧太醫到了。凌語嫣著人將一宮受傷的奴才帶出來，跟跨進門來的顧旬邑打了個照面。

既然皇上已經發話，就表示對今日德妃的失儀是不再追究了。沈墨香得了旨意，忙帶著宮人離開。慕容楓也不敢再多留，領著禁衛軍去搜查刺客了。今夜，註定整個皇宮不得安寧。

被綺蘭殿的事情折騰一宿，凌語嫣回到永福宮的時候已經快五更了，一日疲憊，滴水未進，剛一進門便一個踉蹌。

“娘娘！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蘇玄眼疾手快地扶著凌語嫣在榻上坐下，見她臉色不好，忙道，“要不要請顧太醫過來看看？”

凌語嫣搖搖頭，神情倦懶，總覺得腦中渾渾噩噩，身子有些發涼。“蘇玄，去把門窗都關上，怎麼這麼冷！”

聞言，蘇玄和玲瓏都愣了一下。這大夏天裡，旁人還覺燥熱，娘娘怎麼說冷？

心裡一個咯噔，蘇玄竄起來笑道，“奴才這就去！娘娘累了一天，讓玲瓏扶您進去休息吧！”

“也好！”凌語嫣任由玲瓏扶起，只覺得腳下虛浮越發不穩。不由心中暗歎，什麼時候自己竟然虛弱到這般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