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唐,白居易《憶江南》
濱海東南八百多公里處的慶江,地處江南中腹,漁米之鄉,素有小江南之稱,是實質上的南方麗都。時下雖非麗日如火的盛夏,寒氣仍重,卻已有幾分““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的新春之意。
獨孤離與嚴九共乘紅旗抵達慶江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綿綿細雨,在車窗上掛起一片密麻而細小的雨滴。
“終於又回來了。”嚴九感嘆了一句,似乎他在這裡發生過許多深刻的記憶,突然看著坐在對面的獨孤離道:“有沒有興趣下去走走?”獨孤離點點頭,紅旗就停了下來。
坐在駕駛旁位置上的楚經河取出兩把雨傘,一把撐開亦步亦趨走在嚴九身後,另一把遞給獨孤離。獨孤離下車,小龍靈便也坐不住,嚷著跟下了車,乖巧的接過傘打開。幾人默默地走著,紅旗就跟在幾人身後慢慢地行駛。
只是龍靈畢竟小孩心性,耐性不佳,只堅持了差不多十五分鐘,就將傘塞給獨孤離,從他懷裡掙下,哼起一首獨孤離不知道的動畫片主題曲,蹦蹦跳跳地走在他們前面。獨孤離受她感染,竟然也將傘拋開,整個人就暴露在天地之間,任那還顯料峭的雨絲落在身上,不多時臉孔和脖子等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便覆蓋上一層白色絨毛。
慶江是一座古城,不單是指衆多保存完好的各個朝代遺留下來的古建築,還有千百年積澱下來的華夏文明,當地人受之影響極深,文人氣息濃厚,屬於他們的那種浪漫唯美主義也極爲出名,最明顯表現莫過於獨孤離幾人的“不正常”行爲幾乎沒有惹得一個人側目,或許,這在當地本就是很正常的,唯一的風險在於這種天氣容易讓人感染風寒。
獨孤離自是不懼些許風寒的,小龍靈也不懼的。
獨孤離將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弓著身不疾不徐地走在雨中,揚起的臉上雙目竟是閉著的。漫天的煙霧織出一片片朦朧,獨孤離一身的黑衣在白霧中不但不覺突兀,反另有一種異樣的和諧之感,好似與整個天地溶於一體。
嚴九看著愜意而全身散發著懶散氣息的獨孤離,有些欣賞道:“第一次來江南?”
獨孤離輕輕搖了搖頭,算是回答,也沒有解釋的意思。顯得很無禮,至少在楚經河看來是這樣的。嚴九卻不以爲忤。
四個人,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兩個打傘,兩個淋雨,一輛車,就這麼慢慢消失在江南的煙雨之中。
慶江城因慶江而名,城東、北兩面環江。城東的慶江岸上,一幢古樸的閣樓臨江而建,二樓,一箇中年倚著勾欄憑眺遠方,此刻雨時,江面煙波浩渺,氤氳水汽升騰,渲染出一幅山水麗畫。
許久,換了個姿勢,道:“什麼事?”
一個清麗的女聲在身後不遠處想起:“阿九到了,說人帶來了。”聲音的主人是個二十來歲模樣的女子,身著一身紅色無袖旗袍,露出兩條欺霜賽雪的胳膊,十指芊芊,手掌互攏放在腹間,俏麗美豔,卻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中年神色不動,“安排人明天直接帶他們去水榭樓臺。”
“是,義父。”
女子答了一聲,仍舊站在原地,冷不丁聽到中年好奇的聲音傳來:“情人來了你就不急著去見他一面?”
女子雙眉一陡,猛地擡起頭來,正見中年促狹曖昧的眼神,冷麪升起兩團嫣紅,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冷豔,冷哼一聲,轉身離去,“我去打電話,叫陳叔今晚帶他們在茂春園歇息。”
中年聽著高跟鞋與地板踏擊發出的聲音漸漸遠去,眼中閃過一絲柔情,心中嘆道:“阿九不認得茂春園嗎?女大不中留……”
冷美人沒去見嚴九,嚴九到了茂春園後就沒出去。
茂春園,東風樓。
獨孤離盤膝坐在有著數百年曆史的明代梨木牀上,雙目閉合,雙手掐印置於兩膝,身上五色強弱不一的光華徐徐閃耀,小龍靈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雙足一踢一翹。
許久,獨孤離身上光華斂去,睜開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從在海底築基頓悟之後,返世一個多月,修爲竟沒有絲毫進展。不入先天,鑄就能溝通天地元氣的靈身,終究無法改變散脈難於存氣的癥結。
不過這一夜的靜修,倒是讓他精神調節到最佳。
“醒了嗎?人已經在外面等了。”耳邊突兀地傳來嚴九的聲音。
獨孤離應了聲,倒沒感到什麼訝異,帶著小龍靈出了門。
來接他們的車子也是紅旗,卻不是嚴九的那輛,司機也不認得,是個看上去有點猥瑣的大叔。只是這輛紅旗車身斑駁,好幾個地方漆掉了一大塊,已經生出鐵鏽,更沒有加長,獨孤離見到後一愣,愕然地看向嚴九,不知現在唱的是哪出。嚴九沒有看他,只是嘴角溢出一絲苦笑,率先上了車,獨孤離也就跟了上去,楚經河和嚴九的司機則留在茂春園。上車後,一路無語。
破爛的紅旗減震效果極差,一路顛簸獨孤離擔心車子會半路散架,引擎聲卻轟鳴若雷,難得輪子還能滾動。不過開到北郊的時候終於拋錨,司機用方言罵了一句獨孤離不解的話,下車搗鼓了一會,竟然又好了。可不待走出一百米,馬達聲就跟陽痿的陽根,快速地焉了下去。這次司機沒能搞定,敲了敲車窗,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嚴九二話沒說,推開門就下了車,獨孤離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此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不見有路過,司機在打電話,卻久久不見結論。嚴九似乎早已料到這結果,“走吧。”
走出約莫百十步,身後突然響起一路來已經適應地引擎聲,獨孤離轉過頭,正好看見猥瑣大叔飛快地拉開車門,身手麻利地坐進去,就見紅旗搖搖晃晃抖動了一陣,排氣管猛地射出幾點火花,“嘟……”在原地一轉,調了車頭,沿著來路飛馳而去,片刻後,車速忽減,屁股上一片火花中升起一股濃煙。紅旗就帶著這股濃煙極爲霸道而囂張的揚長而去。
獨孤離愕然地看向嚴九,嚴九隻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這邁開步子。
沿著大路走了十多分鐘後,道路就由柏油水泥換成了泥結石的土路,昨日的雨雖然細小,卻也將土表浸溼,被行人一走,坑坑窪窪地蓄著水,經過夜裡寒氣侵襲,結成一片薄薄地碎冰,滑而泥濘,極不好走。
而讓獨孤離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嚴九就那般跟個普通人般一步一個腳印,完全不擇不避地走了過去,不過片刻,褲腿上就濺滿泥水。
獨孤離好笑地“呵”了一聲,這次倒沒學他,抱起龍靈,真氣一提,輕巧巧地跟了上去,卻不超過嚴九。
泥濘小路走過兩三裡,樹木漸漸稠密起來,穿過一片樹林,四野猛地開闊起來,眼前白茫茫地一片,正是慶江。卻是到了一個簡陋的碼頭,碼頭停住一葉小舟,是最古老沒有馬達的那種,舟上立著一個頭發稀白的老人。
嚴九看見老人,疾走幾步,恭敬地道:“陳叔。”
老人看著嚴九褲腿上的泥水,眼中閃過一絲寵溺,“是瀟瀟那丫頭吧?”見嚴九滿臉無奈,不言而喻。
獨孤離終於明白,自己是被無辜牽連了。
PS:煙雨江南啊,我能知道17K就是因爲他了,《塵緣》 今天就四更了 留個好章節 說不定點擊會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