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後峰太清觀。
一個英俊的少年懶洋洋地半躺在一張巨大青色木椅上,手上把玩著一顆紫金色的靈丹,臉帶笑意,只是眉間一股陰鷙怎麼也揮之不去。“司馬小姐,想的怎麼樣了?”
他的對面,佳人受縛,懸於屋脊,居高臨下,怒目而視。
少年勃然大怒,一腳將椅子踢得粉碎,身形如電,雙指成爪,虎口鉗住司馬寧靜喉嚨。少女修爲被禁,頓時呼吸不暢,臉色血色翻涌,眼白瞪出。“我再說一遍,說出金丹服用法訣,你只有一炷香時間,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了,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手一鬆,少女摔落在地板上,彎腰咳嗽,下意識便想祭起丹田中的都天伏魔大光明符,驀然感到身上縛住自己金色繩索一陣收緊,一聲悶哼,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絲元氣便煙消雲散,神符一陣顫抖後歸於平靜。少女怒極,破口大罵:“李盛真,有本事將這破索拿開,姑奶奶與你真本事鬥一場。勝了我,就告訴你服丹秘訣……”
“啪。”少女臉頰上浮起一個掌印,迅速腫得老高。“臭丫頭,本少爺仙齡做你祖宗都夠了,還沒人敢在本少爺面前稱姑奶奶三字……”少年淡淡道。
少女似是呆了,一年多來,少年雖也有惡語相向,偶爾也會發點火,卻從未像今天這般打出手,頓時氣急攻心,“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少年臉色平常,又一派儒雅,搖搖頭:“我父親常說我心性太低,所以才送我輪迴歷練。原本我還不太相信。可是現在看來,確實如此,丫頭,教你個乖,沒有實力就靠勢力,沒有勢力就靠實力,兩者都沒有的話,就該收斂點。陽煞侵神術雖然麻煩,卻還難不倒我,損失點元陽而已,我不介意的。”
少女本怒,可待聽得最後一句,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你想幹什麼?你,你別過來。我爹和我哥知道了,不會饒你的……”
少年聞言腳步微微一頓,少女以爲對方怕了,心中稍安,不料對方只是微微一笑:“一個茅山派,還沒入得我眼的人……”
少年本來極爲英俊,配上溫文爾雅的笑容,能迷天下女子。可是看在少女眼裡,卻不啻於惡魔虛僞,大駭:“你走開,你快走開……我不知道什麼法訣啊……”
少年臉色一沉,“你是真的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好,告訴你,你贏了,小爺的耐心已經磨光,這是你自找的……”
裂帛聲響起,夾雜少女尖叫……
“嗯?”少年手上一頓,而後一聲冷哼,“一羣廢物!”身形一晃,消失不見。
少女手忙腳亂的將地上碎衣撿起,覆蓋在只剩褻衣的嬌軀上,驚魂未定,良久才安靜下來,美麗的雙眼中流出兩行清淚,劃過煞白的臉蛋,呢喃道:“爹,娘,靜兒好想你們啊……”
少年衝出山外,正看見青城衆長老呼喝怒叫,卻並不出手,只是如臨大敵地盯著天空,偶爾有兩抹看不清身形的光華閃過。淡嗔手上木樁化成千萬,在空中與太陽真火廝殺,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個深坑,火光四射。
獨孤離嘿嘿一笑,身形驀地消失,淡嗔臉色警惕,獨孤離最讓他在意的便是那一身神出鬼沒的身法,不是瞬移,不差瞬移。先前獨孤離便是仗此突破衆人合圍,逐個擊破的,一羣幾乎都是五階圓滿境界的長老,個個境界遠超於他,奈何身法不如人,一身的深厚修爲無處使用。冷靜,淡嗔對自己說,神識緊守周身一丈方圓,他有把握在獨孤離出現那一刻拉開距離。
可是,他又失算了。獨孤離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眼前,淡嗔看著閃爍著血光的魔爪伸向自己,閻君在召喚。獨孤離這次是貨真價實的瞬移。
淡嗔閉目,心底泛起一股疲憊,累了,可是,他不能將就,青城不能倒下。他猛地一睜,精光四射。獨孤離神智雖已亂,千百次苦修而成的本能卻並未丟失,他斷然放棄似乎唾手可得的收割,身形倏退。幾乎在同時,淡嗔身上冒出一個身形,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身形——元神。而他的元神胸前,數點竅穴燦然若星,幽幽的木行靈氣中,掩藏不了的絲絲暴戾之氣,東方甲木真形滅魔神雷。
獨孤離識機,嘿嘿一笑,伸舌添了嘴脣,有點腥,不知是誰的血。
恰此時,空中一聲冷哼。
淡嗔與衆長老臉色都是一變,俯首行禮。
少年乜了淡嗔一眼,滿臉的不屑。淡嗔沒有擡頭,也沒有講話。獨孤離卻已經動了。
看著向自己飛來的血光,少年目光微寒:“哪來的魔崽子,敢上我太清……青城撒野?活夠本了麼?”也不見如何動作,獨孤離身前的空間驀地如流水般泛起波紋,竟然凝聚成一條鞭繩,朝獨孤離伸去。獨孤離身在半空詭異一扭,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在少年和淡嗔身後,熾熱的火光升騰而起。
“螢火之輝,也敢同皓月爭光?”少年反手一探,一雙白玉手掌生生切入太陽真火之中。“叮!”一聲脆響,獨孤離飛退,少年也是身子一震,身上快逾電光地出現一層盔甲又一閃而逝,愕然地看著發青的手掌,似有些不敢相信,“我竟然受傷了!”
獨孤離被轟入地底,隨即彈出,神智歸體,體外血光也散去,死死盯著少年。
少年好久纔將視線從自己的手掌上轉移開來,“好,很好!我發誓,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殺機掩蓋日月,應之天象也變,直直朝獨孤鋪天蓋地地壓去,“咄!”,一把金色小箭從他口中吐出,遍身螺紋,尖有倒鉤,微微一轉,發出一聲刺人耳膜的銳嘯,閃電般劃破長空,速度之疾竟是讓獨孤離來閃避的舉動都未做出,身體便猛地爆出一團血霧,小箭穿身而過。
獨孤離臉色一白,而後一紅,血色充盈,傷口處五色豪光掩映,呼吸間褪去,透過破口的衣服看去,肌膚如雪,竟是完好無損。
對方目光一凝:“五行不滅真身,咦,是你?!”少年當初也曾隨淡嗔同上金頂,自然記得獨孤離。少年臉色一番變化,眼中疑惑陰沉之色一閃而過,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兄臺修爲比上次金頂之上又進一步,龍君傳人,果然不同凡響。”
獨孤離沒理會他嘴裡的勞什子“龍君傳人”,只是他雖然心亂入魔,時而清晰,時而迷糊,卻本能地感覺到對方不好惹,魔性蟄伏,不敢妄動,沙啞著聲音道:“你是誰?”
如此態度,對方身上殺氣一盛,旋即收斂,卻再無法維持臉上笑意,沉聲道:“我是誰你不用知道,今天饒你一命,記住,只此一次。”
獨孤離怔了下,突然開口說道:“你是青城少主?”
對方嗤之以鼻,“算是吧,人間界,我就是這身份。”
“哦!”獨孤離彷彿突然從魔亂中醒悟過來,恍然大悟的神情過後,臉上便升起一抹笑意,“久仰!”拱手擡腳便向他走去。
少年顯然頗爲受用,雖然沒有答話,不過看向獨孤離的眼神卻不再像剛纔那般冷厲,臉上也重新綻開一絲笑容。他身後,低著頭的青城掌教眼中神光閃爍。
“那麼……你去死吧!”走近青城少主的獨孤離臉色還洋溢著燦爛笑意,聲音卻抖地一冷,掌心黑色晶瑩光芒倏忽射出,劍氣如絲,若蛇吐信,冰寒入骨。
似沒想到獨孤離會如此善變,青城少主臉色一滯,隨即冷笑,在這電光石火間,身上浮現出一副褐色鎧甲,形似蓑衣,劍氣遊絲離之三尺便不得進。
獨孤離臉色不變,他本就沒打算這麼一招便能輕鬆得手。一招受阻,他握手虛抓,遊弋在天地間的太陽、地火至陽之氣若被燈光吸引的飛蛾蜂擁而來,六陽神火鑑上亮起一個金色光斑,壓縮凝聚,周圍氣溫驟降,彷彿天地間的熱度都被光斑吸收,西方似乎忘記降落的、詭異由通紅轉爲金黃的太陽上,一蓬金光跨越無邊距離投到神鑑之上,光斑中,六片羽翼般的金光匯聚,一顆六陽神火蓮若隱若現。
青城少主怡然不懼,“小輩,今日小爺就就行一回斬妖除魔之事,是你犯我在先的,縱是將來跑到龍君前面,我也佔理。所以,今天,你死定了,嘿嘿……”
他笑,獨孤離也笑,轉世仙神而已,縱然覺醒,境界高超,可是,修爲卻實打實的不能超過五階。
獨孤離看了看天空,夕陽未下,日光如火,月光似水,繁星滿天。
青城弟子被勒令閉府,青城少主絲毫不將獨孤離放在心上,歪著腦袋看著獨孤離完成陣勢,臉色不屑。
遠方,司馬致遠劍眉微鎖,臉色凝重。
太乙五星羅動,騰蛇星辰之力降,白虎星辰之力降,玄武星辰之力降,青龍星辰之力將。到此地步,青城少主仍是不慌不忙,他不信獨孤離能將朱雀星辰之力引動,天界星宿,非凡星可比,真正五行齊降,徹底發揮仙寶威力,非正宗仙人仙氣不可,縱然如他真仙轉世,也不能。
確實,以獨孤離修爲,最多隻能引動四種星辰力量,無法五行齊聚,這點毫無疑問。可是,他嘴角卻掛上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霓虹般的四色星力落下,與六陽神火鑑引動的太陽真火一接,頓時瘋狂流轉,金光大盛,一朵巨大的金蓮自鑑中冉冉升起。
萬千星華投下,蜂擁幾成實質,那顆金蓮一出,緊接著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千萬,瞬間密密實實、層層疊疊的金蓮在寶鑑的牽引下,熠熠生輝,緩緩轉動,漂浮移動,煞是喜人——獨孤離本就沒想要用五方星力克敵,他要的只是以星力聚而火生,成就九天元陽大陣。
此陣已成,青城山表開始融化,雲界無數人動。
青城後峰祖師觀內,一個青年驀然睜眼,爆射出兩道尺長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