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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屠龍歸主·師太師嫂

正邪鬥法終止,峨眉衆(zhòng)人也再招待來客的心思,各自回到派中,思索劍道。雖然道一祖師沒有傳下一人結(jié)出亟天劍雨陣的心訣訣竅,可是衆(zhòng)人一生浸淫劍道,自然能各有感悟,只是有高有低而已。倒也沒人不滿,都知道,天下沒有兩種完全相同的劍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唯一無二的道。

獨孤離慢慢走著,心中也在思索,幻劍道修習(xí)條件苛刻不作他想,而單人結(jié)成劍陣之道,雖不算稀奇,只要劍道修爲(wèi)至劍氣遊絲境界,配上一套子母劍器便可施展,峨眉傳承仙劍之一七修正是其中翹楚,除此之外,還有就是劍道修爲(wèi)至劍光分化以上,以無窮劍光代替子母劍器也可單人成陣,可想要如峨眉祖師那般一次性控制數(shù)目如此之多劍光、所結(jié)陣法如此之複雜玄妙,那就不是一朝一夕可成就,手法、修爲(wèi)、閱歷、神念強(qiáng)度、劍道天賦缺一不可。自悟出《三皇分光玄機(jī)誅魔劍訣》第七式十方俱滅與第八式三分天下之後,以兩儀劍道爲(wèi)基,獨孤離便開始推衍此劍訣第九式,隱隱然的竟也是劍陣方向,可以他如今修爲(wèi)閱歷、憑藉墨晶靈劍一劍三分、劍光自化的奇妙施展不過還只是粗略劍陣就頗顯吃力,一劍化萬而玄陣成,那等境界……獨孤離感覺自己要走的路越發(fā)的遙遠(yuǎn)了。

正入神,突聽聞耳旁妙音輕啓:“道友請留步……”

此刻峨眉西南方向千里之處,一無奇也無名的山頂,若有人能見其情景,定然要駭一大跳。

大紅血袍加身,身形少年,相貌俊秀的血魔老祖負(fù)手而立,目眺遠(yuǎn)方。身後,綠衣、綠髮、綠瞳,青年,七夜,跪著,是跪著的,上七派之一、天魔道主、魔君七夜啊,竟是跪著的。

靜悄悄的,不會有人看見,一隻麋鹿一如往常掠食、拒敵、奔跑,可是跑著跑著,就不對了,天空是紅色的,大地是紅色的,一切都是紅色的,最後的一刻,只有紅色,麋鹿飽滿的身軀瞬間乾癟下去,輕輕一個震動,便是齏粉。

百里之內(nèi),俱成絕域。

許久,少年似是回了神,神色間有些感傷,“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這些年,苦了你了。”

“二叔……”人前高貴至尊、雲(yún)界崩於眼前而不變色的七夜魔君,眼眶分明是紅的。

“你莫傷心,欠我們的,一個也跑不掉,吃下去的,也會要他們一口一口吐出來?!毖Ю献嫔裆焓痔撎撘蛔?。以此山爲(wèi)中心,一圈無形的血光倏忽延展,方圓數(shù)百里無數(shù)鳥獸蟲魚一聲哀鳴,無聲無息乾癟下去,甚至包括好幾位四階妖修,連慘呼一聲的機(jī)會都沒有?!澳闳迩闆r呢?”

“三叔與避水金睛獸同歸於盡,真神遊離天地,只留下不滅魔體,被龍君傳人用帝華流漿凝聚出一絲不滅元靈,神智混沌,被我困在天魔洞府,我想盡了法子也不見成效,想要恢復(fù)不知要何年何月?”七夜魔君畢竟一代驕子,片刻間便已控制住自己的失態(tài),言語間雖還有痛楚,表情卻歸於平靜了。

血魔老祖微微點頭,“這不是問題,你我齊心,三星歸位,助他一臂之力,百年時間應(yīng)能見效?!?

七夜臉上閃過一絲愧意,踟躕道:“二叔,我八百年前真神覺醒,五百年後恢復(fù)魔帥境界便止步不前,每每感到要突破,便生出一層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距離,到現(xiàn)在與父皇本命星也只是當(dāng)初三叔魂歸時有過瞬間溝通。想要三星歸位借其助力,恐怕,恐怕……”

“告訴我,七殺是誰?”血魔老祖臉色語氣一如往常的平靜,只是眼神中的神光表示,怒了。

“七殺,殺淨(jìng)仙、魔、鬼、佛、神、妖、人,是魔界億萬年來,唯一一個魔王境界的皇者。威震北方魔域,所向披靡?!逼咭寡壑猩窆忾W爍,答聲響亮。

“那你是誰?”

“我,七夜,七殺之子,北方魔域少君,無間皇朝繼承人,註定的帝皇?!敝袣馐悖j氣盡退。

“記住你剛纔的話,你是七殺的兒子,無間王朝的皇子,七殺能做到的你一樣能也一定要做到,而且要比他做得更好,更強(qiáng)大。否則,復(fù)辟了又有何用,再讓滅一次麼?”血魔老祖話語間帶著徹骨寒意。

七夜神色堅定,“七夜定以敵血祭我父,祭我疆土,重整無間王朝,使其威名遠(yuǎn)播三界。若有違今日言語,天地譴之?!?

血魔老祖神色稍緩,“你不要沮喪,三星之中,你父皇本命星宿最爲(wèi)強(qiáng)大,你現(xiàn)在境界控制不好也是正常。但是,既然此星沒有隕落,仍高掛蒼穹,便說明仍有人能有七殺神通本命。而這三界六道,除了你,七殺之子,又有誰比你更有資格。至於三星借力之事,你只要做好自己本分,其他由我主持便可?!?

七夜神色肅然,“謹(jǐn)尊叔父教誨?!彪p目突然一亮,訝異中驚喜無限,“您突破了?”

血魔老祖微微搖頭,輕嘆道,“我這等境界再進(jìn)一步何其難矣?”頓了頓,臉上卻現(xiàn)出一絲傲意,“可是,以我現(xiàn)在大成血神分身術(shù),也未必就比那境界差?!迸牧伺钠咭辜绨?,“你資質(zhì)比二叔好,所以,二叔能做到此等地步,你就能更上一層?!?

“是!”七夜重重點頭。

血魔老祖臉上笑意漸漸擴(kuò)散開來,“好,這纔是叔父的好七夜?,F(xiàn)在,你將這雲(yún)中界的一些概況說與我聽一遍?!?

“人間魔道,與之魔界相比雖然不堪一擊,但是,但凡飛昇者,日後成就普遍要高過魔界本土魔神,潛力巨大。所以,自七百年前我便打算整合人間魔道,將它控制在手,日後便可源源不絕地爲(wèi)王朝供應(yīng)人才血液……”

“……我數(shù)百年明察暗訪,雲(yún)界魔道,我心中有數(shù)……”

“陸上各大魔道,除已被我盡數(shù)控制的天魔道,我在各派中皆有安插細(xì)作,教之無上天魔真法,大都成爲(wèi)各派中流抵住……”

“……而散修,我打算在一統(tǒng)勢力魔道後便極速進(jìn)行。包括陸中和海上……”

“真正實施,第一步便是立威,所以,此次金頂正邪鬥法我本來是打算以峨眉派開刀,擊敗所有正道掌教的,只是事出意外……”

血魔老祖看著七夜意氣風(fēng)發(fā)運籌帷幄之姿,眼中閃過一絲痛惜,心中默唸,“大哥,小夜長大了。”臉上卻表情依舊,“意外便是那個獲得龍君傳承的小輩麼?”

“正是。此人現(xiàn)居西極不夜城,與小西極、光明境並稱西極三聖境。侄兒曾經(jīng)推證,此三府應(yīng)是雲(yún)中三霄道統(tǒng)。其中又以極光不夜城最爲(wèi)出衆(zhòng),此城上任城主侄兒也與之有過一面之緣,也曾交手,極爲(wèi)厲害。後來在人間證得大羅金仙果位,是個極難得的人才??蓡我f龍君傳承,我自也不懼。龍君威名無雙,卻也管不到我魔界之事??v然他有無上神通,三界六道往來易如反掌,可我魔界又非無能人,何必懼他。而且,其傳人算來比我還高上一輩,死於小輩之手,他又有何話可說。真正的意外是現(xiàn)任城主,此人修爲(wèi)不算太高,卻極爲(wèi)奇特。其人獲雲(yún)中三霄仙府,龍君傳承,甚至,連廣成帝師六陽神火鑑也被其所獲。後來,我又親見其獲多寶神佛一元珠。而且,他身旁還有一條皇族神龍相隨?!闭f道此處,七夜頓了頓,“可是,最爲(wèi)駭人的是,他身上竟然有紫府玉清兜率炎。侄兒曾以天魔道罡星推演之法查看其前世、未來,竟是無常命格,一片朦朧。而且,此人天賦驚人,悟性之佳生平罕見?!?

“侄兒懷疑,”七夜看著血魔老祖,舔了舔嘴脣,“他就是龍君轉(zhuǎn)世。”

血魔老祖眼中神光閃爍,看不出心中所想,只是久久不語。

人間界,某大學(xué)教師宿舍,一個英俊青年手捧一本金色封皮課本,不屑地撇了撇嘴:“這年頭,沒文化真可怕?!彼砼裕胖粋€透明魚缸,其中,一條迷你小龍正追著一頭鯨鯊狂遊……

被認(rèn)定爲(wèi)大有身份來歷的獨孤離此刻正詫異地看著眼前妙人兒,反應(yīng)倒還迅速,恭謹(jǐn)?shù)溃骸耙娺^大師?!豹毠码x不認(rèn)得此人,卻記得自己醒來時正是此人爲(wèi)自己誦讀靜心咒。

女子雙掌合十,唱了聲佛號,“道友客氣了,大師不敢當(dāng),貧僧普渡靜如。”

獨孤離有些摸不著邊際,只是道了聲:“謝過靜如大師。”

靜如低聲道:“道友無須如此,道佛本一家。當(dāng)初信長江金塔出世,事後貧僧與一衆(zhòng)師姐妹爲(wèi)邪人所困,爲(wèi)道清子城主所救……”

獨孤離恍然,原來如此。

“不知道清子城主現(xiàn)在可還安好?”靜如師太稽首問道,聲音卻莫名地小了些。

“有勞大師記掛,師兄業(yè)已證得大羅金仙果位,飛昇紫極?!?

“啊!”靜如師太神色劇變,一時木訥不語。

獨孤離微微皺眉,雖然從凡間修士一躍成爲(wèi)天界大羅金仙千古未見,吃驚也是當(dāng)然。可是,當(dāng)初武當(dāng)七子聞之卻是喜高過驚,哪像靜如大師般,只見驚,未見喜。

當(dāng)下心生不悅,“無事的話,在下告退了。”言語間對她不由有些冷淡,你雖幫了我,可是師兄當(dāng)初卻也救了你,兩不相欠。

靜如似還未從道清子昇仙的震驚中回神,沒有答話。

“如此心性,難有大成?!豹毠码x心中更不喜,拱了下手,轉(zhuǎn)身便走。

靜如師太看著獨孤離背影,逾行逾遠(yuǎn),漸漸模糊,恍惚間,與另外一道身影重合,同樣的五行散脈,同樣的孤傲不羣,同樣的,對自己不屑一顧……眉間突然升起一股觸目驚心的黑氣,“道清子,你去死!”身如閃電,手上一團(tuán)銀光脫手化作百丈銀弧,閃電般朝獨孤離劈去。

獨孤離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受自己師兄大恩,又曾幫助自己的佛門師太會突然發(fā)難,而且,還會空間神通。

縱然獨孤離修爲(wèi)高絕,仙寶神奇,可是,一切都有個前提,時間。他沒有時間,連祭起太乙無星羅的時間都沒有,蘊藏空間之力劃破虛空的銀弧臨體,獨孤離腦海中最後一絲念頭竟是驚訝:“我居然是這麼死的?!?

上空無聲坍塌,伸出一隻蒼老的巨手,輕輕一拂,靜如驀然感到一股巨大力道將自己拉開,銀弧偏向,無聲無息地將地面劈開一條深深的溝渠。這一擊若是落實在獨孤離身上,怕是獨孤離已然一分爲(wèi)二了。

獨孤離終於反應(yīng)過來,絕處逢生沒有半點喜悅,滿腔怒火化作無窮殺氣,手中第一殺伐之寶屠龍刀閃現(xiàn),刀作劍使,出手就是十方俱滅。

靜如師太卻似呆了,不躲不避,不擋不防,只是靜靜地看著巨大刀影臨身,一如當(dāng)初,那個人對自己般……

如果這一刀落實,怕靜如會一分爲(wèi)二吧。角色對調(diào)有些快。

靜如劈獨孤離失敗,獨孤離劈靜如也未能成功。那隻巨手輕彈,屠龍刀化作一道黑光飛開,跌落,又一躍,跳入靜如手中。

“小子,屠龍刀物歸原主,就這樣了。”空中巨手退去,臨走說道。

獨孤離心頭一動,那聲音是當(dāng)初觀看道清子渡劫的崑崙老者的,當(dāng)時他還給過獨孤離一面玉牌呢?!巴例埖段餁w原主,那她豈不是……”

沒錯,今日靜如昔日屠龍,屠龍師太。

靜如師太手捧屠龍刀,眼淚無聲滴落。

屠龍刀嗡嗡顫動,再歸原主,似是極爲(wèi)喜悅,驀然射出一道金光,沒入靜如眉心,像極了當(dāng)初道清子給獨孤離等人留下的心得。

這顯然是個意外,連靜如師太也沒料到。只見她臉上連番變化,檀口微張……獨孤離看著金光入體後的靜如,暗中戒備,兩件仙寶蓄勢待發(fā),天知道這個女人等下會有什麼驚人舉動,生命只有一次,寶貴得緊,冒險不得。

許久之後,靜如師太顯然已經(jīng)消化完金光所帶來的信息,臉上升起兩酡嫣紅,臉上神情似羞似喜,秒目流轉(zhuǎn),看向獨孤離。

獨孤離心中一跳,這女人片刻間氣質(zhì)大變,顯然修爲(wèi)突破,要再次晉入六階了,冷冷道:“大師有何吩咐?”

靜如師太臉色赧然,顯然也是因爲(wèi)自己剛纔舉動,“師弟……我這麼叫你好麼?‘他’是這麼叫你的麼?”

“‘他’?普天之下,叫自己師弟的就只有過道清子師兄,你也叫我?guī)煹??你……”獨孤離心跳更加厲害,看著眼前如少女懷春般的佛門高人,心中**一聲,“師兄,你老人家當(dāng)真是……手段無雙!”聯(lián)想起當(dāng)初道清子渡劫之後,於峨眉、崑崙祖師的秘語、表情,獨孤離哪還不明白,怪不得屠龍刀不能爲(wèi)自己所有了。

既然明白箇中緣由,獨孤離哪還有脾氣,有氣無力道:“小弟見過大嫂。”

靜如大師嬌羞更甚,頭低得幾乎貼到胸了,只是臉上喜悅卻怎麼也掩飾不住。良久之後,大嫂才稍稍平復(fù)激盪的心情,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不久就要渡劫,你若是有暇,可以來普陀山觀摩,‘他’說對你會有好處?!?

道清子搶人法寶,毀人軀體,取其舍利,數(shù)世輪迴心魔不滅,不敢渡劫。反觀現(xiàn)在人家言必稱“他”,情這東西啊,魔力之大連佛祖都要退避三色。

獨孤離看著靜如師太如護(hù)珍寶般緊摟著屠龍刀,滿臉幸福的遠(yuǎn)去,心中暗歎:“師兄,你師弟要是有你三分手段,又何至於仍在孤家寡人的苦海苦苦掙扎……

PS:差點第三天就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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