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獨孤離頗有些不適,“靈兒,就是跟我一道來的那龍獸,現在情況到底怎樣了?”
“你可知道,我龍虎宗原本是沒有龍虎二峰的,它們是兩千年前突然出現的,可知爲何?”龍虎宗主被獨孤離一聲舅舅叫的心情舒暢許多,卻答非所問,自顧說道,“世人皆以爲兩千年前,我龍虎宗當代天師驚材絕豔,創出外丹之道,法武同修。卻不知此法並非他所創,真相乃是當年祖師在世俗界遊歷時,爲一高人賞識,得賜無名丹卷一冊。丹捲上記載九天神丹煉製之法,上述練成此丹,不分凡人修士,服之立地成就金丹。祖師費時三百載,找齊丹捲上所述各種煉丹天材地寶,練出九粒神丹,祖師感激師門恩德,再念及煉丹的兩味主材,爲之命名龍虎金丹。”
獨孤離知道龍虎宗主定然語出有因,不會無故轉移自己話題,而且,龍虎金丹本就是自己此次來此的主要目的,便靜候下文。
“那兩味主材正是神龍龍涎,神虎精血。當然,這兩樣莫說在人間界沒有,便是有,想來也取之不得。可是,人間界沒有神龍,便是具龍族血脈的異獸也是極少,卻也不是不可尋得。祖師當初盡出本宗地仙高手,終於在南海尋得一頭五階修爲的冰螭,許諾助其飛昇,獲得龍涎。至於神虎精血,則簡單多了,虎之所以能爲凡獸之王,便是體內或多或少具有西方聖獸白虎血脈,積少成多,祖師當時總共屠殺各階修爲的虎妖近三百頭,凡虎逾兩千,聚其血脈,用本宗三寶之一的龍虎鼎精煉,同時將龍涎及所集各種天材地寶共三十三種一同投入其中,歷時八十一天,練得四十九粒神丹。丹成之日,天空突現風雲龍虎,其中,二十粒神丹化入風龍,二十粒神丹化入雲虎,風龍雲虎鑽入地脈,形成現在我龍虎宗龍虎二大山脈。而本宗亦獲得九粒金丹。”
一席話聽得獨孤離啞口無語,暗歎天道無情,爲練制神丹殺生無數,最後竟然也能同樣能飛昇天闕。
“兩千年來,本宗一直探索兩大山脈的秘辛,現在看來,非人,龍虎耳。所以,你那龍獸此番定然有一番機遇。”
“那龍虎宗這麼些年來就沒有想過再煉一次龍虎金丹嗎?”
“怎麼沒有?三百三十三種靈材,包括那萬年芝實與玉精,都已齊備。便是虎獸精血,經過本宗兩千年來的籌集,也於百年前趨近完功,只是苦於無那龍涎而已。”
“如果我能讓她獻上龍涎呢?”獨孤離說話的時候也有些遲疑,龍涎,並非是龍的口水,而是龍元精華以龍族秘法轉化,對龍獸來說,不啻與第二生命。而龍族秘法非龍獸一族無法掌握,卻唯有龍族主動自願才能得之。而九百年前,佛門高人尚香師太一怒屠龍,幾乎將四海龍族滅絕。否則憑龍虎宗之能,也不會兩千年來單缺此物了。
龍虎宗主眼神猛地一亮,隨即化爲一絲疑惑,“你很需要龍虎金丹麼?那畢竟是外來之物,玄修服之也不過是當作副法,你主修武,還是腳踏實地的好。”
獨孤離心中一暖,這個今日之前連人都不知存在的便宜舅舅,此刻大願將成興奮之時卻仍能想著自己的前途。
“我要龍虎金丹救人!”看了一眼龍虎宗主,黯然道:“當初父親神魂俱滅、母親神志不清消息傳至,我爺爺與奶奶受激,雙雙走火入魔。一身修爲盡廢不說,元嬰潰散,便是元靈也遭受重創,神識難全。奶奶對我有養育之恩,可是,卻已等不著了。爺爺靠著高深修爲,還得以勉強維持,雖然他一向嚴厲,可我知道,他對我是極好的,我終得試上一試。以前我不肖的狠,幾乎將所有人都恨遍了,甚至那素未蒙面的父母,也時常抱有怨恨,恨他們爲何要與人結仇,爲何要生下我……”
緩緩地,獨孤離將自己從懂得記憶開始,生平一切,第一次毫無保留的道出……
日薄西山,天地連接處,一片通紅,如人暮年,卻掙扎著不肯退出,只是終究迴天無力,漸漸沒入地平線,天地間憑空多了幾分淒涼……
龍虎宗主神情一酸,眼中痛楚之後化作無邊殺機,修羅魔道,一切都是因爲修羅魔道……
“離兒,”龍虎宗主突然皺眉,“你這名字不吉,罷了,由你去了。其實,龍虎金丹我手上還有兩顆,兩千年來,但凡繼承我宗宗主大位之人,都能獲賜一顆龍虎金丹,九去其七,不過祖規規定只能本人服用,不可轉賜,所以,你我雖是至親,我卻是幫不得你,還得靠你將龍涎取來……”舅舅的話仍在耳邊迴盪,時間卻已是一月之後,便是陪同自己一起來此的司馬少年都已離去。
獨孤離坐在當年他孃親居住的小屋外,遙遙看著遠方,身邊與他已是十分熟識的毓兔無聊地啃者草根。突然,毓兔不斷咀嚼的兔嘴一僵,似是遇見了極爲恐怖的事情,突然竄進獨孤離的懷裡,瑟瑟發抖。遠方,獨孤離注視的方向突然亮起一片金藍雲霞,一聲嘹亮的嘯聲響起,驚得山林中衆多鳥獸鬨然而散,獨孤離猛然擡頭,眼中閃過一絲狂喜,揚身長嘯,與之應和。
金藍雲霞突然收縮,眨眼間消失不見。獨孤離猛地感到身體一重,懷中已多了一個光溜溜的胴體,溫香滿懷,獨孤離卻一陣尷尬,“靈兒,先穿衣服……”
“哦!”懷中少女乖巧地答應道。
她已不復當初幼童摸樣,此刻除了臉上神情,已跟人間十五六歲的少女沒有二樣,嬌俏可人,身體該某些地方已經發育,凹凸有致,獨孤離猛然發現自己下腹一熱,連忙退開,心中對自己鄙夷不已。毫無預兆,“咚”的一聲響,將獨孤離嚇一大跳,仔細一看,卻是因爲獨孤離突然後退,毓兔僵硬的從他懷中落下,砸在地上,全身抽搐著發顫。龍靈看了它一眼,不是烤雞,便轉了過去。似乎感受到龍靈的目光移開,毓兔竟如人般長長吐了一口氣。看得獨孤離又好氣又好笑,它怎麼也有化元后期修爲,再進一步都可以叫作兔妖了,竟如此般的膽小,還裝死。當初也沒見它怎麼怕過自己,靈兒的龍氣便這麼厲害麼。
其實著也不怪毓兔,不說與龍靈的修爲一個天一個地,雖然此刻龍靈還沒有化龍,可體內確實是神龍氣息,比那些旁支龍獸純正何止千百倍,對其他獸類自然更具威懾。
獨孤離身邊並沒有適合此刻龍靈的女裝,只好將自己當楓榕島主送給自己的男裝取出一件給她穿上,縱是如此,也無法掩飾她的清麗之貌,出水清芙蓉,天然去雕飾。魚沉雁落,花羞月澀。似乎上天將所有寵愛都賦與其一身了。只是,她的身體雖然長了,神智卻似未有變化,也不知道是何緣故。
…………………………
阿來是個孤兒,今年二十歲,七歲時被一個正在世俗遊歷的龍虎宗弟子看中,引入雲界,成爲正一觀的掌門童子——掌管門庭的童子,一個讓人閒得發瘋的職位。十三年來,除了三年前新進幾個弟子與月前三個男子一個女童外這裡已許久未出現過新面孔。好在他勤勤懇懇,無聊時便努力修煉,打發時間的同時增加自身修爲,眼下已是化元中期修爲了,而且最近自己感覺很強烈,似乎又要有突破了。天賦在同輩之中也算是不差。
清早,他同往常般拿起掃帚,打開觀門,便欲例行每日雷打不變的功課——掃地。不想門外正站著一個黑衣青年,阿來一個不慎,若非眼疾手快,差點與他撞個正著,連忙整儀肅容,手一擡,口中已練習了不知千百遍的說辭脫口而出:“這位前輩是來拜會我宗的嗎?若是如此,請隨晚輩……”阿來突然失聲,看著眼前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笑容的英俊青年,腦中轟然一響,“恩公,哦不,師叔祖,道至參見師叔祖!”
道至正是阿來的道號。阿來心中激動無以復加,十三年了,十三年前,便是眼前的這位恩公將幾乎餓死的自己救活,接著更是一手將自己帶進這神秘的修行世界,他還是那樣的英俊,歲月在他的臉上似乎停止了腳步,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自己後來同師兄打聽才得知,他就是太上師祖最小的關門弟子,現任宗主的師弟,上屆正邪論道聲明大震,無數光環籠罩下的天之驕子。
黑衣青年,沒錯,正是張天齊,看著眼前因自己當初無法突破元嬰期,無奈之下入世俗界遊歷,偶然下遇見的一個瀕死小乞丐,自己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帶入宗門的小孩,此刻已長成的頂天男兒,心中也是頗有欣慰,看他這進度,也算不負自己當初期望,嘴角不由便露出幾絲笑意。
“師叔祖,弟子不知您老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師叔祖責罰!”阿來說此話冰非俗世客套,而是發自內心的誠懇。
張天齊擺擺手,示意他無須如此。然後臉色一肅,冷聲道:“吩咐正一觀所有弟子,此刻起凡非本宗弟子,一概不允上山。另,無論有何異常,皆平心待之,不得慌亂,不得外出,不得傳謠,違者嚴懲。非有我令,便一直如此……”
阿來心中大吃一驚,卻不多想,口中說道:“遵師叔祖令!”匆匆趕去通知衆師兄弟了。
天空遁光橫行,不單正一觀,幾乎龍虎宗所有宮、觀、殿,幾乎同時收到幾乎同樣令諭。
龍虎宗有大事發生了,所有不知情弟子都在猜測著。
龍虎宗正是要煉龍虎金丹了。 Wωω? ?????? C 〇
兩千年前,當時天師煉成龍虎金丹,龍虎宗大落之後從此大起,踏入鼎盛,那是一個傳奇的人的傳奇的時代。兩千年來,練龍虎金丹,對龍虎宗來說可謂是一個無比神聖、無比光榮的任務,可同樣的無比艱鉅卻讓它一直只是個夢想。可是,今天,這個夢想有可能實現了,於是,整個龍虎只宗沸騰了,隱修的長老、前輩紛紛出關,甚至,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面的太上師祖也現身了……
…………………………
時光飛快的流逝……
當初玄冰宮以冰蠶靈蠱煉玄冰靈丹費時九年。龍虎金丹號稱人間第一外丹,較之玄冰靈丹又要靈妙上無數倍,照理而言煉製時間應當更久,十年二十年都不爲過。不過龍虎宗爲煉此丹可謂苦心積慮,兩千多年的準備,無名丹卷代代相傳,每任宗主天師都鉅細無遺揣摩剔透,千百年來,雖無一人真正煉製龍虎金丹,可照之模仿、修改卻都有過無數次。更關鍵的,煉製此丹所用丹鼎乃是四大地界神級法寶中排名第四、龍虎宗震宗三寶之首的仙器,龍虎仙鼎。主煉者也非當代宗主張天正,而是修爲已達天人至境、只差一步就飛昇資極的太上師祖,上任宗主胞弟。是以,四年後……
自數月前起,龍虎宗上空一直被祥雲籠罩著。
無數與之交好的門派和個人,同樣無數不交好的門派和個人,崑崙、峨眉、青城、武夷、武當等道門大派紛紛或遣人或親身匯聚於此,可無一例外地都被龍虎宗弟子擋駕門外。而一些用強的個人或門派,同樣無一例外地遭到龍虎宗弟子慘毆,甚至,誅殺。
門外的人在等,門內的人也在等。
翌日,天空彩霞終於有了變化,正午時分,龍虎宗腹地突然騰起一道巨大紫金色光柱。紫金光柱突破雲層,無數彩霞紛紛從中涌出,天地間,那道二彩光柱頂天立地,照得百里之內一片通徹,壯觀至極,足有一個多時辰。
之後,光柱也漸漸消失,一股異香隨風潛來,漸漸瀰漫在整個龍虎山脈,衆人聞之俱是神清氣爽,甚至體內靈氣丹元也被引起絲絲顫動,好不舒適。除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臉色難看地離開外,衆人俱都沉浸在這舒適的氛圍之內。
門外的人在陶醉,門內的人在歡喜。這是一個大日子,一個對龍虎宗來說大喜大賀的日子,一個值得龍虎宗永遠銘記的大日子。時隔兩千年後,龍虎宗終於再次成功煉製龍虎金丹,龍虎宗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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