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腳下,一黃二白三道光芒一閃,出現(xiàn)三個小童。當(dāng)先一個男童,四五歲模樣,上身著一件青色短衫,下身齊膝短褲,脣紅齒白,身旁並排站著一對雪衣雪褲雙胞胎女娃,頭扎發(fā)環(huán),腳蹬虎頭鞋,項系長命鎖,手戴如意環(huán),說話間,一個左邊臉頰時現(xiàn)酒窩,一個右邊臉頰酒窩時現(xiàn),兀自探頭探腦:“兔兒哥哥,寶貝在哪?怎麼進去啊?”
男童聞言故作老成地皺著眉頭沉思一會兒,老氣橫秋道:“以我百年經(jīng)驗,這裡應(yīng)該就是臥虎肛道處,可以直接通到虎頭山靈藥圃園。”
雙胞胎聞言點點頭:“哦,那我們開工吧!”
說話間,右邊雙胞胎取出一面金色銅鑑,吧唧親了下,說了聲:“爸爸,幫忙!”
銅鑑聞言爆發(fā)出一道熾熱陽氣,對著身前山頭轟去,無聲無息間熔出一條通山隧道。男童一馬當(dāng)先,進入洞內(nèi)。
雙胞胎靜立不動。
左方小孩皺著眉頭道:“怎麼了?”
右方小孩皺著眉頭道:“我忘了使用金蓮禁錮了……”
山洞轟然坍塌,傳出一聲悶哼。兩個雙胞胎平靜地互視一眼,各自吐了吐舌頭,腳下彩雲(yún)一起,飄然飛去。
沿著臥虎山脈飛行良久,獨孤無暇和獨孤無痕兩個小傢伙收起遁光,偷偷摸摸轉(zhuǎn)過山頭。臥虎山脈虎腰處,微微下凹,靈脈與之最近,靈氣十足,爲(wèi)龍虎宗靈藥栽種園。千多年來,龍虎宗爲(wèi)煉龍虎金丹,採集各種天材靈藥,多數(shù)移植其間。縱是有些因氣候天然條件所限,效力不比正宗,卻也只是相差彷彿。再有其他靈藥相輔,吸靈脈、天地靈氣成長,成熟後靈氣外吐,反哺靈脈,如此循環(huán)。此園靈氣之足整個雲(yún)中界也是少數(shù)。
峰迴路轉(zhuǎn),兩個拜金小娃眼睛一亮,眼前靈氣氤氳,竟然若是實質(zhì),化作片片霧氣雲(yún)團飄浮,微風(fēng)輕拂,卻紋絲不動。底下,各種靈材天寶散發(fā)出五顏六色的光芒,競相爭妍,好不喜人。
二小心底一聲歡呼,躡手躡腳向著目標(biāo)靠近。
眼見目標(biāo)在前,二小齊卻刷刷地一頓,臉色凝重。一切都透著反常,照理說這種重要之地,沒有護衛(wèi)相守就定有極厲害的法陣,更多的是二者兼之。來前二小早已跟毓兔打聽清楚,龍虎宗苗圃向來是由三位五階大成修爲(wèi)的掌老共同守衛(wèi)的。兩人早有對策,一個引人一個取寶。連撤退路線,碰頭地點事先都有詳盡計劃。至不濟計策還未實施就被對方識破,也能搶上一二,陰謀換陽謀好了。
眼下太過平靜,正是事出反常即爲(wèi)妖,二人心中警鈴大作,卻又不甘放棄唾手可得的寶物,遲遲不退。
給敵人時間便是給自己最大的傷害。二小心有靈犀,當(dāng)下便有了決定。就見二人一個原地觀望,一個電射而去。
“千年火候火靈花,人形首烏,馬形靈芝,銷魂離陽草,紫玉青,九陽果,淚斑竹……”獨孤無暇嘴都笑歪了了,雙手齊揮,手上碧玉扳指光芒不斷閃動,靈材觸之便無。“咦,朱果,竟然是朱果,至少三百年以上的朱果,關(guān)心師姐口中美膚養(yǎng)顏,去皺除紋的天然無污染寶貝……”獨孤離無暇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望風(fēng)的獨孤無痕眼角餘光一直沒有離開果獨孤無暇,眼見她停下發(fā)呆,不由留意,頓時看到她身前那顆一丈多高,翠枝黃葉,結(jié)滿細小如豆,粉紅勝火果實的大樹,頓時眼都紅了。哪還顧得上本職工作,腳下光華一現(xiàn),箭躍而去。
只見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一聲悶響,大樹一抖,掉落幾片樹葉。卻是獨孤無痕心情太過激動,速度一時未能把握良好,整個人撞上樹幹。獨孤無暇心頭一跳,倒不是擔(dān)心獨孤無痕怎樣,二人本體就是萬年玄冰,又經(jīng)仙人煉製,那個堅硬天下也是少有,再加上四階初成的修爲(wèi),又怎會這般不耐?她擔(dān)心的是朱果樹。不過這朱果樹顯然也非凡品,只是一陣抖動便靜了下來。獨孤無暇心頭一鬆,剛噓出一口氣,就聽見哎呦一聲,一個六七歲小孩從從樹上落下,嗵的一聲,砸在地上。半晌之後,又掉下一根樹枝,切口齊整,顯然爲(wèi)銳器所截,上頭還倖存的十?dāng)?shù)顆朱果熠熠生輝。
小男孩昏頭昏腦爬起來,手腳踉蹌,如醉酒之人一般,腦袋晃了半天才回神。扯去頭頂樹枝,手往臉上一抹,將做夢時流出的口水拭去,眼神一惡:“你哪家的小孩,不對,你哪來的小毛賊,盡敢打我龍虎苗園的主意?快快從實招來,否則免不了皮肉之苦。”
獨孤無暇掄圓了腿正想跑路,聞言眼珠一轉(zhuǎn),臉上頓時一垮,委屈地說道:“我生來無母,父親幾十年如一日,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將我拉扯大,一生心願便是吃上幾顆天下第一正派的天下第一靈果。做女兒的自然要替父分憂……”
小孩聽對方言語中誇讚之意,心中剛有些得意,抖感腦袋一重,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眼圈翻白的轉(zhuǎn)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那女孩不知什麼時候閃到自己身後了,一手握著跟自己一起掉下來的朱果枝,一手握拳,正臉上笑瞇瞇的盯著自己。
看著小男孩倒下,獨孤無痕對著獨孤無暇比劃了一個勝利的手勢,跑過去,將朱果放入扳指中。二人喜笑顏開,卻沒注意到,小男孩身上無聲地裂開一塊玉符,衝出一道金光,朝天師府中飛去。
天師府中,正爲(wèi)三位師叔齊齊到來、卻又只入定不語而疑惑不解的張?zhí)煺闹凶聊ィ@三人身負看護苗園之職,以前便是有事找自己也是來其中一、二人的,定會有一人留作不測之用的,到底發(fā)生了何等大事?就聽外面突起一陣喧譁,三個老者匆匆趕至,見到內(nèi)中情形,不由一愣。張?zhí)煺粗厣县W远俗娜耍挚纯匆荒樋嘞嗟娜耍挥煽嘈ΑI焓忠粨幔厣先松硇我魂嚮秀保魍该鞑灰姡辉谠亓粝氯龔埩验_的黃符。
那三個老者之一攤開掌心,同樣是一張裂開的黃符。
雙方都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一道金光飛來,張?zhí)煺腿齻€老者臉色頓時齊刷刷一變。身形一閃,人走樓空。
獨孤無暇、無痕兩姐妹正呲牙咧嘴地扯著朱果樹枝,這樹結(jié)實的程度遠超她們想象,以二人勁力竟然拉扯不斷,甚至連飛劍都削不動。氣的二人差點一個道純陽金蓮將它給燒了。就見天上四道遁光飛來,獨孤無痕一個激靈:“風(fēng)緊,扯呼!”
可是哪還跑得了?
張?zhí)煺腿婚L老還在空中,便已將情形看了個透徹,身形一變,四方包抄,各自將氣勢放出,封鎖天地氣機,將二人困在當(dāng)中。張?zhí)煺涞丶泵⑿∧泻⒈穑l(fā)現(xiàn)他只是昏過去後,鬆了口氣。眼神一正,看著眼前兩個大盜。敢偷到我龍虎宗苗園,兩千年來你們是第一個。
兩個小賊眼珠急轉(zhuǎn),看著臉色不善的四人,分析著敵我實力,不著痕跡地像後移動著腳步,猛地一頓,背碰到朱果樹了,無路可退了。
二人互打一個眼色,身形突然爆射,朝著四人中實力最弱的南方老者殺去。那老者一哂,說不出是不屑還是苦笑,大袖一揚,迎風(fēng)而長,二人只覺天地突暗,已被老者扣住收回。
“師弟的袖裡乾坤又有進展?”左方靠近的老者讚道,不,不是老者,分明是個風(fēng)度翩翩的中年。
被讚的老者面上一紅,“師兄說笑了。”袖裡乾坤乃空間神通,沒有地仙以上根本不可能施展,老者不過五階修爲(wèi),又非仙神轉(zhuǎn)世,又如何修得。不過是早年尋得一塊幻精石,央求太上宗主,他們的師兄煉成一隻類似乾坤戒功用的袖子,說白了,乃是一件靈器法寶。只是自己年少輕狂時,每每施展此寶,總是先喝一聲:“看我袖裡乾坤。”被幾位師兄笑了幾百年。
老者臉上皺紋舒展,一頭鶴髮瞬間化作青絲,須臾間,便由一個古稀老者化作一個壯碩漢子。另一個化作三十來歲的青年的老者搭話道:“神通雖妙,只是用在兩個只有初成元嬰的娃娃身上,不免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修行之人,只要還未成就大道,就同樣會衰老,可速度較之凡人已緩了數(shù)十倍,若非刻意爲(wèi)之,又哪來的老人。只是有些時候,爲(wèi)在晚輩面前增些威嚴(yán)的一種手段而已。
漢子對中年甚爲(wèi)尊敬,對青年卻似極爲(wèi)惱怒,怒目一睜,想要反駁,一時卻又無從說起,只恨恨道了聲:“好過某些只說話不幹事的人。”青年聞言一笑,卻不答話。
張?zhí)煺粗矍棒Y嘴三位長輩,臉帶微笑,正欲搭話,突然聽見一句稚嫩的聲音:“爸爸,幫忙。”就見漢子臉色狂變,抽身後退。一聲巨響,只見陽氣暴閃,漢子袖口化作片片碎布飛舞,兩道白光沖天而去。
可是在場的哪個不是修爲(wèi)高深、經(jīng)驗絕倫的老手,幾乎便是在下一刻就趕上二人,又重新包圍。壯碩漢子滿臉悲憤,幾乎沒有停歇,追上後大吼“豎子猖狂,賠我寶貝來。”手上一道上清寶光化作巨掌向著無暇、無痕兩姐妹抓去。”
獨孤無暇手上彩光一現(xiàn),射出無數(shù)明滅光圈,將巨掌套住。寶光被套住後,微微一滯,而後一掙,便脫離禁制,整個過程不過片刻。卻又聽一聲:“爸爸救命!”一道金色虹橋衝出,射在寶光巨掌之上,寶光轟然消散。九道金光升起,化作九朵磨盤大小金蓮,將獨孤無暇兩人包圍,緩緩轉(zhuǎn)動。
壯漢先失一件法寶,此刻又出手無果,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可是瞧著兩小臉上的惶恐之色,不由又爲(wèi)自己剛纔舉動有些慚愧後悔。
中年立於空中,看著眼前六陽金火蓮,臉上頗有些意外:“好厲害的法寶。”
青年臉色不虞:“當(dāng)是仙寶之流,身後長輩定然不簡單。只是看她二人年少無知,應(yīng)是自身淘氣,與他人無關(guān),不像是特意有人針對我宗。宗主意下如何?”
壯漢終究心氣難平,不滿道:“想這麼多幹嘛?先把這兩個娃娃抓起來,等她家長輩來領(lǐng)人再做處置理就是了。”
張?zhí)煺欀碱^盯著獨孤無痕手中的神火鑑看了片刻,臉上漸漸浮起一層笑意:“交由我來處理吧。”
兩小聽見幾人隻言片語間就將自己的命運定下了,不由大急,奈何形勢不如人,便是有六陽神火鑑相護,也不過一時權(quán)宜而已,終有不支的時候。不由後悔沒有將靈兒姐姐叫上,這個什麼宗主就要出手了,爸爸,救命啊。
“宗主?”獨孤無痕一根手指咬在嘴裡,皺著眉頭低頭尋思道,“好像聽誰說過。”
獨孤無痕聞言,一對黑漆的眼珠也骨碌碌地轉(zhuǎn)動起來。
“啊!”二小幾乎同時呼出聲,臉上喜色一閃,大喊:“舅公,一家人啊。”
張?zhí)煺壑行σ庖婚W而過,臉上卻是一板,:“現(xiàn)在知道了喊舅公了?!”
…………
天師府中,小男孩悠悠醒來。發(fā)現(xiàn)正被自己老孃抱著懷裡,轉(zhuǎn)頭一看,果然,老爹也在,正板著臉瞪著他呢。眼角餘光一瞟,還有一個四五歲模樣,渾身泥土的小孩和那個偷襲自己小女娃,正對著自己笑瞇瞇地打著招呼,咦,不是一個,是兩個,“啊,我還沒醒,我暈了。”頭一歪,倒回老孃懷裡。
“小兔崽子,還裝,給老子下來。”張?zhí)煺瓪庑n衝。
“不老實。”婦人佯裝發(fā)怒,在小孩臉上輕掐了一把,卻又轉(zhuǎn)頭對丈夫說道:“正哥,無痕和無暇還看著呢。”
“你還說,不是你給他天師印,他怎麼騙的了師叔和我?犯了錯哪有這麼便宜?小小年紀(jì)就歪念不斷,一頭將師叔騙到我假身旁,一頭將我騙到師叔假身旁。自己跑去苗園糟蹋東西。幸好這次來的是無痕和無暇,若是別有所圖、意欲對我宗不利的人,那他就是我宗罪人,你能保得了他還是我能保得了他?這兔崽子不趁現(xiàn)在好好教導(dǎo),將來就要反了天了。”張?zhí)煺秸f越氣。
婦人一時也不敢觸丈夫黴頭,手指輕點兒子鼻尖,隨口笑道:“不知兔崽子他老爹是什麼?”
“我知道。”
“我也知道。”
無暇、無痕兩個乖寶寶爲(wèi)給這對剛見面的舅公舅婆留下個好印象,紛紛搶答,大人總是喜歡聰明的小孩多些。自己兩個是名副其實的小賊,還給抓了個正著,天知道這個才見面的舅公等一下會不會舊賬重提,或者要把現(xiàn)在正躺在碧玉扳指中靈藥和最重要的朱果要回去,這種情況是二小萬萬不允許的。機會,是要自己創(chuàng)造的。
婦人臉上笑意充盈,“哦,那小暇告訴舅婆,是什麼?”
“兔崽子他爹也是兔子。”無暇受到鼓勵,大聲答道。
“不對,兔兒哥哥也是兔子,他都不是兔崽子他爹。兔崽子他爹是大兔子。”沒有搶到發(fā)言權(quán)的無痕趁機見縫插針。
“不是,就是兔子!”
“是大兔子。”
一旁的毓兔身子一抖,小心地看了看張?zhí)煺樕X袋一縮,“不關(guān)我事,我一句話都沒說。”
婦人吃吃而笑。張?zhí)煺缸勇犞庌q,一口一口兔崽子或兔崽子他爹,小臉、老臉在這一刻出奇地一致表情鬱悶。同時在心中默唸:童言無忌,大風(fēng)吹去……
果然是父子相親,兔崽子他爹也是兔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