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什麼人?”疾行的馬車戛然而止,一聲怒喝驟然響在車簾外。
“回軍爺,我們是經商的,車上坐得是我們家老爺和夫人。”
“掀開,讓我們看看!”
“是!”
馬車的簾布被挑了起來,與此同時,慕容宸突然將凌語嫣拉進懷中,手指一點,凌語嫣的身子便僵在了那裡。車外,是兩個一身戎裝的士兵,手裡拿著兩張畫像,對著他們照了又照,然後搖了搖頭。
“慢著!”
車伕正準備放下車簾,卻突然插進來一道清朗圓潤的聲音。那聲音聽來似是漫不經心,但若仔細體味一下便能發覺些許疑惑夾雜其中。
“這位爺,您有什麼吩咐?”車伕諂媚地湊上前去說笑,被那人一旁的手下揮開。
“請問,閣下是從京城來的嗎?”慕容楓走到馬車前,一眼掠過車上的慕容宸和凌語嫣,禮貌性地低下了頭。
“我們是從京城來的,剛剛賣完了皮貨。”從慕容宸喉間傳出的話,竟然不是他的聲音。凌語嫣心中一凜,暗想這樣慕容楓更難發覺他們兩人。她被慕容宸掐在懷中,身子不能動,又不能說話。只得努力斜著眼睛,希望慕容楓可以發現她的異樣而認出她。
然慕容楓卻似乎一點都沒察覺到凌語嫣的暗示。他聽說這些人是從京城來的,一絲笑意浮上俊雅清秀的面龐,舉起手中的畫,看著車內的人,眼含期待?!澳嵌唬梢娺^畫像上的人?”
緊張又期盼的眼神一閃而過,慕容楓含笑望著車上的兩人,淡淡地在凌語嫣側著的臉上掃過,又回到慕容宸那。謙和懂禮,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慕容宸微微斂眉,很認真地看了看畫,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陣,搖著頭道,“真是對不起,雖然在下很想幫忙,但是畫上的人,在下真的沒見過?!?
很巧妙地掩下那份失望,慕容楓笑著將畫收起,讓到了一旁,“沒關係,打擾二位了!放他們過去!”
“得令!”
衆人讓開,一條寬敞的大路呈現在他們的眼前。
儘管凌語嫣一個勁兒的眨眼,儘管凌語嫣用滿臉期待看著慕容楓,儘管凌語嫣在心裡呼喊了千次萬次???,那到作爲屏障的車簾依舊放了下來,阻隔了她的視線,也阻斷了她的希望。
“真是可惜啊,他竟然沒有認出你來,看來飛煙的易容術又進步了,得好好的賞賞纔是?!背隽顺牵饺蒎肪徒忾_了凌語嫣的穴道,看著她失望後平靜的神情,心情反而極好。“你說,本王該賞她什麼呢?她好像也不缺少什麼,哎,都是本王對她太好了。你放心,等你跟了本王之後,本王就只會對你一個人好,比對她還好?!?
凌語嫣擡起頭,媚眼如絲,卻盡是嘲諷,“王爺不知道賞什麼嗎?那我來告訴你,對飛煙姑娘來說,恐怕什麼東西都沒有王爺給予的歡愛來的實在。您說是不是呢,威風八面的燕王爺殿下?”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玩火!”瞬間收起玩笑的神情,慕容宸貼近她,伸手,將她緊緊地禁錮在自己的懷中?!氨就跽媸桥宸约旱亩?,有你這樣一個美人在前,還能堅持到現在。你說,若是本王一個把持不住,該如何?”
看著自己的髮絲在慕容宸的指間纏繞、玩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頭髮,是女子除了名譽貞操之外最珍貴的東西,如今卻被一個不懂得珍愛他的人隨意曲捲,挑撥。這是十八年來,她凌語嫣從未受過的屈辱。
凌語嫣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對方是這樣一個捉摸不定的邪魅男子,她不該考驗他的耐性,這不是聰明人應該做的事情。而現在更不是跟他翻臉的時候,那樣對她沒有任何的好處。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此刻在這裡毀在這個人的手裡。大不了,所有的一切都先記著,只不過是多了一個仇人而已。將來,她一定會反過來,一點一點跟這個人,算清楚。
想清楚這些,心緒也慢慢平靜下來。當下輕笑一聲,不著痕跡地將烏髮從軒轅宏的指間抽出,“堂堂燕王,若是連這點定力都沒有,還怎麼能有今日的成就呢?這樣,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如何?”
她要拖延時間,給足慕容楓能夠找到她的時間。她相信,總有一天慕容楓會找到她的,而且這一天不會太久。就算他找不到,那也沒關係。忍過這一時,她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逃離。
“什麼交易?”對凌語嫣誇讚自己的話,慕容宸似乎很是受用,漫不經心地收回手,沒有去計較頭髮的問題。
“你保我一時平安,我祝你完成大業,如何?”凌語嫣不去看慕容宸,她脣邊噙著一抹笑,讓人一時之間捉摸不透她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而她的看似隨意也似乎更讓人覺得是胸有成竹的表現。就看,有沒有人敢挑戰這份未知。
慕容宸當然不會認爲自己膽小到會去怕一個女人的算計。就算他看出凌語嫣是有目的才說這樣的話,他也相信自己,能夠把這個假設變成現實。所以,他笑了,笑得很開心。“你終於肯說這一句話了?!?
“至於你……”慕容宸眼簾一垂,卻有一道暗光閃過,“等拿下了江山,咱們再談你我之間的事情,也不遲?!?
“王爺果然雄才大略,比你那個皇兄,強多了?!?
蘄州遇到慕容楓之後,雖然慕容宸表面上不動聲色,卻暗暗加快了形成,遇夜也不再找舒服的地方消遣休憩,開始了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除了偶爾的更換馬屁可以得到休息外,其餘時間幾乎全部用來趕路。又過了十天,他們終於到了豐州的地界。
還沒進城,便在城門口遇到守城的州牧,帶著侍衛,恭敬地迎在城門口。慕容宸早已經洗去易容,換了一身衣服,步下馬車,和那州牧寒暄了幾句,交代了一番便騎上高頭大馬,率先進城去了。
豐州在天穆的西北邊界上,往來交通發達,各地商戶雲集,本該是有些混亂的,但這裡絲毫也見不到雜亂的景象,反而頗爲井然。凌語嫣突然覺得,當年先皇實在是做了一個十分錯誤的決定。讓軒轅宏來到這裡,雖然讓他遠離了京城,卻給了他更大的發展空間。豐州的北面雖然不用擔心,但西部的戎羌可是出了名的好戰之國,這幾年被蕭玨打得狠了才稍微老實一些。豐州夾在這中間,若是不能夠安然處之,和兩邊聯合起來,後果不堪設想。難怪,清明的時候慕容宸私自入京,慕容錚非但沒有找他的麻煩,還遲遲不說讓他離開的事情。開始還以爲是顧忌慕容宸的兵權,現在想來,怕是還有這層關係。
凌語嫣暗暗思軸,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燕王府。馬車從後門進去,直接到了專門爲凌語嫣安排的院落,胭脂院。凌語嫣盯著那三個有幾分陰柔的大字,笑得有些諷刺,好俗氣的名字。
“凌姑娘,老爺說了,請您現在胭脂院住下,稍作休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走到凌語嫣的跟前,微微躬身,言語態度之間卻是不卑不亢。“這兩個丫頭是安排給姑娘的,供姑娘驅使?!?
“代我謝謝你們王爺!”凌語嫣瞟了身後一眼,一擡腿進了院門。驅使?監視還差不多。
奢華,低俗,一眼看盡便做了評價,凌語嫣開始對慕容宸的品位產生了質疑。想著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口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青兒!”
“奴婢叫紫兒!”
淡淡回頭,凌語嫣這才注意到她們一個穿著青色的衣裙,一個穿著紫色的衣裙。各自都不高,年齡也不大,估計只有十四五歲。雖然人小,可從臉上竟是看不出一點怯懦的模樣。木然的表情是因爲清冷,緊抿的脣說明她們不想說話。呵呵,果然不是單純的丫頭呢。
不置可否地笑笑,腳終於踏上實地,疲憊也隨之而來。接連十天的趕路,弄得她渾身如散架了一般?!澳銈內ヅ獰崴畞恚乙逶??!?
既然來者不善,那她也無需客氣。對玲瓏的那些寬厚可親當然不可能用在敵人身上,凌語嫣冷笑著,語氣間多了些盛氣凌人的架勢。
安靜地過了幾日,慕容宸一直不見蹤影,凌語嫣也懶得去管,正好利用這幾日的時間,在王府四處走走,趕緊弄清楚燕王府的佈局。那兩個丫頭也不過分爲難她,任由她瞎逛,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她會逃跑。只是從來也不離她的身後五步的距離,緊緊地跟隨。凌語嫣對這些也不在意,只要不限制她的自由就行,等時機到了,她有的是辦法擺脫他們。
這夜,用晚飯的時候,慕容宸突然大笑著走了進來,他站了會兒,見凌語嫣依舊自顧自地吃東西,這才斂了笑容,帶著一股莫測,湊到凌語嫣的跟前,“你不奇怪,本王這幾日都做了些什麼嗎?”
“自然是和王爺的大業有關的事情,王爺自有分寸,又何須我這個小女子多問。”凌語嫣頭也不擡,繼續和美食奮鬥。這王府的廚子不錯,跟宮裡的有的一拼。宮裡的?宮裡的?
“你倒是沉得住氣?!蹦饺蒎纷灶欁缘刈?,倒了一杯酒獨飲?!氨就鮿倓偢智冀忧?,他們的大軍已經到了城外三十里處。想必,皇兄在京城,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呵呵!”
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果然如自己想得一般,他竟然真的私通外敵。放下筷子,凌語嫣嫣然一笑,“王爺果然好本事,這麼快就跟戎羌搭上線了。不過,語嫣還是想提醒王爺,不要輕易相信他人,沒有好處的事情,不會有人白做?!?
慕容宸含笑看著凌語嫣,目光閃動,一口飲下杯中的清酒,“嫣兒的話,倒是提醒了本王。北野家族的人向來狡猾,是該好好提防一下。不過,本王原來開出的酬勞就不低,相信他們還是知道收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