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宗(茅山派)求見淡嗔真人!”來的只有兩人,張?zhí)煺退抉R坤。
司馬致遠沒有出面,只是多看了幾眼張?zhí)煺龜n在寬大道袍內(nèi)的左手,靈覺稍靈敏之人邊能感受到了其中那羣浩瀚氣息,透著詭異,三十六清,七十二濁。天空五方星辰中,有一百零八顆星宿格外耀眼。
司馬致遠眼睛一亮,暗中朝司馬坤望去,後者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司馬致遠心頭大定。
元陽陣中的淡嗔沒有理會二人,也沒理會身外的大陣,好似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般。
李盛虛有些後悔,不是怕了,而是覺得麻煩。元陽大陣看似厲害,卻有個致命的缺點,那畢竟只是借外力而成的,力量雖大,卻駁雜不存,強弱不均,是以,他只要找到一個弱處,從中突圍,便可將大陣一舉擊潰。問題是,這不算很難,卻也不易。想當年,廣成子一鑑在手,天地歸虛,造就赫赫威名,被喻爲上古第一金仙,是何等威勢。盛名之下,九天元陽陣又豈是易於?
龍虎宗和茅山派纔到,其他門派便如事先約定好的般一個個蹦出來了。崑崙,峨眉,武夷派,武當,青城地界的六個二流道派。幾百各散修,最後,佛宗也來人了。
妖盟和魔道不見人影,至少明面上如此。
獨孤離抿了抿脣,“伯伯、伯母,叔、嬸……我惹下的惡果我自己了,你們等著……”一聲暴喝,衝入陣中 “啊……”
星華如潮,火焰如海,人山人海中,衝起幾道彩光:“離哥(師傅、爸爸)我來助你!”
張?zhí)煺硇斡麆樱嚾簧砬疤撚耙换危皬埣倚⊥尥蓿患保 闭f話間,關(guān)心、林沖等人身形倒飛,落在張?zhí)煺埃粋€老者出現(xiàn)在他們身前。張?zhí)煺壑幸涣粒抉R坤同時俯身:“見過前輩。”來者崑崙祖師,天心道人,道清子人間兩大摯友之一。
星光流轉(zhuǎn),金蓮散花。無數(shù)片花瓣盪盪悠悠,洋洋灑灑落下,獨孤離盤腿虛坐,身上赤炎烈烈,環(huán)繞四色星光,六陽神火鑑似也興奮,嗡嗡抖動,天地間,火屬精靈跳躍,舞動。
原先踏腳處泥石溶化成流,三人已在虛空。青城其餘長老弟子早已被逼得後退許多。李盛虛臉色肅穆,金色花瓣如刀,將他周圍的空間割地的體無完膚,雖然以他神通極快便能將之閉合,可是那瞬間鑽入的火勁越聚越多,空間中溫度直線上揚。他不在乎這點溫度,也不在乎身後淡嗔的生死,可是,他討厭被一羣凡間下等人圍觀,討厭獨孤離那空靈無波的模樣,他覺得,這是對他莫大的侮辱。於是,他怒了。
一個轉(zhuǎn)世真仙怒了,一個瘋子怒了。俊美的臉上殺機凜然,然後,他便衝了出去,當然,也帶著淡嗔掌教,雖然他不在乎他的生死,可是若他真的在他手上死了,他丟不起那人。萬千火華中,他找到了破陣法門,憑著身上的上品防禦仙甲——八方青靈闢魔鎧,他完全不顧大陣攻擊,身形如電,瞬間便到了獨孤離身旁。他一時沒找到大陣的破綻,卻找到了破陣的法門——修爲不足的陣法主持人。揚湯止沸,何如釜底抽薪?
並掌如刀——手上覆蓋著的護手保甲發(fā)出橙色光芒,便是在這元陽大陣中,也能感受到幽幽冷氣——向著獨孤離切去。
獨孤離怔怔地看著劈向自己的手刀,似是呆了。
李盛虛心中暗覺不妙,卻又說不出不妙在何處,去勢未止,思考間,手刀已經(jīng)狠狠劈在獨孤離脖頸上。叮,二人齊退。兩人空間中,憑空出現(xiàn)一個四方三足大鼎,鼎口濛濛光華大盛,巨大吸力讓李盛虛後退身形微微一滯,而後,一道赤光從大鼎中飛出,快速向他撲去。
李盛虛眼中神光大亮:“第二元神,哈哈,好寶貝,我叫你有來無回……繩來!”太清觀中,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害怕的司馬寧靜抖感身上一鬆,金色寶繩如蛇飛走,丹田中,元嬰、金丹同時散發(fā)出絲絲元力,禁制已出。沒有喜出望外,司馬寧靜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跑!未辨方向,化作一道青光飛出。
人羣中,司馬坤父子同時變色,化作兩道流光迎上司馬寧靜。
司馬寧靜似沒認出來攔截自己的是自己最親近的兩人,只當青城追兵來了,慌不擇路,掉頭就跑。司馬致遠八卦一轉(zhuǎn),便移到了她的前方,司馬寧靜措手不及,撲入他懷中。擡頭見是自家兄長,司馬寧靜怔了良久,猛然將他抱緊,哭道:“哥……”
司馬致遠只感道一股怒氣從心底衝起,怎麼也抑制不住,“去你媽的!”身形陡然消失,身上八道清光掩蓋整個天地,當中,一張巨大的、金光燦燦的符籙同旗子般展開。一股古樸悠遠的氣息彷彿自九天之外,九幽之下,天地運轉(zhuǎn)之間,勃然爆發(fā),四周突然一靜,這一刻,這位毛衫派的少主的氣勢甚至超過了真仙轉(zhuǎn)世的青城少主,瘋魔之後祭出上古金仙陣法的獨孤離。
圍觀的修士一個個張大嘴看著那位少年,心間只回蕩著一個思緒,不朽!這是何等的威勢?這是什麼東西?
司馬寧靜懷中一空,又一緊,再看時,抱著的人已換成了自己父親。司馬坤臉色鐵青,揚手打出一道飛符,抱著她降下。
那邊,李盛虛接過捆仙繩,被司馬致遠搞出的動靜驚得眼角一跳,隨即便是無邊地惱怒,揚手一抖,便將天上地下星光火蓮一掃而開,又順勢一撩,捆住獨孤離第二元神。
寶繩入肉,第二元神身體反化成虛,只一顆潔白圓珠滴溜溜向李盛虛飛去。李盛虛探手抓住,原本難看的臉色頓時好看許多,“一元珠!原來如此。嗯,九天六陽神火鑑、五行神霄鼎,對了,還有九轉(zhuǎn)紫金(龍虎)丹,想不到,人間竟然比仙界還要富裕,此行不虛,哈哈……”元氣探入寶珠內(nèi),便欲將獨孤離第二元神滅去。被捆仙繩打退的獨孤離半空中吐出一口血,臉上卻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異變陡生。
本應該已經(jīng)徹底斷絕與本體關(guān)係的一元珠上,驀然閃過一絲清光,一個細小青色火星猛然爆出,如入無人之境穿過上品仙甲的彷彿,鑽入他的身體。
李盛虛呆住了,握住一元珠的手一動不動,突然爆發(fā)出驚天慘叫:“兜率火?你怎麼可能會有兜率火。我不信,你們騙我。啊……”喊聲未絕,滿天的元陽金蓮彷彿受了無名牽引,沿著被破開的仙甲防護,倦鳥歸巢般一個個衝向李盛虛,融入青色火星之中。
“師兄,救命!師兄啊……狗奴才,快過來……”慘叫中,漫天亂飛,語無倫次。
一切發(fā)生的太過迅疾,衆(zhòng)人都沒反應過來。
青城後峰祖師觀,突然衝出一道清光,迅雷不及掩耳,落在已經(jīng)滿地爬滾的李盛虛身邊。手掌連拍,那顆被徹底引動的青色火苗卻不論你是誰,沾惹就著。
“出手!”崑崙祖師對著已經(jīng)放下心的張?zhí)煺f道。張?zhí)煺龥]有絲毫猶豫,左臂一揮,一抖長袖,扔出一團星星點點的青黑雲(yún)團。
李盛虛慘叫出聲、祖師觀中青年現(xiàn)身、張?zhí)煺龗伋鲭?yún)團、司馬致遠攜憤出擊,幾乎發(fā)生在同一時間。
清光中那人臉色一變,袖擺連振數(shù)次,一個個圓泡般地東西從他手中升起,將青色火苗裹著移開,這手空間神通的應用,已有一個小世界的雛形,地仙如何,轉(zhuǎn)世真仙又如何,誰能做到?
神通手段使得精妙駭然的青年將火苗逼開,臉色絲毫沒有些許得色,反而凝重緊張,根本沒有理會他人喧譁,手上異彩紛呈,掐訣速度快到看不清,驀然臉色一狠,曲指成爪,噗地一身插入李盛虛上丹田,拉出一個與生人無異的元神。一不做二不休,手掌下切,將被兜率火湮滅的元神右腿齊根切斷,絕了火焰蔓延的路徑。大袖一攏,將元氣大傷的元神收入其中。
“狗奴才,給我殺光他們,在場的所有人,一個不留,快,殺……”袖中傳來李盛虛瘋狂的叫囂,不過他肉體化爲灰燼,元神也受重創(chuàng),元氣不足,聲音很快就弱了下去。
司馬致遠那一擊最先落下,五行本屬、五行附屬,陰陽二氣在無名神符的作用下,歸於混沌,氣息幽幽,好似洪荒,司馬致遠手執(zhí)金筆,凌空揮毫,身上青光燦燦,大喝一聲:“臨!”舌綻春雷,空中無端多出一個頂天立地巨漢,高百丈,身披堅執(zhí)銳,手提開天斧,雙目神光湛然,吼聲如雷,如山大斧向著下方渺小的青年劈去。
茅山請神術(shù),與其符籙並稱茅山二神通,一直只是傳說,今日,終於在衆(zhòng)人面前重現(xiàn)。
青年神色微動,猛然擡頭,雙目中金光一閃,掌心現(xiàn)出一桿金紅色大旗,擺臂一揮,寶旗騰起萬丈金光,一個伸長,抵住巨斧化空遠去。司馬致遠也受影響,身子一顫,差點直接從空中落下。
而此時,張?zhí)煺龗伋龅那嗪陔?yún)團迎風見長,待將青年包裹時已有百里方圓。雲(yún)團漸漸微薄,四方走出一羣青、黑色妖魔,個個青面獠牙,鬼氣森森,死氣沉沉,共計一百零八,三十六前,七十二後,天罡地煞,各應星宿,法力竟個個深遠莫測,至低也是五階修爲,至於那三十六位,更是叫人驚顫,一個個竟都已超越五階巔峰,這是什麼概念。
天地間,一片死寂。
各派修士大氣不敢出。
相傳,千萬年前,或許那時還未有云界,天地人神共處之時,龍虎宗以天師爲名,替天行道,斬殺天下作惡妖魔。毀其軀體,攝其魂魄,鎮(zhèn)壓天師鎮(zhèn)魔井中。內(nèi)中修爲高深惡魔,幾不可滅,反吞噬同類增長修爲,以期破井而出。不知過了多少年後,井中千萬妖魔靈魄只剩聊聊百數(shù),個個神通高絕,相差不多,相互吞噬無望,羣魔便私下商量,合衆(zhòng)魔之力,破去井上封印。百魔合力,終於成逃出,第一件事便是龍虎宗人報仇。時期太過遙遠,後又不知發(fā)生何等劇變,天凡相隔,此戰(zhàn)具體如何現(xiàn)今已無人能知,查詢鳳毛麟角的上古典籍,只有一個記載:“天地無光。”龍虎宗因此戰(zhàn)幾乎斷絕傳承,而妖魔也只剩下三十六位,後成三十六天罡星宿魔頭。最後關(guān)頭,從天降下一枚寶印,將猖獗魔頭再次封印,此後歷經(jīng)數(shù)萬年,龍虎宗才恢復成如今情形,而此印自然就是後世每任天師傳承第一至寶天師印了。後來,歷代天師秉承祖訓,又封印七十二位人間魔頭,這些魔頭比不上上古巨魔,卻也不可多得,能溝通地煞星宿。配合三十六天罡星宿魔頭,能擺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滅神陣,以龍虎宗秘法驅(qū)動此天師印,便可藉此陣神通,護山門萬萬年永安。
當然,這已是龍虎宗最高秘辛了,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事實,怕是現(xiàn)在的龍虎宗核心弟子也不敢拍著胸脯承認以上皆是屬實。所以,一切便有了一個“相傳”的前提。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據(jù)說”。
據(jù)說,因魔頭皆是無形魂魄,無體,故此陣不可移動。
傳說可信,卻不可盡信。
一百零八位魔神,踏天罡地煞,果然天地變色。
起風了,下雨了。
青城派弟子或因自家長輩約束或因修爲緣故,不能上前,個個神色激動,眼睛卻絲絲盯著遠方修士,所有人,看熱鬧,不看熱鬧的,一個不落,銘記心底,這些債,總有一天會討回來的。
青年神色肅穆,以他閱歷,怎會不認得此陣。不過,他也不慌,手掌一扭,旗桿變得巨大,立於虛空,仍不退縮,然後,就在衆(zhòng)人不解、猜測的目光中,緩緩從袖中取出一跟金香,手指一彈,金香便已點燃。青年雙手執(zhí)香,神色恭謹,朝天三拜。金香消散,變成點點金光,幻滅無形,然後,青年驀地身體一挺,頭頂衝出三道金光,在空中形成三朵金蓮。天地光明,夜間便成了白晝。
沒人會認爲,這三朵金蓮和獨孤離用六陽神火鑑化出來的金蓮是一樣的。上古三派,崑崙、龍虎、青城,對應玉清、上清、太清。崑崙歷來神秘,底細無人知曉,龍虎卻有此赫赫上古大陣。而青城派,竟然藏著一個大羅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