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腳步剛剛遠去,春的氣息就迫不及待地覆蓋了人間,俗世、雲中界,大地、海面。
雲中界,西海,巨鯨島。
島上舊樹換新顏,古根長嫩芽。芬芳淡淡,黃綠混雜,與周圍澄澈蔚藍的大海相映成趣,還有幾個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子與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並肩行走,女的俏麗美豔,曲線婀娜,男的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有說有笑,好一對璧人。
“師姐,師姐夫。”一個與同門嬉戲的少女看到二人,揮臂大喊道,嘻嘻而笑。
“師姐好,師姐夫好!”鶯鶯燕燕的少女齊聲招呼,之後便笑出一團。
女子臉上一紅,佯怒道:“討打!”握起粉拳,作勢欲打。
少女們根本不懼,一邊躲避一邊嘻嘻哈哈道:“師姐夫,聽說你從陸上來,就沒給我們準備些那裡的見面禮。”
男子微微一笑,伸手虛握,空中突然垂下三道彩虹,圍繞著他拳頭遊動,空氣頓時涼上許多。“陸上沒得什麼拿得出手的見面禮,這是我從西海之西、雲中界西極盡頭苦寒之地採集的三色極光,沒什麼大的用處,就是能養容護顏,便可贈與諸位師妹了,莫要嫌棄。”
少女們就睜大了眼睛,“呀”了一聲,都圍了上來,撇下女子不管不顧。
“師姐夫,不錯不錯,看在你這般有誠意的份上,我們就將清馨師姐交給你了。”最先說話的那個少女最是古靈精怪,一邊用手指逗弄繞著她指尖轉悠的綠色極光,一邊故作豪氣地說道。
“清泠丫頭,你再敢胡說我就用禁言術封了你口,一月不解。”叫清泠的丫頭就用手捂住嘴,只留一雙笑成兩輪彎月的眼睛在外面。
衆少女得的寶貝,心滿意足地不再作弄男子與女子,一羣人唧唧喳喳嬉笑不斷地走開。
“這羣丫頭,好久沒管她們,一個個野得不行。”女子又埋怨道,“你也是,沒事跑到西極那苦寒之地,就爲這什麼三色極光。”
男子臉上一直掛著笑,看著她,柔聲道:“那是因爲有人曾經與我說過,‘韶華易逝,紅顏快老’。”
女子心中一暖,嘴上仍不撓道:“那也不用一去就是三年,一個飛書法訊都不傳來,害人家跟個瘋婆子般與一個惡人整整鬥了三月有餘。啊,還是你嫌棄我已似乎韶華已逝……”臉上卻突然一紅,小聲道:“別亂動,她們還在呢。”
男子握著女子的手,任憑她如何掙扎就是不放,只輕聲道:“你若是瘋婆子,我就做個瘋道人,與瘋婆子正好一對。”
女子心中柔情漸起,又喜又羞,嗔道:“放手,給她們看見了。”
“沒看見,我們什麼也沒看見,呵呵……”遠處清泠不單眼亮,耳朵還尖,晃著腦袋接口道。少女們都大笑,見女子似乎真怒了,連忙作鳥獸散開。清泠手拉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看著女子似乎是朝她跑來,尖叫一聲:“靈兒快跑。”話音剛落,迎頭撞到某人,“哎呦。”兩人同時叫道。
清泠擡頭一看,抱怨道:“月盈,你那麼著急幹嘛?”
月盈也是個十五六歲的丫頭,正一臉慌張:“清泠師姐,出事了,月容師姐她……”
剛好趕來的女子清馨臉色一變,“你們在這呆著,我去看看。”身形化作一道光影,朝外飛去。男子身形一閃,也跟隨而去。
清泠也有些急了,對小女孩道:“靈兒,你去稟報清華師姐。”小女孩脆生生地答應一聲,腳尖在地上一點,一步便跨出數丈,嬌小的身子如行雲流水,幾個起落便不見。
“月盈,月容師姐到底怎麼了?”
“不……不是。”月盈好不容易喘勻氣,“不是月容師姐出事了,是月容師姐撿到一個人。”
清泠頓時鬆了一口氣,“死丫頭,也不說清楚,嚇我一跳。快說,到底怎麼回事,不然等下清馨師姐回來,發現你作弄了她,害她在情郎面前失了面子,有你好看。”
月盈就急了:“早上我與月容師姐駕著金光、碧水巡島之時,在南邊突然看到一個人浮在水面上,撈起來一看,奄奄一息眼見不行了,可又怕是竹音島那些惡人詭計,月容師姐就叫我先回來稟報,由師姐們定奪,再看救是不救。”
“嗯,你與月容做得對,我先去看看。”二人身後突然傳出一個清冷的聲音。
清泠與月盈擡頭一看,臉色都是微變,連忙起身恭敬行禮:“清華師姐。”再擡頭,已不見人影,二人相視一笑,同時吐了吐舌頭。島上除了師傅,就這位清華大師姐最爲嚴厲,冷酷而不講情面,是以諸人對她都頗有敬畏之心。
男道人駕著遁光剛離開島上,突然聽見侶一聲驚呼,只道她出了什麼意外,遁光在空中一顫,陡然加速,呼吸間落在一個露出水面的土丘上:“馨妹,你怎麼了?”
清馨沒怎麼,只是驚見被月容撿起的那人正是一個多月前在縉雲觀脅迫魔門惡人爲自己解毒的年輕男子,正是獨孤離。
“月容,你繼續巡視,我帶此人先上島。”清馨來不及解釋,獨孤離呼吸時斷時續,傷勢極重。
“是,清馨師姐。”
月容看著清馨與男道人離去,呼出一口氣:“還好,不是竹音島那幫惡人。”拍了拍身下,“碧水,走了。”
土丘突然上升,噴起一股水泉,低鳴一聲,緩緩遊走,原來是一隻碧色巨鯨。
恍惚間,漫天皆是洶涌無邊無際的滔滔大火,獨孤離身處火源,感覺說不出的窒悶炙熱,似乎就要乾枯窒息,他舉步欲逃,卻全身乏力,邁不出半步,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體從雙足開始漸漸融化,痛不欲生。驀地,眼前一花,一聲痛苦哭泣傳來:“哥哥,哥哥救我……”
獨孤離身子一震,猛然擡頭,是誰?是誰?一道嬌小的身軀被烈焰包裹迅速遠處,只有痛苦無助的淒厲童音仍在空間迴盪。
“呀,這個人全身跟火爐子似地,衣服都被汗水溼透了。”
“靈兒,別鬧,出去玩。”
“靈兒,靈兒,是靈兒。”獨孤離猛然坐起,握著放在腦門上的小手,猛地將那人抱入懷裡,“靈兒,別怕,哥哥來救你。”
耳旁傳來幾個女子女孩的驚叫聲,獨孤離腦袋一沉,再次不省人事。
清泠從獨孤離懷裡手忙腳亂地爬起,雙頰飛霞,心中怒火升騰,卻見獨孤離已昏迷過去,嘴脣乾裂,臉上蒼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一股怒氣積在胸口無處發泄,狠狠瞪了眼偷笑的靈兒,恨道:“還不去叫清馨師姐。”清馨卻已聞訊趕來。
隨清馨同來的男道人伸出兩根手指搭在獨孤離手腕上,過了一會,起身收回手指道:“他火毒入體,遍體失水,不過丹元活泛,已無大礙,只需取幾顆甘霖果擠汁,配些冰蕓乳,調製成漿,喂他服下就可。”
清馨對男子極爲信服,點點頭就要離去,清泠卻狐疑道:“師姐夫,能行嗎?這個人都氣若游絲奄奄一息了,幾顆果子就能奏效?”
男子微笑不語,清馨臉色一沉,一探手,扯住她耳朵,“死妮子,隨我去取冰蕓乳。”
“哎呦,師姐,輕點兒,輕點。”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跟在二人身後,“我也要喝冰蕓乳。”
獨孤離生命力比清泠想象的要頑強許多,服過靈藥後,當日便轉醒過來,卻一話不說,目光直瞪瞪地盯著那個也叫靈兒的小女孩,良久,嘆了口氣,閉目睡去。
十幾日後,獨孤離身體傷勢基本恢復,已認出清馨,又聽她介紹那男道人正是縉雲道人。想起自己當初爲她解毒完全出於一片私心,將那魔修止住故意只泄他氣海一些魔氣也只爲她(他)們二人相互牽制,使自己能從容而去,不由心生愧疚。
清馨性格貌似大咧,實則細膩,看獨孤離每次看她的臉色便知他心意,開導道:“若非你及時制住那惡人,我也等不來縉雲道兄,說不定早就爲他所害,更何談解毒了。”
獨孤離心中微微感激,笑道:“那大姐後來怎麼處置那個惡人的?”
清馨道:“既然那惡人未有害卻道兄性命,被道兄制住後,我便放了他,只是魔道惡人便是惡人,法寶歹毒,我便取了他那件毒煙葫蘆,叫他今後不得仗之爲非作歹。”
“那我便祝大姐與縉雲道長天作佳合,鴛鴦比翼,他日共證大道,做一對神仙伉儷,也不失爲一段佳話。”
這話說的清馨眉開眼笑,袖中黃光一閃,手上多出一個黃色葫蘆:“我看獨孤兄弟身無所長,這件毒煙葫蘆就與你防身之用,道兄也說過,法寶只要不是太乾天和,本無正邪之分,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這毒煙葫蘆使用簡單,也不用什麼法訣咒語,拔開塞子就能能放出迷魂毒煙。不過我本是打算將此葫蘆毀去的,當初就沒問著毒煙解毒之法,你還是慎用爲好,修道人殺孽太重,他日渡心魔劫數之時也是一坎。”
獨孤離接過毒煙葫蘆,戒指光芒一閃,葫蘆變做幾瓶丹藥:“這是小弟的心意,大姐也莫要推遲。”
清馨微微一笑,也就不客套,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縉雲道人目光卻是微微一晃,從清馨手上接過玉瓶,打開瓶塞,放在鼻尖嗅了幾下,訝異道:“這莫不是那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九轉續命神丹,還有這是外傷聖藥千年續斷接骨生肌靈玉膏,這瓶補髓益元丹對大傷初愈之人療效最好不過。”
獨孤離點點頭,道:“難得道兄這般博聞強識。”
縉雲道人謙虛道:“在下也只是略通岐黃之術罷了。”
清馨聞言也微微吃了一驚,奪過靈丹,就塞還於獨孤離,“你此刻身子正虛,還是留著自己用好了。”
獨孤離伸手推拒:“大姐,你若不收,我心中實在有愧。”
清馨微微嘆了一口氣,便不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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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藏著什麼好東西呢?我也要!”一個小女孩從旁邊蹦蹦跳跳跑來,身後跟著的正是少女清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