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外頭突然傳來修士遁光破空之聲,落地,開門,步子踏在院中落葉上,“哧吱哧吱……”的聲響在萬籟寂靜中分外清晰可聞。
獨孤離眉頭一抖,從入定中驚醒過來,第一時間收斂全身氣息,站立起來。
殿門被大力踹開,人走了進來。獨孤離背靠神像,控制心跳、呼吸乃至血液,整個人身上的生氣便快速降了下來,目光也看著自己腳尖,以免被對方感應。
獨孤離雙耳微動,眉頭不自覺地皺起,腳步聲只有一個,呼吸卻有兩個,一個濃重急促,一個綿長穩定較之常人卻顯微弱。
“噗通。”重物落地聲。
“瘋婆子。”一個男子恨恨罵了句,聽聲音年齡不大。獨孤離恍然,定是這人將“瘋婆子”或抗或背或抱進來。
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了許久,呼吸漸漸平靜下來,氣息越來越悠長,一呼一吸間,相隔竟有一刻鐘之久。
獨孤離心中一凜,那人定是在入定調息。頓時遲疑起來,此時其人靈覺外放,正是感應最爲敏銳之時,可同樣,也是其最爲脆弱之時,而且聽其氣息,似乎還負了傷。是否要先發制人?
一味躲藏,待其行功完成之時便極容易被察覺,生死操縱於他人之手,終究不是辦法,可若偷襲,一擊不中,自己恐怕立馬就有生命之虞。
獨孤離心中兩種念頭天人交戰,猛地聽見對方呼吸突然一個波動,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中呼吸心跳加重了許多,泄露了氣息。不再猶豫,一掌拍倒神像,身形一扭,化作一道赤光衝出。
調息男子雙目驀地一睜,雙足發力立起,一掌擊向緩緩倒下的神像,一掌反拍向背後勁風,卻感覺自己手掌穿一團火熱氣息,一柄彎刀已架在了脖子上,同時丹田三大要穴上一痛,氣勢頓時一泄,還想掙扎,耳旁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別動!”氣海穴上被人以手指抵住,頓時不敢動作。這時候,被男子一掌擊碎的神像碎片才散落到地上。
獨孤離成功將男子制住,長長呼出一口氣,心神卻不敢放鬆:“你是何人,此處是何地?”看了眼地上女子,“她又是誰?”
男子置若罔聞。
獨孤離哼了一聲,指尖上勁力一吐,男子身子不由一抖,卻兀自冷冷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獨孤離眉頭一豎,:“什麼明知故問,快說!”
男子神色微愕,突然多出一股希冀,感受項間肌膚貼著赤火寶刀,不覺暖熱,反覺冰寒,起了一片毛孔疙瘩,語氣放軟道:“在下何不凡,此處自然是丘陵山縉雲觀,地上那婆娘是個瘋子,三月前突然來到觀中,見了我一句不說就惡手偷襲,迫我離開此處後,仍窮追不捨,三月來煩不勝煩,今日纔將施展手段將她擒獲。”頓了頓,似有些試探道:“你是真不知?”
“什麼真不知假不知的,我是問你此處是哪方地界?我觀你一身魔氣,莫非是魔門地界?”獨孤離不耐煩道。
何不凡正要回答,地上女子已醒過神來,看見獨孤離用刀架著自己窮追三月的惡人,一股悲憤涌上心頭,“你這魔道惡人,我今日定要爲縉雲道兄報仇。”可才從地上立起,腦袋一陣眩暈,又跌坐在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扶著,“惡人,你對我施的那道毒煙是什麼?”
何不凡心中本就有一團莫名火氣,被對方沒頭沒腦地一罵頓時大怒:“你是哪跑來的瘋婆子,什麼縉雲道人,老子見都沒見過,找老子報什麼仇?”
女子見對方仍在狡辯,踉踉蹌蹌爬起身來,走了幾步,腿彎一軟,再次跌倒,無助地擡起頭,對這獨孤離道:“這位道兄,我看你一身正氣,也是道門一脈,還請看在同道份上,將這個惡人除去,替天行道,也是一份功德。”
何不凡頓時又怒又急,擔心獨孤離真被她說動,破口大罵道:“瘋婆子,口臭就不要講話,我幾時害過你什麼縉雲道兄了,這座縉雲觀我來時只是一座空觀,只做歇息之用,已有三年,也不見什麼勞什子縉雲,你莫含血噴人。”
“三年前縉雲道兄與我在長鯨島辭別,你也三年前入縉雲道觀,哪有這般巧法,我與他有三年之約,他若無礙,怎會不守信在此,連一個童子都沒留下。不是你害了他,又是如何?”
“就是這般巧法,說不定他三年前根本就沒有歸來,又說不定他本就是不守信之人……”
“你胡說……”
“瘋婆子才胡說!”
“這位道兄……”
“夠了!”獨孤離給二人吵得心煩意亂,“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這到底是什麼地界?”
“這裡不屬四大地界,從這往西,再翻幾個山頭,就是海外諸島,散修海域。”頓了頓,又些遲疑道:“你真不是碧蛇島之人?”
“怎麼又來了個碧蛇島?”獨孤離沒好氣道,“老子莫名其妙來到這裡,東西南北都分不清,知道什麼這個島那個島的?”
何不凡神色一緩,竟是鬆了一口氣。
“原來你還認得碧蛇島惡人,道兄,這等人窮兇極惡之人,除去便是行善。”
何不凡頓時又激動起來:“正派都是你們這種僞君子,滿嘴仁義道德,卻盡是小人行徑,只要不與己同道殺之就是替天行道,你們哪來這種資格……我敢以本心發誓,我沒見過那什麼縉雲道人。”倒是連獨孤離一塊罵了進去。
“你們這些魔門惡人向來隨心,區區誓言還不是說反就反。”
“臭婆娘,那你指著本心發個誓看看……”
“……”
獨孤離給兩人鬧得沒有脾氣,無奈道:“別吵了!你,先把她身上的毒解了。”
何不凡目光一寒,聲音頓時沉了下來,冷笑道:“真難爲你們同道間這般得相互扶持啊。”
獨孤離不耐煩道:“叫你解你就解。”
何不凡臉上掛著譏諷的笑,沉默不答。
獨孤離眉頭一皺,握刀的手又往懷裡緊了緊,刀鋒破開他表層肌膚,沾上一抹血跡:“解!”
“解了是一死,不解還是一死,卻能拉上一個墊背的,我爲何要解?”
獨孤離平靜道:“幫她解了毒,我放了你。”隔了片刻後,聲音突然低沉下來,“死算什麼,我刀在你脖子上一抹就是,問題是,這世上,多得是讓人生不如死、求死不能的手段。”
何不凡臉色一變,便是地上那女子看向獨孤離的目光也複雜起來。
何不凡終究是拿出瞭解藥,獨孤離待女子將要毒氣完全逼出,獨孤離突然伸手在何不凡氣海穴上一點,何不凡臉色大變,可還沒來得及開口,感覺丹田修爲只是稍稍泄出些許,氣海未破,顧不得其他,連忙打坐運氣。
獨孤離看了眼都在調息的二人,轉身大步走開,不出意外的話,二人應該會在差不多時候醒來,那般互相牽制,自己才走得安心。
不能怪獨孤離這般狡詐,雖然他早已暗暗發誓不再借助龍靈力量,可真離了她,一股不安的感覺便開始時刻縈繞在他心間,總覺得雲中界裡危機四伏。
………………
當雲中界還是雲山的時候,整個雲端便微微傾斜,東方稍高,西方稍陷,百川西到海,在妖族地界西方形成一片浩瀚湖澤,數千年的日積月累,在雲山自成一界後,地水風火演變,終於在此形成雲中界唯一的海洋。
海域是各類散修的聚集地,族類魚龍混雜,求道法門也三教九流千奇百怪,道、魔、佛、妖間而雜之,隱隱是雲中界四大勢力的微縮。
海濱雖算妖族地界,妖盟也水聖堂也在此設了分堂口,派有海壇高手坐鎮,卻也不敢貿然將勢力延伸海中。散修雖不如四大勢力實力那般凝聚,可千百年來,從不缺乏天縱之才,隱士高手是誰也無法漠視的存在。就算不提那些隱姓埋名不理世事的隱士,海中三島的名聲可絲毫不比四大勢力中那些名門大派要弱。其中,黑龍島島主相傳更是渡過內外劫數的妖神級牛逼人物,本體還是神龍旁支蛟龍一脈,是個牛氣沖天的傢伙。
這些亂七八糟又不能忽視的因素,讓海外自成一域,成爲僅次於四大勢力的第五方勢力。而此中修士,都有一個統一的稱謂,海外散修,西海,也因此又被叫做散修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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