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離突兀離去,其第二元神又一直閉關不出,筱可飛做客也久,頗不自然,便向代理府主呂布做了一番辭別,也自離去。半路上,筱可飛遁光一止,嘴角含笑,說了聲:“出來吧。”卻見一道藍光閃現,化作嘻嘻哈哈關心。
“筱姐姐,我最近突然發(fā)現修行上還有好多不解之處,您知道的,師伯當初說過,我若修行上有問題便找您的……”
筱可飛哪不知關心打的什麼主意,修行之事,她在不夜仙府作客半年之久,關心從未向她請教過。可是自己著實喜歡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並不願駁了她,當下只是嗔了幾句,便由著她了。架起腳下遁雲,隨即又停下,奇怪地看著只是笑聲不斷,卻不跟上的關心。關心靠著身後的手一招,但見兩道彩光一閃,多出一對胖嘟嘟雙胞胎,一身雪衣,揹負寶尺。筱可飛眉頭一展,:“你這丫頭,竟然敢把你師父的寶貝拐出來,不怕以後受罰嗎?”隨即想起獨孤離跟兩個小丫頭之間的尷尬鬧劇,不由又是撲哧一笑。關心見她發(fā)笑,大喜下又一招,又兩道光彩閃過,一臉不情願的林沖和麪無表情的王毅跟著現身。
筱可飛愕然,指著關心道:“丫頭,你難道不知道我幻波池不得有男子入內嗎?”
王林二人連連點頭,深以爲此例不可破,關心不服道:“那我聽你說師伯當初經常去你們那做客的?”
筱可飛氣急,:“前輩是什麼身份,他跟我派祖師乃是……啊,你這小丫頭又套我話。那個,兩位不要見怪,我並無看輕兩位的意思。”王林二人扯出一個很牽強的笑,示意自己並不介懷。
關心聞言一笑:“我們玩我們的,到時讓他們侯在外面就是了,都這麼大人了,難道怕走丟了?”
“再說,我們不一定就要去換波池呀,飛姐姐,不如您帶我們遊遍雲中界三山五嶽,大江南北好了,路見不平時我們還可以英勇助手,救人於危難之中,既可增長我們閱歷見聞,又可彰顯正道風範,這纔不失爲我等正義修士所爲嘛。”
筱可飛氣得樂了:“你行俠仗義,你幹嘛不把呂前輩也一塊叫上?”
一個淡淡聲音傳來:“我怎麼了?”
衆(zhòng)人全部愕然,一道雲彩散去,顯出一個孤傲冷淡的黑色身影,不是呂布是誰。
“我只是受人所託,保護幾個小傢伙而已 。你們繼續(xù),當我不存在就好了。”
關心一聲歡呼,雙手齊齊一拉,左手拉出一個小男孩,右手拉出一隻金棕色小獸,一道金光一閃,再現出一個七八歲女孩,龍靈也。
筱可飛用手撫著額頭,頗爲認真地問關心道:“你告訴我,你自己出來玩,卻爲什麼要搬空不夜城?”
關心做了很無奈的表情:“我要出門,無暇無痕嚷著就要跟來,對這兩個丫頭我怎麼心硬得起來。可是她們跟來了,總得有人看著吧。”說著,朝一直黑著臉的王林二人努了努嘴,“而我們五個若都走了,留下小齙牙一個人呆著豈非更寂寞,我也不忍心啊。”
毓兔適時都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大大的門牙。
“至於晶晶。”關心在小獸背上拍了拍,避水金睛獸嘶吼一聲,忽地化出丈長神獸本體,碩大的獅首搖擺幾下,似頗爲不甘不願,關心在它耳邊輕語幾聲,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將後者安撫下來,這才擡首笑道:“您不覺得有這麼一頭異獸代步,既省力又拉風嗎?而靈兒與呂布前輩,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筱可飛還在思索關心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關心已坐到神獸背上,連連招手:“飛姐姐,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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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地界東南有一門派,號明心鏡宗,規(guī)模不大,名氣不小,概因其派修行雲中界有名六大神算之一、號稱上體天心,下通鬼神,知地脈勾連,識星斗運轉,能測過去未來的明心通靈術。該派第一代祖師那也是赫赫有名,便是當初返墟之戰(zhàn)後,兩儀微塵大陣構繪勘測的最主要人物,道號靈通子。
試想,以一介元神未成修士之身,指揮麾下近百地仙級各派大高手,那是何等的威風與榮耀,是以陣成之後,靈通子名聲大噪,在當時有人間陣法第一宗師之稱。後雲中界人數漸減,以六道溝通世俗,仍是由其主持,只是可惜其陣法算學無雙,修爲卻實在不高,一生止步元嬰境界,壽元盡而歿於佈置六道之時。後人也曾思索,若是其能延壽數載,就算當時地仙級高手銳減,或許也能將六道盡數溝通,而非現在的三道功成三道不定。
靈通子死後,其後人再難有其驚才,他一手創(chuàng)建的明心鏡宗也隨著時光流逝而漸漸式微,總算雲中界各派多少都還惦念著些靈通子恩澤,對就算不出手相扶,卻也不至於欺侮,六千年來,浮浮沉沉半死不活,至少混了個家學淵源。
時至今日,明心鏡宗傳至第二十一代,當代宗主通靈子手中。通靈子本不叫通靈子,只是其一心期冀再復祖師當年風光,便不顧門人諫阻,將祖師道號前兩字換了一下,便成了自家之名。由此可見,此人抱負不小。要說此人也確有些才學,一卷《明心通靈》已參悟過半,本身修爲也在數年前堪堪踏入四階境界,名氣傳開,常有許多小派散修上門測兇吉命理,當然,難免是要付出些代價的。這般一來,明心鏡宗弟子的日子漸漸滋潤很多。
再說數年前茅山之上智光和尚渡劫成就羅漢身,不久後龍虎丹成,鯉躍龍門,一年前沅江金塔出世,半年多前,道清子渡劫成就大羅金仙身,不久前,又有貪狼星宿異變,雲中界一時異變連連。
通靈子預感將有大事發(fā)生,掐指一算不得要領,便取了當初靈通子留下的唯一一件異寶明心靈鏡匆匆閉關。這一日,已是數年之後,明心鏡宗禁地道心通明崖下,突然傳出通靈子嚎叫,門內弟子正驚慌,通靈子已跌跌撞撞出了關來,對著被驚動的衆(zhòng)弟子道:“大劫將至,大劫將至啊。”其時其人衣衫不整,發(fā)如枯槁,行跡有瘋癲之態(tài),過了好一陣,他才稍稍平復心情,道:“徒兒們,爲師觀星象,鑑心明,發(fā)現大劫將至,三界六道,盡數在內,浩劫所過,萬靈嚎哭,血雨腥風即將席捲……爾等須努力修行,且自今日起,我門下盡數閉關謝客,只有此般不惹凡塵因果,纔有望避過此劫……”說罷,喋血昏闕。
此人平時一派清高,對收取好處之事一直頗有不屑,無奈英雄氣短,對門人行事一眼睜一眼閉,權當不知,其門下弟子卻將之視爲天人,當時就驚得臉色大變,連忙應諾不說。那些弟子又急忙聯繫平日相好“客戶”,一一告知,衆(zhòng)人聞之,將此前種種一一對照,還真似如其說,頓時連道原來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不多時,整個雲中界幾乎都籠罩在一片沉肅陰霾之中……各派散休紛紛閉門閉戶,斷絕與他人來往。
他此番言論不要緊,卻將這幾件事件的親歷者之一,某位化名苦修的城主經歷了好生一段鬱悶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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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並蒂,各表一枝。
茅山茅山九霄萬福宮中,地仙老者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那個團金光。金光中,司馬少年雖然還是那身俗世打扮,卻臉色肅穆,頭頂一根金色毛筆,雙手結印,毫無半點平時的嘻哈之色。
老者看了良久,自從當初自己將他從信長江上游千里處將他帶回來,已有三年多了。以他目光,自然看出司馬志遠是獲得仙寶認主,機緣不淺。可是,當初金船出世之寶皆爲封靈之寶,自動認主煉化更是迅速,像他轉交司馬寧靜那丫頭的得中品仙器都天伏魔大光明符,不過一日功夫便已仗之到處惹是生非了。就算這支神筆品階達到了上品,和雲中界公認道門十大神器之首崑崙派崑崙宮同階,也不該如此情形。司馬致遠身體狀況並無障礙,甚至極好,好的甚至超常。
可是,他體內已趨近大成的元嬰卻憑空消失了。
按說,法修之人,元靈結合天地能量化成元嬰,元嬰才長成元神,便可出遊空冥,俗謂元神出竅。元嬰,元神的嬰兒版,雖說也可如此,卻真正弱不禁風。所以,修士但凡非到萬不得已,肉體爲敵或天劫所毀,元嬰幾乎不會離體,而元嬰離體超出約莫一年,具體也無定論,反正差不多就這麼久,元嬰不歸,肉體自然死亡。
眼前,司馬致遠的情況明顯非上述兩種之列。當然,也不排除他突然頓悟,練成元神,遨遊虛空去了。可事實是,以老者地仙修爲,遍查其肉身千里方圓也絲毫無所發(fā)現,當真有些邪門。
老者想起司馬致遠他老孃那欲問還休的表情,心中頗不是滋味。司馬致遠是他欽定的下任掌門,他對他所寄厚望更重,想著這些年來,他參悟智光羅漢“山是山,水是水;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境界將升,那樣的話在人間便難停留,司馬致遠之事不解,他便是飛昇了也不得心安。
總算他知司馬致遠命格奇異,乃是萬中無一的無常命格,不過無常之中卻伴隨有大氣運,非早夭之相,倒不是非常地擔憂。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想起他千多年壽命中遇到的另一個無常命格之人,那人又有所不同,無常而苦楚。一時間倒是有些呆了。
老者走後不知多久,或許一天,或許一年,司馬致遠身上的金光並無變化,識海中,一個巨大符籙若帆迎風,飄搖振幅,底下,一團金光迅速成形,化作一個嬰兒狀,嬰兒緩緩睜眼,爆射出兩道精光,但見嬰兒身軀疾長,童年、少年、青年,不多時,已化作真人大小,然後壯年,中年,老年,然後再次散去,消失不見……
如此,一個輪迴,就是五年……
直至第二十五個年頭,金光再次化作真人模樣,卻沒有再長下去。外貌赫然就是司馬致遠,二十五年時間,司馬致遠已然是元神初成。元神身形一轉,跳出體外,有些迷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肉身,神色漸漸清明,雙手探入肉身上丹田,拉著符籙兩頭往外一扯,如外衣般裹在自己身上,符籙光芒一漲一消,便沒了行跡。
元神身形一轉,坐至肉身處,作肉身一樣姿勢,與肉身疊加,一陣輕晃後,合爲一體。
元神肉身光芒同時一斂,肉身醒來。伸手一招,金筆跳入手中,與之相合,只留指尖透出一截筆尖,一握一鬆後,完全消失不見。司馬致遠眼中閃過一絲明朗金色,將身上破爛衣服換下,雙手往兜裡斜斜一插,哼著小曲慢悠悠往外踱去。
二十五年時間轉瞬即逝,對於修行者來說,不長不短,可是卻足夠發(fā)生一些事,一些改變整個天下大勢的事,暫且不提。
不夜仙府五行神霄鼎中,獨孤離第二元神之體內,一元珠中,一個外披青色火苗,內作赤色,散發(fā)著五彩霞光的橢圓球靜靜懸浮,內中似有一個虛影雙手抱膝,昏昏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