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語嫣擡眼瞟過站在門口的另外四人。他們是冥河親帶的手下，雖然入宮時間不久，但也已經明白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除了兩人臉上有些許驚恐，另外兩個已經面如死灰，完全是任命的態度。

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但也僅僅是一絲。“臣妾對他們一無所知，無法判斷他們的忠心與否。但凌飛，臣妾卻可以保證。而且臣妾答應皇上，不管他手下的人有沒有參與這次暗查，絕對一個不留！”

凌語嫣說得決絕，臉上神情亦是堅定，容不得他人半分不信。

慕容錚微垂的目光有些晦澀，令人無法看透他的想法。卻見他蹙起了眉心，反手握住凌語嫣因爲用力已經變得僵硬的手，指腹在關節處一點點揉推，“你能這麼做，朕很高興。但若真的不願，也不用勉強。下不去的手的時候，有我。哪怕你恨我?！?

哪怕你恨我！

不知爲什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凌語嫣的心重重一沉。今晚的事，當中透著很多疑點。也同時讓她覺得，慕容錚似乎是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還似乎在瞞著她什麼。

搖了搖頭，凌語嫣將滿腹的疑問收起，淡淡笑道，“皇上難道還不明白，凌語嫣從來都不是什麼良善，留著凌飛，不過是因爲他還有用。若他日發現其有一絲一毫的背叛，語嫣絕不手軟！”

慕容錚點頭，“天快亮了，折騰了一晚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做。這裡，朕來處理就好。”

慕容錚沒有讓凌飛跟她一起離開的意思，凌語嫣也不再爭，抽回手，退開兩步，“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此時晨光淺露，夜色漸散，已經依稀可辨事物。從重華殿出來，還未到宮門口，遠遠地便看到門前堵了一大波的人。人頭攢動，花枝招展。爲首的，自然是跟他們一道來，卻未能進來的赫連青。她的旁邊站著福壽宮的管事嬤嬤，雲太后身邊的青芳。雲太后竟然沒親自來！

“貴妃娘娘，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皇后她怎麼了？”問話的是最近鮮少露面的林珍兒，但如今也就她敢這麼直接地跟凌語嫣說話了。

目光掃過一衆帶著或是好奇或是期許的眼神，凌語嫣心中冷笑，都是些看熱鬧的?！耙矝]什麼事。姐姐舊病犯了，皇上在裡面陪著她呢。天快亮了，大家都散了吧！”

凌語嫣話說的客氣，但面色卻不太好。衆人面面相覷，想問又不敢問，只得作罷。

赫連青和青芳倒是沒急著走，尤其是赫連青，顯然不太相信凌語嫣的話?！百F妃姐姐，皇上都進去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出來？”

凌語嫣看著赫連青，目光再一次掃過她身上的鎏金軟紗，笑道，“本宮那話唬唬別的姐妹也就罷了，妹妹你自然是瞞不過的。裡面的確有些事情要處理，皇上一時半會兒恐怕還出不來。青芳姑姑好，您是代太后來的吧！”

青芳點點頭，“聽到消息的時候太后還在睡，奴婢擔心，便先過來看看?；屎竽锬锼?，沒事吧？”

凌語嫣仔細瞅了瞅青芳的神色，後者一臉的平靜，果然是宮裡的老人，無論什麼都掩藏的極好?！皯撌菦]事的。有皇上在呢，不是嗎？”

凌語嫣說得含蓄，一擡眼瞟見站在一邊同樣未走遠的林珍兒，笑道，“折騰了一夜還真是累了，本宮先回去休息了。珍兒，咱們一起吧！”

看著相攜離去的凌語嫣和林珍兒，赫連青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一旁青芳微微俯身，低聲道，“昭儀娘娘，太后在清心殿等著您呢。”

此時天已大亮，只是深重的宮殿內，層層幔帳的遮掩下，某些地方還有些晦暗不明。

清心殿寢室某處，被刻意壓抑的交談已經進行了半個時辰了。

“青芳去了這麼久，也該回來了吧?！蹦凶犹赜械牡统辽ひ?，帶著些許散漫的味道。

與其輕鬆相反的，雲太后的聲音聽來有些焦急，“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那小子發現此事後會是什麼態度。他雖是我一手帶大，我卻從未摸透過他的心思。還有那個凌語嫣，這次可千萬別讓人失望纔好！”

“看你，還是這麼沉不住氣！”男人笑笑，聲音中帶著些許寵溺，“凌振宇費盡心思培養出的女兒，怎麼會差到哪裡去。這慕容家的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呢！等楓兒回來，我就把那件事公之於衆，看這兩個黃毛小兒到時候要如何收場！”

“好！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昏暗中，女人的冷笑聽起來可怖異常?！跋鹊壅媸抢虾龎T了，竟然會讓自己的兒女結爲夫妻，嘖嘖~~”

“噓，小聲點，此事現在還不宜張揚！”

內室突然安靜下來，而此時，青芳恰也走到了門口，低聲道，“太后，赫連昭儀來了?！?

“嗯，你們在外稍等片刻，哀家這就過來?！?

言畢，便聽得一陣衣衫簌簌的聲音響起。

赫連青皺皺眉，隨青芳到外殿等著。

很快，雲太后便從內廂走了出來，髮絲還散著，顯然是匆忙中沒有來得及梳理。見了赫連青，也不等她行禮便急急問道，“事情怎麼樣了，皇上是什麼反應？”

赫連青擡頭看了看雲太后，目光在她臉上的紅暈處停了片刻，道，“我過來的時候皇上還在福安宮裡沒有出來，不過凌語嫣倒是已經離開了，從她身上探不出什麼來，只說皇上會處理一切。不過依我看，婉姐姐這次是完了。”

“還沒有表態？”雲太后皺了皺眉，顯得有些生氣。等很快，她便又笑了起來，“看來，到哀家出場的時候了。”

赫連青一愣，詫異地看了雲太后一眼，“太后當真要廢了婉姐姐嗎？她可是您的親侄女??？”

哪隻雲太后眼一斜，瞪著她道，“沒用的人，留著她幹嘛？她跟她的父親一樣，都是沒用的廢物，只會害了我的楓兒！”

赫連青的身子僵了僵，老實地閉了嘴。

見此，雲太后很快換了副笑臉，道，“青兒自然是與他們不同的。哀家很信任你，相信你一定能夠很好的完成婉兒做不到的事情，對嗎？”

雲太后的笑容實在太過詭異，赫連青避開那懾人的目光，有些慌亂的點了點頭。

“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青芳，爲哀家梳洗更衣?！彪吿缶従徱恍ΑＧ≡诖藭r，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衆人望去，就見德勝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連行禮都顧不得，便急道，“太后娘娘，福安宮出事了，皇上一早從裡面出來，然後便擬旨宣佈要廢后。如今聖旨怕是已經送到了福安宮，馬上就要昭告天下了！”

“這麼快！”雲太后嗖地站起，眼中難掩興奮?！扒喾迹欤鞄桶Ъ腋隆＿@麼重要的時候，哀家得去勸勸皇上才行！”

廢后的消息僅用了半個時辰便刮遍了後宮所有的角落，引起的喧譁自然是不小的。而消息傳來的時候，凌語嫣和林珍兒剛剛喝完一盞茶。

“恭喜娘娘！”林珍兒聽了蘇玄的回報，笑呵呵地看向凌語嫣。

凌語嫣面色平靜，聞言挑了挑眉，“恭喜什麼？”

林珍兒啞然失笑，“自然是恭喜娘娘搬到了皇后呀！恐怕用不了多久，珍兒便要叫您一聲皇后娘娘了！”

凌語嫣瞥了她一眼，“皇后被廢，你似乎很高興?！?

“娘娘該知道，自我的孩兒沒了，雲向婉便一直是我的心頭恨。如今她失勢，我自然是高興的。這點，我林珍兒從來都不掩飾。”林珍兒毫無畏懼地迎上凌語嫣審視的目光。昔日刁蠻任性，在人前以柔弱示人的林珍兒，再也不復存在了。

凌語嫣垂下眼簾，淡淡道，“本宮累了，你先回去吧?！?

“是！”林珍兒起身，走到門口又似想起來什麼，回頭笑道，“如果臣妾沒有記錯的話，賢妃姐姐的哥哥，好像是在南邊做按察使吧?！?

“不錯，有事嗎？”凌語嫣挑眉。其實，她也纔剛剛想起還有這麼回事兒。

林珍兒一笑，“沒什麼，就是想起來，隨便問問罷了。娘娘好好休息，臣妾告辭了！”

凌語嫣軟軟地窩在榻上。林珍兒問這句話的目的她豈會不知，這是在提醒她，她若是想做皇后，擋路的除卻赫連青，還有同樣有著身孕的柳暮雲?？磥?，她得找這對父女談談了。

凌飛在三日後回到了永福宮。凌語嫣什麼也沒問，讓他下去好好休息，隔了一天才叫到跟前問起了當晚的情形。

“娘娘，屬下監視的時候就發現冥河那邊有了動靜，而且派人到處找屬下。屬下便不著痕跡地從暗處走到明處，才得知冥河收到密報，說福安宮夜裡將有刺客潛入，讓屬下跟他一起進行埋伏。等到半夜的時候，果然見右相帶著幾個黑衣人瞧瞧靠近了福安宮，打算趁無人注意的時候自角門進入。冥河大概是疑惑，便一直等到右相進去了才尾隨跟了進來，這才發現了那個……我們伏誅了隨同右相一起來的人，封鎖了重華殿。後來的事情，娘娘便知道了?！?

凌語嫣點點頭，其實這些她已經知道了。不急著問，也是因此。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要給凌飛一天時間，去查他沒來得及查的事情。

果然，凌飛頓了一下便接著道，“屬下昨日去接觸了守在榮華宮的人，不負娘娘所託，終於給我們找到了右相深夜入宮的密道?！?

“哦？在什麼地方？”凌語嫣目光一亮。

“娘娘可還記得，榮華宮的院中有個人工池塘？那池塘下是有玄機的，可一直通到落霞湖。落霞湖靠近東門，看守東門的副將是右相的門生?！绷栾w將查到的事情合盤托出，心裡也在驚訝右相暗藏的勢力。難怪將軍和小姐一直對右相妄動，原來是早知右相的實力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凌語嫣難掩面上震驚，“你查清楚了嗎？確定那池塘可以通到落霞？”

凌飛鄭重點頭，“手下人親身下去遊了一遭，查確屬實?！?

“我知道了。”凌語嫣頷首，略一沉思，“皇上那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