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觸上門板，還爲瞧下房門便自己打開了。看到開門的凌語嫣，蘇玄一喜，心中卻是一酸，有些哽咽地道，“娘娘，您吃點東西吧！”

看著蘇玄不自覺流露出的真情，凌語嫣的心中也微微有些暖意，緩緩點了點頭。

蘇玄大喜，忙招呼春兒黛兒將膳食擺進房。

伺候著凌語嫣用了膳，蘇玄心裡踏實了不少。雖然依舊吃得不多，但總算是把精熬的雞湯喝完了。顧太醫說了，那裡面加了特殊的藥材，對娘娘身體有好處的。

用完膳，兩個丫頭收拾了桌子出去，凌語嫣讓蘇玄把凌飛叫了進來，並讓蘇玄在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凌語嫣看著凌飛，直看得一個鐵錚錚的男子漢低了頭，才沉聲問道，“靜安王誤入敵人圈套，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消息，是真的嗎？”

凌飛似乎沒想到凌語嫣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答道，“從朔州那邊傳來的消息，是這樣的。據說消息還是展侍衛傳來的，應該錯不了。”

凌語嫣無聲點頭。凌飛口中的展侍衛定是展驚無疑了，若真的是他傳來的消息，那可信度似乎就……凌語嫣垂了眼，慢慢晃動著手中的茶杯，“凌飛，我爹將你送進宮來，爲的是什麼？”

“大將軍讓屬下進宮，自然是爲了保衛娘娘安全，不受外人騷擾陷害。”凌飛回答地乾脆利落。

“很好。可是，若本宮的安全，是父親大人造成的，那該如何是好呢？”凌語嫣擡頭，目光悠悠地看著他。

凌飛一愣，“這怎麼可能，大將軍擔心娘娘還來不及，又怎麼會……”

“本宮是說如果。如果，在父親沒意識到的情況下，他的某些決策傷害到了我，你會怎麼做？”

這次，凌飛沒有很快回答。他看了看凌語嫣，又皺眉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才低聲道，“若是娘娘的生命真的受到了威脅，屬下定以保護娘娘周全爲先。”

“很好。”凌語嫣滿意地勾了勾脣角，緩緩起身，走到凌飛身側，用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你明日回府裡一趟，關於靜安王爲何先前拒絕出征後來又答應，以及這次遇難的實情給我問清楚了。若是父親不願說或是含糊其辭應付與你，你就對他說，爲了本宮的生死，本宮，必須要知道實情！”

凌飛足足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的時候纔回來。凌語嫣遣退了所有人，好整以暇地坐著，等著凌飛回話。“不急，你先喝口茶，喘口氣再說也不遲。”

硬挺的眉皺了皺，凌飛沒有去接那杯茶，但卻仔細思索了一下，似在斟酌話該怎麼說。片刻後，凌飛看了看凌語嫣的神情，見其真的沒有什麼不耐的神色，才沉聲道，“大將軍說，靜安王是爲了向戎羌取藥才答應出征的。而誤入戎羌圈套的事，也是真的。不過，大將軍說請娘娘放心，一旦皇上有了決斷，會立馬派兵救援的。”

“父親說，要等皇上有了決斷才能派兵？也就是說，消息已經傳回來三天了，皇上還沒有派出任何旨意？”凌語嫣擰眉，看著凌飛。

“據屬下所知，確實如此。”凌飛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凌語嫣的臉色冷了下來。那天慕容錚拿靜安王的安危來威脅太后她就已經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她還是存著一點希望，希望他真的只是用這個來牽制一下太后。看來，是她錯了，她不該對一個皇帝報有希望的。更何況，他一直以爲她和慕容楓有私情。

是時候做些什麼了。阿錚，若終有一日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不要怪我。

打定了主意，凌語嫣看著凌飛，突然笑了起來，輕聲道，“那日清晨皇上皇上擡進來的屍體，想必你也看到了。本宮不瞞你，那個人，就是陳崇，而且是我殺的。”

“什麼？”饒是凌飛沉穩，此時也被嚇了一跳。難道他無意中聽到的話是真的，娘娘真的……

“本宮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本宮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殺陳崇的時候我很清醒，清清楚楚地知道當時自己在做什麼。”凌語嫣笑著打斷凌飛的臆想，毫不意外地在他臉上看到一抹愧色。“我想，在危急時刻下保護我自己的生命，沒有錯吧。”

凌飛霍然擡頭，眼中恨色連閃，“該死的陳崇，屬下早就知道他不是個東西！娘娘在冷宮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正是我想讓你去查的。”凌語嫣正了神色，“那夜我本想去尋找裝鬼嫁禍我的幕後黑手，卻意外聽到了嬰孩的哭聲。我循著那哭聲到了冷宮，然後便遇到了陳崇，他欲殺我滅口但在搏鬥時因爲他的大意反被我所殺。”

凌飛靜靜聽著，當凌語嫣說到陳崇意外被她所殺的時候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自家小姐到底會不會武，會多少，他這個從小在鎮國公府長大的人不會不知道。而陳崇此人雖然討厭，但到底是有些真本事的，怎麼可能就因爲大意反被殺呢？

凌飛的猜疑自然沒有逃過凌語嫣的眼睛，她勾了勾脣角，恍若未覺，繼續道，“現在大家恐怕都以爲陳崇是赫連昭儀的人，但我並不這樣認爲。冷宮，定然有一個極大的秘密存在。皇上沒有廢妃，所以冷宮基本上應該是沒人的。但我相信，那晚我聽到的嬰孩哭聲絕非偶然，所以，我要你去查出，都是誰近來喜歡靠近那個地方。”

“屬下明白。但若真發現了可疑人，該當如何？”

“你只需暗地裡觀察，確定確實有人常去便口，不要暴露身份，更不可打草驚蛇。一切行動都要小心謹慎的進行。”凌語嫣細細交代，末了，又低聲加上一句，“不要讓皇上的人發現你。”

凌飛沉著臉應下，想了想，低聲問，“這件事，要讓大將軍知道嗎？”

凌語嫣搖搖頭，“暫時先不用。過兩天我會回府，到時親自跟父親交代。你先出去吧。”

“是！”凌飛直起身，瞬間又恢復了鐵面侍衛的形象，從容離開。

凌語嫣看了看一旁搖曳的燭火，起身披了件薄紗，喚道，“蘇玄，隨我去見皇上！”

“娘娘，奴才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幾天皇上都在御書房處理政務，晚了就直接歇在養心殿了。今天也不例外。”蘇玄挑著宮燈爲凌語嫣照著路，將探來的最新消息說給凌語嫣聽。

聞言，凌語嫣笑出了聲，一時間不變喜怒，“你倒是護著皇上。他歇在哪裡我不關心，後宮裡的女人都是她的妻子，他對誰好都是應該的。不過現在，他在御書房就好。”

“在！在！一定在！”蘇玄擦了擦額上的汗，暗罵自己多嘴，看了娘娘是真的生皇上的氣了。

兩人走到御書房外面，果然聽到裡間傳出隱隱的說話聲。門口立著林易，一見凌語嫣忙迎了上來，“奴才給娘娘請安！娘娘怎麼這時候來了，皇上還在裡面議事呢，要不奴才進去通報一聲？”

凌貴妃終於主動出現了，皇上的心病該好些了吧。林易心中想著，頓覺心寬了不少。

“不用了，政務要緊，本宮就在這裡等上片刻也無妨。”凌語嫣笑著擺擺手，也不理會林易，徑自往廊上一座，欣賞起月色來。

林易見此也不好打擾，規規矩矩地在旁候著。

凌語嫣看了看他，笑道，“林公公，聽說這些日子皇上都忙到很晚，怎麼眼下有很多政務要忙嗎？”

林易暗自嘀咕，哪裡是有多少事情要忙，只您的一件就夠皇上頭疼了。心裡想著，臉色卻笑道，“嗨，還不是西北戰事。王爺誤入敵人圈套生死未卜，皇上大怒，想要著人帶兵去增援，滿朝上下卻無一人主動請纓的。皇上便提出進行全國選拔將領，又遭到了大臣們的反對，爭先恐後的推薦自家親戚，皇上派人一查，全都是些不中用的。這會兒正在跟林大人他們商量對策呢！”

既然如此，他爲何不找凌家的人幫忙？還是他根本從來都在忌憚凌家的勢力，不願凌家再做大？

身後突然傳來響動，幾人推門走了出來，見凌語嫣在門外，驚訝之餘忙俯身行禮。行在最後的是林敬之，見凌語嫣在迴廊上坐著，沒向其他人那樣行了禮便離開，反而湊近了說起話來，“娘娘好興致，這麼晚了跑到御書房外面來欣賞月色。嗯，今晚的月色的確不錯，尤其是從這裡看過去，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凌語嫣勾脣一笑，月色下竟好似看見一抹若有若無的光暈隱在脣邊，“員外郎升了職，嘴巴也越發厲害起來了。不知到了戰場上，是否也一樣能橫掃千軍呢？”

“娘娘說笑了。微臣這點本事在娘娘跟前那是班門弄斧，這還不是爲了多學點口才，才厚著臉皮在娘娘跟前賣弄？就臣這身子骨，怕是沒到地方就一命嗚呼了。”說完，竟真的重重咳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弄了個臉色漲紅。

凌語嫣眸色微冷，笑道，“林大人是學者，想必深諳‘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縱使身體抱恙也該盡心爲國效力，纔不枉這副殘軀。”

這話說的著實不好聽，連一旁的林易都跟著皺了眉頭。

林敬之臉上的笑僵了僵，但很快便恢復了常色，伴著幾聲重咳，笑道，“若真的有那麼一天，就算臣手不能伸腳不能行，也定會爲天穆出盡最後一份力！”

凌語嫣深深看著林敬之，他雖還在笑著，笑容也很隨意，但眼中的堅定和決絕卻毫不掩飾。甚至，跟他此刻滿臉病容之態有著極大的反差。可偏偏就是有那麼一種魔力讓人相信，他說的全都出自真心。

一時之間有些僵持，好在林易得了人傳話，及時出聲道，“娘娘，皇上請您進去。”

“林大人好生養病，免得關鍵時刻成了累贅。”凌語嫣起身朝御書房走去，不冷不熱的話換來身後一聲低沉散漫的輕笑。

“皇上，娘娘，奴才去準備些宵夜來。”說完，也不等應允便自顧自地領了人出去。偌大的御書房，成了兩人獨處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