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離抱著龍靈在前面走著,面沉似水。
林沖和王毅二人大氣不敢出地跟在他身後。林沖一隻手還捂著肚子,時不時地彎彎腰,似乎走路牽動了痛處,王毅不斷地乜他一眼,也不敢攙扶。其實二鍋頭這樣子有大部分是裝出來的,獨孤離下“腳”很有分寸,能讓人一時難於動彈,事後卻恢復極快,不會留什麼後遺癥,而林沖抗擊打能力也並非那般地弱,事實上他不止一次被獨孤離揍得比這還慘。他這般做無非一個目的:博得同情啊。潛臺詞是我都這個樣子了,你就算心中有氣也不能再撒到我身上了吧。
獨孤離突然停住腳步,道:“他們是誰的手下。”
“應該是石越的手下,我又一次見那什麼小馬跟在他身後。”王毅答道。獨孤離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擡腳跨步,嘴角卻漸漸盪漾開一絲笑意。
李琳沉著臉收拾狼籍,李樣才痛楚恢復後也在一旁幫手,“我就說了這類人我們別招惹,他們這樣混的,將來不會有好下場的……”
“夠了。”從客人走後就一直沉默的河東獅猛然爆發,眼瞪著他,“你瞎摻和什麼?做你的事,囉嗦!”
李樣才連忙拿起掃把,仔細地清掃起碎屑。
另一邊,李小青和王小璐將桌子擡進屋裡剛出來,見狀相視一笑。王小璐道:“你媽很厲害呀,那個小子身份肯定不低,還那麼狠,你媽都敢那麼不給面子當著大家的面叫他滾,你媽就不怕嗎?還是,嗯,啊,莫非你們家是傳說中隱姓埋名的大世家,纔敢這麼橫行無忌?”
李小青拍了拍額頭,對自己大學同學兼室友及第一好友的豐富想象力感到無語,道:“我家要是什麼世家還用的找在這裡開大排檔,被一些青皮混混欺負嗎?”
“這怎麼好說?說不定世家裡有些規定祖訓之類的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露出身份,又或者不能向家族要錢,要像常人一樣生活自己掙錢呢。”
“你看我哪點不像常人?”
“所以我說你們是有規定的嘛。”
李小青徹底無語,懶得跟她爭辯。
過來一會,王小璐忍不住又道:“那小子挺帥的,說說,到底什麼來頭,跟你傢什麼關係。”
李小青遲疑了一下,斟酌著用詞道:“其實我沒見過幾次他,聽我媽說,他是嚴幫,就我們這一個幫派的,這一帶的混混都歸他管。至於爲什麼跟我家關係這麼近我也不好說。”
“是不好說還是說不清楚?該不會是他看上你了吧?耶,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嘛,丈母孃訓女婿,女婿不只有乖乖聽的份?!”
“你別瞎說,我媽說他是個好人。”
“咦,你臉紅了,難道真讓我說中了,不會吧?”
“我沒臉紅!”
“有!”
“沒有!”
“……”
李小青向來不如王小璐嘴皮子厲害,給她整得沒脾氣,叫道:“媽,我來幫你。”
“阿姨,我也來幫你。”
李小青和王小璐都是杭州一家師範學校的大三學生,李小青性子害羞,不善交際,王小璐家裡殷實,性子也頗烈,在學校常爲她打抱不平。她愛好頗廣,聽李小青說濱海不遠有座小島,風景極美,便動了寫生念頭,這次寒假就跟著她一塊來了濱海。
二人打打鬧鬧爭吵,卻不知道當初李琳是真的有過讓獨孤離入贅的想法的,只是一來不喜他不務正業,二來李樣才極力反對,這種大事上她還是會聽丈夫的意見的,加上那時李小青又還小。三年後,二人年齡倒是都般配了,獨孤離卻帶來一個已經六七歲大的“女兒”來,倒是讓她徹底絕了這條心。
這次對獨孤離發怒一來固然有那些混混和獨孤離同屬嚴幫,恨其不爭的原因,二來是自己寶貝女兒受辱,至於第三嘛,卻是或多或少有些對獨孤離不能入贅的遺憾,這事情說出來毫沒道理,可女人心思很多時候本就沒有道理可言。
第二日,李琳同往常般早起,她家除了晚上經營火鍋排擋,早上還經營早點,中午時不做生意的。她和好麪粉,打開店門,剛要往外擡桌子,冷不丁看到門外一羣八九個只穿著襯衣冷得瑟瑟發抖的大漢,不由一愣。她前面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抖著聲音道:“老闆娘好!”
“老闆娘好。”衆人聲音不齊地喊道。
李琳心中念頭轉的飛快,不動神色地將身子靠住門框,一隻手慢慢摸尋著搟麪杖之類的東西,警惕道:“你們是誰,要幹什麼?”
那男子一邊摩擦著自己雙臂,一邊跺著腳道:“我叫石越,不是來搗亂的,今天帶弟兄們來是受了離——上司的命令來幫忙的,老闆娘,有什麼活需要我們乾的直說,不要客氣,把我們當牲口使喚就對了。”
“你們上司是誰?爲什麼叫你們來幫我?”
“他說我們來了您就會明白的。”
李琳果然有些明白了,不動聲色道:“那你們穿這麼少幹什麼?”
“他說這樣就不會有人偷懶了。”
李琳強忍著笑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看了石越一會兒,一側身,“那先幫忙把桌子擡出去吧。”
石越往手上哈了一口氣,互相磨了磨,大聲道:“兄弟們,擡傢伙,幹活了。都多使點勁就不會冷了。”自己帶頭先向裡走去。
九個大漢嗬喲嗬喲地從此就在李記幹上了。
李小青和王小璐在二樓透過窗戶看著這一幕,彼此感覺都是不可思議。王小璐笑到肚子痛,喘著氣道:“哎呀,不行了,笑死我了。小青,你確定他不是真的看上你了?不是的話我可就下手了,這麼好玩又帥的男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李小青惱怒地掐了王曉路一把:“你自己想要卻老要拖別人進來。”心中也不由想起獨孤離那神來一腳,臉上有些發燙。
王小璐頓時發現新大陸般驚叫道:“你臉紅了,你這次是真的臉紅了,鏡子,鏡子呢?”一時間沒能找到鏡子,氣急敗壞地在李小青胸上使勁捏了一把,“你這個妮子肯定是思春了。”李小青就尖叫著與她打成一團。
石越感覺自己挺冤的,小馬跟了他有幾年了,腦子靈活,身手也不錯,一直都挺會辦事,這次不知哪根筋不對路了,竟然跑到這來鬧,誰不知道李家老闆娘和離哥是共穿一條褲衩的姐弟,嗯,這麼形容似乎不妥,不過就那意思。好吧,你鬧也就罷,可別拖累兄弟我呀,想著自己還遙遙無期的“刑期”,不由將他的八輩祖宗都恨上了。
石越確實挺冤的。小馬筋沒缺也沒不對路,他的算盤打得好的很。三年前,獨孤離還在嚴幫時自不用說,李記時絕不可能敢有小混混在那裡鬧事的。而他失蹤期間,趙極接手,二鍋頭和五加皮雖然幾乎被架空,可畢竟名義上還是他的副手,他們要保李記,他也不願在這種小事上與他們斤斤計較。可壞就壞在小馬不知此事內情上,這次獨孤離的舊人重新啓用,對趙極的關係是趕盡殺絕,辦事只堅持兩個只要:只要趙極支持的,現在就去拆他們臺;只要趙極反對的,我們就去頂他。大家都卯足勁去討好獨孤離,這事辦得轟轟烈烈。小馬自然也不例外,不過數日過去,此事已近尾聲,支持的支持了,反對的反對了,差不多也就這樣了。
不料一次無意中他發現,福山街李記排擋在趙極掌權之時生意極好,竟無一人在此生事,稍微一打聽,說是嚴幫中又能照應。那就是趙極了,小馬頓時大喜過望,這幾日這種事碰得多了,想都沒多想,帶著三個青皮便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李記排擋,吃完不付錢,調戲老闆女兒,兼老闆娘,放狠話。事實上,若是沒有獨孤離三人的巧遇,所說的話十之八九都能成爲現實。可是,很不巧地正好就碰上獨孤離在場。於是,他就倒黴了,順便還株連了一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