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楓輕輕一笑，有些無奈，“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jié)果，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連我的暗衛(wèi)都困不住你啊，三哥！”

什麼？慕容楓也有自己的暗衛(wèi)？慕容楓爲(wèi)了她動用了自己隱秘的暗衛(wèi)？

然等不到凌語嫣往細(xì)處想，濃重的血腥味，就已經(jīng)開始在自己的身邊瀰漫。及時趕來的暗衛(wèi)和慕容楓的人廝殺成一團，各個都是以命拼命的方式。慕容宸更是步步緊逼，慕容楓一手拉著凌語嫣，一手甩開漫天劍花，小心護著凌語嫣。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jīng)退到了山頭。

慕容宸站在不遠(yuǎn)處，冷眼看著廝殺中的重重黑影。他沒有加入戰(zhàn)團，眼望著那兩道劍花中飄逸靈秀的身影，慢慢舉起了手中的彎弓，目標(biāo)，凌語嫣。“凌語嫣，本王得不到的，誰都別想得到。寧爲(wèi)玉碎，不爲(wèi)瓦全！”

最後一個字剛剛出口，慕容宸手中的箭，已經(jīng)如一匹脫了繮的野馬，呼嘯著衝著凌語嫣飛去。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閃著寒光的箭頭，往後看，已經(jīng)是避無可避。前路兇險，後退無門。難道今日就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砰！”

是箭矢插入身體，血肉飛濺的聲音。沒有預(yù)期的疼痛，卻感到自己的身前趴著一個人，緊緊地抱著自己。

身前，在凌語嫣震驚到不可置信的目光裡，慕容楓閃著溫潤光澤的眼眸正看著她，冷汗從他的額際滾落，帶著攝人的晶瑩光澤，掩不住嘴角那滿足的笑容，“我說過，我會用…生命…。來，來守護你！”

“爲(wèi)什麼，你爲(wèi)什麼這麼傻啊！我不要，我要你好好活著，不要你的命！”心，不知道在哪裡被揪了一下，扯得生疼。她的手扶著慕容楓的後背，一瞬間熱乎乎粘膩膩沾染了一手。她知道那是什麼，卻不敢看上一眼。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樣膽小，連去看一下傷口的勇氣都沒有。

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出來，模糊了視線。凌語嫣緊緊地抱著趴在她身上的人兒，冷冷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慕容宸，憤怒，痛恨染盡了雙眸。慢慢地，她擡起手，用帶著血的劍指著慕容宸，“總有一天，我凌語嫣會讓你付出代價，定過於今日！”

慘絕的廝殺還在繼續(xù)，慕容宸和凌語嫣隔著漫天的血腥和刀光劍影，遙遙相望。直到，最後一個暗衛(wèi)倒下。一雙雙冰冷殘酷無神的眼睛盯著凌語嫣，只待慕容宸一聲令下，就可以將她拿下。或者，斬成亡魂。

“撤！”

彷彿是過了很久很久，慕容宸才冷冷地念了一個字。然後，率先離開。“凌語嫣，本王等著你的報復(fù)！”

慕容宸走得很快，甚至比他來得還要快，山間，不是地上的死屍，就是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凌語嫣抱著慕容楓，在風(fēng)口間站得筆直。

“咳咳，咳咳…。”

懷中，突然有什麼顫了顫。凌語嫣又是一僵，是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嗎？

“咳咳，三，三哥走了嗎？”幾不可聞的低語，若不是落在凌語嫣耳邊近處，她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會是慕容楓的聲音。

凌語嫣眨眨眼，帶著茫然和小心，“對，他走了。”

“走了就好。”身上的重量輕了些，慕容楓動了動，將頭抵在凌語嫣的肩上。黑暗中，一隻手撫上凌語嫣蒼白的面容，低聲笑著，“對不起，把你嚇壞了。”

“你，你真的沒事嗎？你真的還活著？”凌語嫣鬆開手中的劍，不確定地摸了摸懷中的人，觸手的溫?zé)嵴衬佭€是把她嚇了一跳。但，他的心脈，的確還是跳動的。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只是我若不這樣做，三哥是不會放你離開的，我瞭解他那個人！”慕容楓的聲音很輕，一笑，立刻引發(fā)了胸中的積悶，咳嗽連連。

後面是山崖，稍不留神就可能失蹤跌下去。凌語嫣不敢動，慕容楓在她身上顫抖，她只能極力忍著。直等到慕容楓漸漸平復(fù)，才輕聲道，“你別多說話，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你的傷絕不能拖著。”

“往那邊走走看吧，也許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至少，先離開這裡再說。”慕容楓血實在流的太多，氣息微弱，整個身子都搭載了凌語嫣的身上。他偏頭，淡淡的目光掃過一地血肉模糊不堪的屍身。

“好！你一定要堅持住！”凌語嫣扛著慕容楓，慢慢地往一側(cè)密林中走去。然老天像是和他們作對一般，突然下起了暴雨。凌語嫣架著慕容楓，每走一步都是那麼艱難。雨水沖刷著路面，是原本就有些崎嶇的山路變得更加泥濘，地上的石子被打磨得更加尖銳。每走一步，不是陷入泥水中打個滑，就是踏在石尖上，冷硬尖銳刺入腳底，森涼的痛楚瞬間襲遍全身，一度刺激著凌語嫣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意識。然後她咬咬牙，咬到貝齒啃破嘴脣，鮮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滑落在下巴尖上，在滴入腳下的泥土。

堅持，堅持，兩個人的希望，就在她一個人身上了。

終於，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在一堆不甚起眼的枯樹枝裡，終於被她找到了一個容身的地方。山洞不大，有些乾草柴火，甚至還有一些器皿和動物的皮毛。看樣子，像是專門有人弄的，也許是供行人方便，也許是獵戶的休息之所。但這些都已經(jīng)不是凌語嫣此時要考慮的了，她能做的，除了在心裡感謝一番，更重要的是救治已經(jīng)昏迷的慕容楓。

因爲(wèi)雨水和失血的關(guān)係，慕容楓的臉色越發(fā)蒼白，幾乎成了透明。後背上一大片血跡，染透了月白色的衣衫。凌語嫣將慕容楓放倒在一旁，身上的火摺子已經(jīng)溼透，無奈，只能試著最原始的方法，手指都被溼透磕破了，折騰了半天終於升了一堆火。凌語嫣打著哆嗦，小心地將慕容楓的外衣扯下來，架在火邊烘烤。

不知是不是扯衣服的動作弄疼了慕容楓，他顫了顫，微微睜開了眼睛。看了凌語嫣一眼，笑得有些虛弱，“你，可以，把它拔出來嗎？”

凌語嫣抿抿脣，她自然知道慕容楓指的是什麼。若是換了別人，她恐怕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現(xiàn)在她面對的是慕容楓，是爲(wèi)她重傷兩次都險些丟命的楓，她猶豫了，害怕了。

慕容楓努力探出手，這一動，又扯動了背上的傷口，他臉色又是一白，卻忍著沒有出聲。

他沒出聲，凌語嫣卻已經(jīng)看出他的痛苦，忙將手遞過去。“你要做什麼，你別亂動好不好！”

慕容楓握住凌語嫣的手，無力，卻很緊。“我身上有金瘡藥，箭拔出後，你倒上一些就好。語嫣，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凌語嫣看著他，似是要在這一刻將他的音容笑貌永遠(yuǎn)地印在心裡。

“好！”

火光中，凌語嫣看了看自己纖細(xì)蒼白的手，慢慢地向那支張狂齜笑，染滿鮮血的箭矢探去，五指張開，又緩緩收緊，握住。

“語嫣，你知道嗎？那日看著你一箭射穿沈澹的眉心，我真是歡喜又害怕。歡喜的，是你竟然有這麼好的身手。害怕的，是恐懼有一日，你會將那箭頭對著我的眉心。那個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這輩子，我一定不要做你的敵人。”慕容楓輕輕笑著，笑聲輕飄，沉寂在外面噼噼啪啪的雨聲裡。

敵人！

凌語嫣目光一縮，手腕用力。

“恩----”

“撲”地一聲，血花飛濺，落在地上，乾草上，渲染出多多紅蓮。凌語嫣把箭一丟，將事先備好的金瘡藥倒在傷口上，又從自己衣裙上扯下一大塊布，圍著慕容楓的身體包紮好。一系列動作迅捷麻利，速度之快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重重地舒了口氣，看著再次沉睡過去的慕容楓，凌語嫣的心一鬆，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飢餓，疲憊也一下子涌了上來。淡淡地笑了一下，身子一歪，倒在了慕容楓的身旁。

“青姨，青姨別走！楓兒好冷，楓兒好冷！”

“母后，母后您放過青姨吧，求求您了，您放了青姨吧母后，孩兒求您，求您了！”

“青姨，青姨對不起，是我楓兒害了您，是楓兒害了您！”

昏睡中凌語嫣覺得腰上一痛，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看到盤在自己腰際修長蒼白的手指，才驚覺那是慕容楓的。而此時的慕容楓，蜷縮著身子，像是一個被人丟棄的嬰孩，不斷地哭喊著。

“母后，求求您，求您放過青姨吧！孩兒聽您的話，孩兒聽您的話就是了！孩兒一定會把皇位搶回來的！”

搶！皇位？

凌語嫣渾身一震，猛然想起在慕容宸書房中看到的那封書信，胸口驟然一堵。慕容楓還在睡夢中哭喊，她卻已經(jīng)聽不進去。說不出是害怕還是心酸，這一刻她突然有些不願面對他。

停了會兒，慕容楓的喊叫漸漸停了，臉卻紅得厲害。凌語嫣探過手去一觸，又閃電般地縮了回來。

慕容楓發(fā)高熱了！

“冷，好冷，求求你，救救我，真的好冷啊！”

手上一緊，修長的手指這時格外有力，緊緊地抓著凌語嫣，像是在攀一棵救命的稻草。

冷？是的，發(fā)熱的人，最大的感覺就是冷。怎麼辦，自己該怎麼辦？救，還是不救？救了，以後將會面對什麼她實在無法預(yù)料。燕王府的那封書信，剛纔睡夢中的囈語，他們，會成爲(wèi)敵人嗎？可若是不救，那麼多年朦朧的愛戀，雖然被現(xiàn)實打擊的支離破碎，可破碎了，畢竟還是在的。就這麼看著此生唯一讓她心動的男人死在自己面前，她凌語嫣，何其忍心？

半晌，凌語嫣對著火光笑了笑。以後，就都交給以後吧。也許過了今晚，他們就真的互不相欠，而各自走上彼此應(yīng)該屬於的道路了。

伸手，解開自己的腰帶，退去衣衫，火光下那原本瑩白的身子更增添了幾分妖嬈的誘惑。慢慢地向著半昏半醒的慕容楓靠近，光潔如玉的身子附上那偉岸頎長的身軀，身與身的切近，心與心的相離。烈火燃燃，冷風(fēng)悽悽，小小的山洞裡，一曲如烈焰一般燃燒的春秋不分的苦歌剛剛開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