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在江面上急速地飛駛著,卻並無劃槳之人。
獨孤離看了眼老人,老人將手交互攏在袖子裡,與嚴九有說有笑地交談著。似乎察覺到獨孤離的目光,側頭向他笑了笑。嚴九心頭一動,傳音道:“陳叔,師傅爲什麼要見他?”等了許久,不見迴音,便很識趣地閉口不語。
“這是一個高手。”獨孤離心道。老者當然是個高手,至於具體高到哪個境界,就不是獨孤離那低微的忘氣術所能知道的了,不過他也沒用望氣術。
小舟行至城北中段的時候拐進了一支支流,逆流而上。沿途不知名的樹種紮根水底,在水面上露出三四米長的枝幹,從上面被水浸痕跡看,此刻的水位還要低了不少。在樹叢中,小舟靈活地穿梭,沒有一次碰觸到了一些垂下水面的樹枝。最終,經過一道弧形院牆,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水榭樓臺。
這是一個極爲花園樣的院子,假山嶙峋,長青的迎客鬆和一些盆景點綴其中,一條小溪連通著支流,水聲嘩嘩,歡快地流著。藏風聚水,是個風水靈穴。
水榭樓臺是一棟很大氣的建築,除了外表保持著慶江建築一如既往的古樸外,內中卻充滿了現代的氣息。一般位於水上,一半銜接陸地。此刻,其中,人聲鼎沸。
樓臺分三層,這般說也不盡然。樓只一間,卻有兩層廊臺。底下坐滿了人,有些像拍賣會的那種,正對面高足有八米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電子屏幕。
第二層的廊臺上,三面皆坐有人,總數二十多人。第三層上,卻只有正中一坐有一人。老人沒下舟,嚴九輕車熟路地領著獨孤離通過小院,來到水榭樓臺。門口,立著陳叔口中的瀟瀟,那個冷豔美女,仍是一身大紅旗袍。
嚴九看見女子,嘴角溢出一抹溫柔,走上去,伸出手要去拉她的手,女子卻不著痕跡地抽開,對著獨孤離道:“這邊走。”倒是頗爲客氣。
獨孤離和一臉尷尬的嚴九跟著女子上了第三層廊臺,那裡坐有一人,人旁空有一椅,人與椅之間一茶幾,幾前一小爐,爐上一陶壺,壺口白煙嫋嫋,凝而不散。
“師傅。”嚴九低下頭恭敬地叫道,中年只擺了擺手,阻止他行禮。反是饒有興致地盯了一眼他的褲腿,然後對女子道:“牽手了沒?”
女子一愣,“什麼?”隨後大羞,看得嚴九心頭一熱。
接著,中年與嚴九一問一答,聊了些嚴幫與濱海之事,獨孤離與女子則成了陪襯,靜靜地站著。獨孤離沒什麼,小龍靈卻開始不滿,一指指向陶壺,“哥哥,我要吃。”
中年這才轉頭看向獨孤離,伸手比劃了個請的姿勢。獨孤離目光在他身上一掃溜過,淡然地坐在了那張空椅上。女子則動手翻起倒扣茶杯,準備斟茶,被獨孤離擋住:“有茶具嗎?隨便哪的都行。”
女子看了眼中年,中年頷首:“去拿!”片刻後,女子便迴轉取來茶具放下,饒有興致地看著獨孤離。
茶葉是現場的,獨孤離抓過一些放在鼻前聞了聞,點點頭,上好的青茶。提開陶壺蓋,看見裡面清水已沸騰,取過一隻茶壺,墊上茶船,提起陶壺微傾,沸水衝入茶壺中至溢滿而出後,將茶壺內的水倒出至茶船中。於茶壺口置一漏斗,然後用茶匙很勻地地將茶葉撥入壺中。再將燒的水小心地注入壺中,直至泡沫溢出壺口。
這是泡茶,接下來是倒茶。
換過一件乾淨茶船,左手提壺沿著之順行轉了數圈,等颳去壺底的水滴後,同時擺上四個杯子,將壺中的茶分別倒入杯中,各至七分滿,多餘茶水同樣倒入茶船,留下適量茶湯分別點入各杯中。
獨孤離做了個請的姿勢,自己取過一杯送至早已躍躍欲試的龍靈嘴邊。龍靈一飲而盡,砸吧了幾下嘴邊,感覺並不如何。
中年人也取過一杯,見茶水清澈,顏色淡青,有香氣飄起,喝了數口後就見底,只覺入口微澀,之後卻有絲絲甘甜,縈繞不散,放下杯子,“你還會茶道?”
“茶道?”獨孤離不屑的笑了笑,“這要也算得上茶道的話,未免太侮辱‘道’之一字了。”
“哦,怎麼說?”
“飲茶四境,喝茶、品茶、茶藝,還有才是茶道。喝茶,只將茶當解渴只用,此大衆凡俗之屬;品茶,以茶的色香味爲重,講究水質茶具,喝時細細品味,此富貴無聊之屬;茶藝,當講究環境、氣氛、琴樂、沖泡之法及與人關係之類,此附庸風雅之屬。此三類皆是下乘之境。
“唯有茶道,單就‘道’之一詞,便與衆不同,在茶事活動中融入人倫哲理、天道品德,通過品茗來修身養性、品味人生,達到精神上的享受,實質上,就是悟道的一種,好比你求的魔道,我求的仙道。”
此話一出,冷豔女子頓時色變,雙目泛寒。中年卻是臉色如常,聽完後,不置可否,而是問向嚴九:“怎麼樣?”
嚴九點點頭,“大致如此。”
中年喃喃自語,“難怪我品不好茶,原來是已有了自己大道了。咦,不對,阿九,你怎麼又能懂茶道?”
嚴九無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師尊,“我哪能說是懂得茶道,如阿離所說,我充其量不過將之無聊消遣之用。”
中年臉有失望之色,轉頭看著獨孤離:“那你達到哪個境界?”
“我。”獨孤離笑了下,隱含著苦澀,“我三歲能品,四歲通茶藝,五歲接觸茶道,六歲茶之於我淪爲飲物。”
女子眉頭一皺,冷冷道:“你境界怎麼反而降了?”
獨孤離一哂,“誰說境界就不能降了?”
中年手掌輕拍扶手,腦中浮現一道靚麗無雙、有傾天下之資的女子身影,:“不枉能受她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