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立在青鸞背上,顧盼周圍景色模糊飛褪,正志得意滿,前方虛空之中突然垂下三道墨色晶光,光芒綻放,飛出無數伏魔劍氣……
青年見那三道墨色晶光依三才而列,隱隱與一方天地相合,有皇者之相,浩然之意,劍氣縱橫穿插,符籙隱現,他是此中行家,一眼便瞧出是道家罕見的伏魔靈光,知道來人修爲不低,他才虎口奪食,從戰魔道手下將青鸞救出,不想轉眼間就有人將念頭打到自己頭上上,不驚反喜,大聲道:“鳥兄,衝啊!”
不想青鸞聞言反頸,細長的尖喙往背上青年一啄,青年一個沒防備,被啄中肩頭,痛得直跳腳,正要喝罵它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突感腳下一陣晃動,人就從鳥背上跌了下去,青鸞一個靈巧的翻身轉向,朝另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青年還沒穩住身形,那些劍氣已縱橫穿插而來。青年急切中舉止仍不失風度,五指一張,八道清光輻射,中心兩儀輪轉,一張八陣圖籙已然展開,一如從前,那些劍氣入內便無。
空中響起男子輕咦,似乎也有些吃驚青年古怪,接著就見從墨色晶光中再次飛離出許多劍氣,這些劍氣卻不再一味攻擊,而是虛空排列,空氣中似乎響起了某種律動,那些劍氣微微震顫著,分化成一條條遊絲隱沒不見。
青年眉頭微皺,劍氣遊絲乃是劍術修煉到一定境界,對劍器、劍訣、劍之韻律把握得極好才修煉而成,鋒銳無匹,又因能由整化零隱匿虛空,出沒隨心,是出了名的難纏。莫看眼下自己周圍一片晴朗平靜,事實上必然已然潛伏下無數劍絲,等著自己撞上去呢。對方修爲已是不低,配合這一手劍術,已是不可小覷,若是對方能在此基礎上練成劍音龍吟,確實堪與自己一戰。
他此念方罷,就見虛空中隱隱然傳出一陣高低有致的樂吟,九道劍光激射而來。
青年目光一亮,“好傢伙,不單練成劍音龍吟,還能劍光分化,莫不是峨眉仙劍派哪位高足來了?”這般想著,在劍音龍吟之功下,潛伏在他周圍的劍氣遊絲被引得顫巍共鳴起來,他周圍的空間就如水面般泛起一陣陣的波紋,那九道劍光則入蛟龍如海猛虎添翼般射至跟前。
此時青年也將青鸞之事拋至腦後了,他深吸一口氣,手掌一翻,八陣清光圖籙倒扣腳下,八極清光湛然,應對天地八方,腳踏陰陽二氣,身上氣質一變,若淵渟嶽峙,以不變應萬變。
因失了先手,青年自忖攻勢上定然比不過劍音龍吟與劍氣遊絲的配合手段,對方還有神出鬼沒的劍光琢磨不透。琢磨不透便懶得琢磨,青年便當機立斷,採取守勢,任你風雨雷聲,我自巋然,不動如山。那八陣清光圖此時顯得極爲神奇,雖然無法如以往將來敵攻擊以陰陽二氣鎮壓乃至粉碎,卻能因勢利導,以力卸力,以劍光的靈動狡黠與詭異莫測也近不得他的身。
當真是一圖在手,立不敗之地。
獨孤離卻興奮了起來,他在旁窺已久,也找不出青年破綻,他許久未見過這等修爲與自己差不離,手段較自己也不遜色的修士。他嘴角勾起,伸手虛握,垂在空中的三道墨色晶光一個挪移便列在了青年周圍,雙手掐訣,劍光隨之而動,無數的細小劍氣相伴周圍,用的是《三皇分光玄機誅魔劍訣》中的起手式《驅魔式》,這一式過後,《困魔式》《蕩魔式》《絕魔式》《陷魔式》《誅魔式》這些獨孤離已經熟悉無比了的招式便信手而來,其他四式倒也罷了,在獨孤離練就劍氣遊絲、劍音龍吟與劍光分化之後都已是無大用,但是那以殺絕爲本意的第四式《絕魔式》與單攻最強的第六式《誅魔式》卻都是極爲罕見的殺招。十多年前獨孤離還算是常用,後來他境界攀升,經驗漸豐,便少有遇到生命之虞,這兩招用的也就少了。
今日他一氣呵成地從第一式施展至第六式,回味起找到以前初習此劍訣的感覺,酣暢淋漓間,腦中突地生出一道靈光,此劍訣中他一直致力修補的殘缺後三式中的第七式隱隱中似乎被他抓住了什麼訣竅。這一喜非同小可,獨孤離許久沒有過這等酣暢的感覺了。他從虛空中顯出身形,眼見青年還有餘力,想也不想握住合成一口的靈劍,順著那道靈光展開自己這些年集合《游龍驚步》《蚍蜉夢遊》《幻生步》《公孫舞步》等諸多步法與五形大挪移所創的步法,翩若驚鴻,身形騰挪變幻間,他彷彿由一個人變作了四個人,這四人各據一方,手上使著一模一樣的劍招,四道墨色劍光在空中相遇,相互勾成一個“十”字晶光,自空中壓下。
獨孤離現身那一刻,八陣圖籙中的青年就睜大了眼睛,“啊,原來是獨孤兄,一別數十載,兄臺別來無恙啊。”見獨孤離彷彿根本未聽見一般,突然省起自己此刻乃是易幻了容貌,連忙收了易形珠,卻不想“十”字晶光已當頭壓下,他連忙又撐起八極清光,先護住了自己。因心中懈怠,匆忙間升起的八極清光好懸沒有被攻破,正鬆一口氣,要開口說話,陡然聽得獨孤離一聲長嘯,身體飛騰而起,當空走動,身形再分,不過這一次比剛纔少了變幻了一個,只有三人,身形倒飛,胸上背下,劍尖相觸,構成一個“丫”字劍光。
青年眉心卻是一跳,他眼尖的很,剛纔的四個獨孤離手上握的靈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區別,這一次三個獨孤離手中的靈劍卻各在劍柄末梢有了變化,一個刻著“天”字,一個刻著“地”字,剩下一個刻的乃是“人”字。他這時纔想起曾從自家妹子口中聽到過獨孤離初上茅山之時,使得便是一套三口墨晶靈劍。不過此時已多想無益,他畢竟是茅山乃至整個道門都極爲傑出的年輕高手,不單練就了元神,更得了一分天大的奇遇。這位道門傑出的人物深吸一口氣,右手食指當空虛劃,若是看得仔細,當能看出他指尖中探出一截金色筆尖。金色的符籙成形的剎那,空中響起一聲悶雷,獨孤離的劍網壓下前,金光化作一個碩壯的黃巾力士站了起來……
靈劍鋒銳,是以切割事物並無聲響。
二者這一擊的結果是,劍網很乾脆地將黃巾力士**直接送回仙界,卻也因此一挫,被八陣圖籙輕鬆地擋了下來。
獨孤離哈哈長笑中,收起靈劍,“司馬兄別來無恙。”
司馬致遠憤憤地散去清光圖籙,他極度懷疑獨孤離其實早已將他認出,只是鬥至興頭不肯甘休,拿自己練手罷了。
獨孤離心情此刻確實好得很,司馬致遠所想無差,獨孤離確實是在他恢復真容時就認出了他,只是他好不容易得了第七招的契機,怎願就此停手,當下假裝不知,也知他乃道門高徒,更加不虞會傷到他,越發無所顧忌,終於讓他悟出四人分身後,結合元神二分的感悟,一舉悟出《三皇分光玄機誅魔劍訣》第七、第八式,他分別爲之命名與“十方俱滅”、“三分天下”,不單如此,那殘缺的兩句心法中也因此而圓滿一句,到現在,這套他得自海外玄冰宮、使用最頻獲益最多的劍訣還有一式劍招、一句心法便臻至圓滿,這心情怎會差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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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獨孤離將口中的靈釀噴出,“你叫東方不敗?!”
司馬致遠坐他離他不遠處,正撥弄著掌中夜光杯,見他一臉愕然,不忿地說道:“一個化名而已,是囂張了些,你不也叫獨孤求敗嗎?”
獨孤離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笑到:“是我大驚小怪了,你去過世俗?”
司馬致遠點點頭,“幾十年前的事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獨孤離口中答道,心中卻暗說難怪。
俗世京都五大複姓世家,獨孤、東方、西門、歐陽、司徒,其中東方世家正茅山派在俗世代理。五大世家雖所屬不同,卻同爲道門代理,平日裡也不無來往。獨孤離與東方世家弟子中其中有怨,偏偏對方長得一張標準的小白臉,氣質偏屬柔弱,曾出演諷刺獨孤離不能修行,獨孤離反脣便譏:“東方不敗,僞娘最愛!”之後便被傳開,其餘三家子弟與他們口角時也常以此言相諷。
獨孤離這般想著,擡頭卻見司馬致遠笑嘻嘻地坐近,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警惕地說道:“你要幹什麼?”
司馬致遠沒注意到他身前的細微變化,而是擡頭朝四處看了看,一臉賊笑,“獨孤兄,你看!”
獨孤離好奇探首過去,司馬致遠將袖口輕輕一拉,獨孤離頓時倒吸一口氣,他袖子中放的是那件房屋法寶,法寶內,一排排地列著許多架子,架子上裝滿了書本,獨孤離眼力何等高明,只是掃了一眼,就看清了諸如《九天御雷真言》《玄光幽明錄》《天地心鑑大法》等,分明是一本本典籍。
“你從哪兒搞到這麼多典籍,難道你將你們茅山教的典籍都搬過來了,咦,不對,我看許多分明是魔道功法。”
司馬致遠將袖口一攏,神秘笑道,“這當然不是我茅山教的典籍,這是……”獨孤離附耳過去,再看他的眼神就極爲地不同:“你說你將東方魔教的典籍閣搬空了?”
“何止,東方魔教,修羅魔道,黔首山,太玄宗的都在這兒,本來我還打算去南方魔教的,這不是趕上青鸞出世了嗎?”司馬致遠雙手一攤,語氣很無奈,表情很得意。
獨孤離盯著司馬致遠,彷彿見著了可餐秀色,雙目差些放出光來。
相傳鄭八姑飛昇之前,曾集合無數散修人力、花費無數光**力編撰一部《玄武全典》,共分九冊,有《靈光冊》記載有先天離合神光、三寶神光、冰魄神光、旃檀神光、須彌神光、五華神光……有《異火冊》記載有三昧真火、陰火、明陽真火、純陽乾明離火、乾天烈火、太陽真火、三光神火、陰陽明離火……有《雷法冊》記載有先天神雷、太陰神雷、太乙神雷、無音神雷、五火神雷、玄冥陰雷、五陰毒雷、黑青陰雷、五行神雷……有《丹鼎冊》,有《陣符冊》,有《器制冊》等等等等,這些各種各樣的戰技法訣,並非單單魔門一類,涵蓋妖魔道佛,林林總總,堪稱曠世之著。更叫人敬服的是,此典完成之後,鄭八姑並無自珍之意,意欲公諸於海外,但凡魔修皆能受益,只是可惜還未及施行,她便飛昇而去,接著散魔盟便兄弟倪牆,一蹶不振,令人嗟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時至今日,許多散修提到此事,敬服之情仍是溢於言表。
是以鄭八姑雖已飛昇天界多時,在散修心中卻仍有著無可比擬的地位,兩千年來代代相傳,在海外仍有無數關於其人的種種傳聞身影。獨孤離一路行來,所遇招式神通紛雜,不乏神妙;所遇法器千奇百怪,不乏威力絕奇;所遇陣法萬變離宗,皆自有奧妙……而這些,經相熟之人如公孫娘子告知,竟十之六七不脫那本奇書範疇。
雖然後來散魔盟爲兩大魔道壓制,這般曠世奇書也難以得保,可是,五方魔教從中分出,就算以口相傳,也得還有好些家底吧。
獨孤離時下所行正是集諸家之長以饋自身的時刻,哪還忍得住,一把抓住司馬致遠,咬牙切齒道:“我要……”語氣神情似極了某種慾求不滿的XX。
司馬致遠先是一愣,隨即感到一陣惡寒,接著又突地使勁點頭,笑得跟個狐貍似的。
PS:中秋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