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五章 姐弟

常思豪陷在低沉的情緒之中,心頭煩亂,茶罷擱盞,便即起身告辭。

出了鄭盟主家的小院,餘人止步,秦絕響依然陪行,邊走邊道:“大哥,怎麼,你好像不開心?”常思豪喃喃道:“我應(yīng)該開心嗎?”秦絕響笑道:“那當(dāng)然,人哪,時時刻刻都應(yīng)該痛痛快快、高高興興地活著,纔算不枉此生,不開心是跟誰過不去?還不是自己嘛。”

常思豪心想你指使齊中華一夥所爲(wèi),豈非也是爲(wèi)自己高興?眼睛餘光在他臉上略掃,點頭佯作同意,試探道:“對了,絕響,京師想必名醫(yī)不少,我有心接吟兒過來,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絕響扭頭東瞧西看:“還是不必了罷?恆山醫(yī)術(shù)天下第一,馨姐都沒辦法,別人更不用提。我已告訴馬明紹派人把她接回家去,慢慢調(diào)養(yǎng)也就是了。”常思豪訝異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和我說一聲?”秦絕響笑了一笑:“已經(jīng)有幾天了,忘了和你說。唉,他派這幾個好像是京城新人,粗頭笨腦的,也不來個信兒回報一下,辦起事來我可真有點兒不大放心。”

常思豪心裡明鏡一樣,知道他這是在下毛毛雨,想爲(wèi)以後出事做鋪墊。胸中一陣酸堵。單手?jǐn)n住他肩頭,腳步放緩了些,道:“絕響,你姐姐命苦,身邊除了你我便再沒有別的親人。有些事情大家不想,她也更是不想,可是既然發(fā)生了,咱們做男人的,應(yīng)該替她撐起來,如果連你我都嫌棄,教她怎麼往下活?”

秦絕響咧嘴作笑道:“嫌棄她?怎麼能呢。”

常思豪明白他的意思:問題不在於秦自吟,還是在於那個未降世的孩子。有心想勸,身上卻覺得有一種喪氣的脫力感在瀰漫。恍惚了一下,澀然嘆道:“我想說的話,在臥虎山上都已經(jīng)說過了,現(xiàn)在也就不再重複。”他停下腳步:“絕響,如果那幾個人辦事粗糙,你現(xiàn)在加派人手,快馬過去接應(yīng)一下,也還來得及。”

秦絕響淡淡一笑,伸手肩頭,在他那隻手背上略按,口中滿是安慰的語氣:“大哥,放心吧,沒事兒,我也是那麼一說。自打秦家遭難以來,我總是把事情往壞處想,已經(jīng)形成習(xí)慣了。其實馬大哥辦事妥當(dāng),他安排的人多半不會出問題的,你也就別惦記了。”

四目相對,手背上一股溫暖傳遞而來,常思豪打個寒戰(zhàn),默默點了點頭,緩緩把手抽了回去。

兩個人繼續(xù)前行,誰也沒再說話。

空空的院子裡只剩下“沙、沙”的步音,又多幾分曠然。

來至總壇門口,常思豪在階下停步側(cè)身:“你還是住在這裡?”秦絕響:“獨抱樓現(xiàn)在雜亂不堪,我在這兒又可以學(xué)上乘武功,又有人保護(hù)安全,何樂不爲(wèi)?”常思豪失神地點點頭,有些欲言又止:“我……住在江米巷。”

秦絕響臉上有了笑意。

望著他的眼睛,常思豪有一種跌入深淵的錯覺,恍惚間他驀地回過神來,趕忙轉(zhuǎn)過身去,心田在剎那間爲(wèi)悲傷浸透,化作一片陰潮的溼地。

走出十?dāng)?shù)丈,仍有目光在背上。

他步子微凝,仰頭向天,一口氣長吸長吐,終於忍住回頭的慾望,抓著外氅領(lǐng)子猛地一抖,抖去那束目光的重量,昂首闊步,加速消失在街角。

他在人的縫隙間不斷穿梭,前行,彷彿逆流之舟般,想要將身上的一切煩惱、羈絆與彷徨沖洗在身後。人流愈來愈急,又愈來愈稀,不知什麼時候已然奔出城外,上了一片枯木離疏的小崗。猛停步回頭,高天晴冷,城垣鐵壁遠(yuǎn)在浮雲(yún)之下,周遭棋路連荒,斑山殘雪,萬里淒涼。

一時間,悲傷窒息了自己,他猛一挺胸大張雙臂,仰面長吸。

——走吧,走吧,離開這無情無義的地方。

——走吧,走吧,帶上吟兒去尋阿遙。

——三個人一起去看黃河,遊四方……天下之大,何處……

“何處不東廠……”

寒風(fēng)搜身而來,將他雕成一座無言的冷像。

月華初上。

江米巷常府院中一派藍(lán)深晦色,靜寂安詳。正廳檐下,顧思衣身著紅裙,手裡捏著片紙,在門口那一方光明中若有所思地踱著步,腳下兩條暗影往復(fù)交錯,輕剪著一地明黃。

直到常思豪走近,她這才發(fā)覺,忙停步側(cè)身道:“你回來了。”

常思豪越過她默默入廳。

顧思衣端著湯盆跟來給他淨(jìng)手,道:“今天樑先生來過,說是唱本已經(jīng)改好了,來問問安排的情況。他在這待了一下午,金吾沒來,你也不在,後來就走了。”

常思豪點頭,堆坐椅上。

伸手入盆,卻懶得動上一動。

顧思衣見狀,過來握了他的手輕輕撩水揉搓,恰到好處的水溫與女性手指柔滑的觸感令常思豪身上疲憊一輕,驀然有了家的感覺。

他懂了一點秦絕響對馨律的感覺,心底泛起希望的暖光。

一個人若對感情還有渴望……

顧思衣替他擦過雙手,撤下湯盆,回來微笑道:“你乏了罷?夫人說要親自給你準(zhǔn)備晚飯,現(xiàn)下正在廚房炒菜,我先給你沏杯茶來。”她轉(zhuǎn)身之際,衣袖垂落,掉下一片紙頁,渾然未覺。常思豪瞧了一會兒,俯身拾起,原來是一張寫著些蠅頭行楷的小箋。他掃了兩眼上面的字句,目光略一凝定,嘴角勾起笑意,將小箋迅速收進(jìn)懷中。

不多時顧思衣回來,將茶盤擱在桌上,擺好茶碗,提壺來斟。常思豪整理著袖口,漫不經(jīng)心地道:“姐姐覺得樑先生戲唱得怎樣?”

顧思衣道:“那自然是一流。”

常思豪點頭:“我和樑先生認(rèn)識不久,對他卻佩服得緊,他這人不但寫戲唱戲是一流,耐性更是不錯。”

顧思衣奇怪:“你又怎知他耐性好?”

常思豪一笑:“他耐性若不好,坐坐也就走了,又怎會在這兒等一下午?”

顧思衣眼神閃爍,錯開他的目光,道:“那是……是我陪他聊天來著。讓客人在這裡空等,總是不好。”

常思豪點頭微笑:“還是姐姐體貼人。”說著端起茶碗輕吹,忽又嘆道:“唉,樑先生哪裡都好,只是風(fēng)流成性,喜歡四處留情……”餘光掃處,顧思衣在腹前交疊的兩手輕輕搓弄著,似乎有些不安。

他輕輕呷了一口,將茶碗擱在桌上,左顧右盼道:“吟兒這晚飯還沒做完嗎?我倒是有點餓了。”顧思衣道:“快了,我看她燉了骨湯,要熬得久些方纔好喝。”常思豪點頭,伸了個懶腰,喃喃道:“哎,乏呀。”探手去揉自己的脖子和肩膀。

顧思衣過來與他換了手。常思豪往後一靠,閉目作享受狀:“舒服。誰能娶了姐姐,那才真是好福氣。”顧思衣手上輕加了把勁兒:“你盡胡說,都是跟金吾在一塊兒,被他給教壞了。”常思豪一笑,也不反駁。隔了一會兒,顧思衣道:“那樑先生真的很風(fēng)流麼?我看他倒不像那樣的人。”常思豪忍了笑,一隻眼皮擡起,略微後瞄:“哦?那姐姐看他像哪樣人?”顧思衣道:“他長得看似粗獷,其實心思倒挺細(xì)膩,挺善解人意的。”常思豪道:“是嗎?姐姐只和他見過兩面,倒是相知很深啊。”顧思衣嘴脣抿抿,不再說了。

常思豪道:“今天我上獨抱樓去,看見那兒的姑娘三個一羣,五個一夥的不知聊些什麼,一問才知道,她們在互相比較,倒底樑先生爲(wèi)誰寫的詩好。”

顧思衣問:“他給很多姑娘都寫詩?寫什麼詩?”

“那還用說?”常思豪輕拍著椅子扶手:“自然是情詩嘍。哪個姑娘特別漂亮,他還要加贈一首。”說話時只覺肩上按摩的力度微輕,節(jié)奏一滯,又跟了上來。顧思衣聲音轉(zhuǎn)低:“他是大才子,寫詩送人也沒什麼不對。”常思豪道:“後來姑娘們比來比去,終於選出一首最好的來。得到這首詩的姑娘,果然也是最漂亮的。那首詩怎麼說來著?我當(dāng)時本來印象挺深,怎麼又有點兒記不起來了……”顧思衣語氣明顯轉(zhuǎn)冷道:“記不起不說也罷。”

常思豪道:“啊,等等,我想起來了,第一句是……寒氣透疏櫺……什麼破什麼猛……”

顧思衣停了手,快速接道:“正窗兒破風(fēng)兒猛?”

常思豪笑道:“對對對,正窗兒破風(fēng)兒猛。然後是……嗯,背卻殘燈。愁聽,什麼什麼秋夜清……什麼鳥兒啼一聲來著……”

顧思衣黯然接續(xù):“高梧露滴秋夜清,南山子規(guī)啼一聲。月沉西門暗扃。曉鍾何處,噹噹五更。薰籠坐倚直到明,輾轉(zhuǎn)夢不成。難道便一生孤另?奈香冷篆冷,衾冷枕冷人冷……”說到後面幾字,目光漸直,眼圈裡有些發(fā)紅。

常思豪歪頭回望,故作訝異:“怎麼,姐姐也聽過這詩麼?”

顧思衣直了身子,從椅後轉(zhuǎn)過,緩步踱到中廳,眼望窗紙:“下午閒聊時,他給我講了自己趕考學(xué)戲的經(jīng)歷,說到身世,我也便講起自己在宮中的日子。他聽了很是感慨,便當(dāng)場寫了這首‘四季花’送我,詩中字字血淚,訴盡我十年寂寞,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人,這般懂我心裡的感覺。沒想到……罷了,罷了!”

“原來如此。哈哈。”

常思豪從袖筒中掏出那張小箋,瞧瞧題頭,一本正經(jīng)地道:“嗯,果然是四季花。唔,贈思衣姑娘。嗯嗯,難道便一生孤另?樑先生這詩好,字也好,都好,都好……”

顧思衣猛回身瞧見小箋,怔了一怔,手往袖邊捏了個空,登時反應(yīng)過來,只覺兩腮紅通通地脹跳,有種沒處躲沒處藏的尷尬。常思豪笑道:“姐姐不必害羞。剛纔我都是開玩笑的。樑先生仍未婚配,姐姐若是有心,我便去給你提親,大家都是好朋友,他總會給我三分薄面吧。”顧思衣道:“誰要嫁他?快還來。”伸手去抓,卻踩了裙邊,一個踉蹌跌在常思豪懷裡,被他大手?jǐn)n住:“姐姐,我說的是真心話。樑先生這詩明顯對你有心,你看上去也不討厭他。既然如此,幹什麼躲躲閃閃?”

“別再說了。”顧思衣掙出身子,臉露慍容。

她畢竟是久在宮中,板起臉來頗具威儀,常思豪怕她真的生了氣,將小箋遞還道:“姐姐,你這又何必?”

顧思衣背身向門,低下頭去,手邊傳來紙頁揉折的聲響。

隔了好一會兒,她緩緩說道:“這世間彩雲(yún)易散,琉璃易碎,情愛總無長久。大家臨山望水,彼此留一份風(fēng)景在心也就夠了。”

後堂腳步聲近,秦自吟腰扎白色卷邊圍裙走來,手裡端著個砂鍋,笑著召喚兩人:“相公,顧家姐姐,還不快過來,嚐嚐我的手藝?”

“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嫂子肯不肯給小弟加雙筷子呢?”說話間劉金吾邁步進(jìn)屋,瞧見顧思衣,登時一愣:“咦,姐姐怎麼哭了?誰欺負(fù)你,小弟給你出氣!”

顧思衣嗔道:“臭小子,就會許空頭人情,我打個哈欠而已,哪用得著你?”

劉金吾笑瞇瞇地道:“打哈欠自是用不著我,打過了哈欠,就用得著小弟了。”言罷嘻嘻一笑,不理顧思衣的嗔視,湊到常思豪近前道:“二哥,喜事兒來了。”

第十章 鄉(xiāng)情第五章 見聞第六章 索藝第八章 控訴第六章 御狀第一章 通心第三章 愛與恨第七章 相見歡第十章 沙上牆第五章 輕吟第一章 難猜難解第一章 一場茶話第一章 換心兄弟第十章 受審第一章 童心指月第十章 鄉(xiāng)情第十章 鶯怨毒第十章 用我第九章 俠骨生香第五章 滅頂之災(zāi)第九章 鏡花水月第九章 不詳預(yù)感第六章 黑洞第七章 相見歡第九章 異動第八章 摺子教孫第五章 義士第七章 樹洞第三章 立議第一章 我的兒第九章 酸與甜第五章 遊戲第七章 醉人第三章 雙雄聯(lián)手第三章 幕後黑手第四章 試探第十章 夜探敵營第一章 魚龍震第八章 波譎雲(yún)詭第六章 輸贏第三章 正論第三章 三驚好夢第八章 宮怨第九章 破綻第十章 陷阱第三章 手滴血第四章 孫子第一章 噱頭第四章 定風(fēng)波第九章 奇癥怪談第一章 縱馬荒街第九章 不詳預(yù)感第三章 神蹟第八章 酒送英魂第十章 探病第八章 摺子教孫第四章 看走眼第六章 人精第三章 營救第七章 猜謎第二章 功德第五章 會神仙第九章 不明白第十章 發(fā)難第二章 活死人第四章 門客第六章 難養(yǎng)也第三章 誰憐血肉第九章 奇癥怪談第八章 豬腦第四章 夜路暖心第六章 癡子第八章 故園第十章 軍師第七章 意料之外第五章 舊時義第十章 沙上牆第十章 鞭爆驚雷第二章 魚腥第八章 柔腸百折第六章 黑洞第九章 俠骨生香第二章 劍家雄者第九章 饗客第九章 饗客第八章 心集第一章 英雄相惜第六章 別太虛第十章 夜探敵營第九章 三棒鼓第四章 泥絮第九章 頑劣第二章 劍盟高手第十章 我的幸福第九章 異動第三章 焚眉第五章 頭點地第五章 喝藥第七章 樹洞第四章 夜路暖心
第十章 鄉(xiāng)情第五章 見聞第六章 索藝第八章 控訴第六章 御狀第一章 通心第三章 愛與恨第七章 相見歡第十章 沙上牆第五章 輕吟第一章 難猜難解第一章 一場茶話第一章 換心兄弟第十章 受審第一章 童心指月第十章 鄉(xiāng)情第十章 鶯怨毒第十章 用我第九章 俠骨生香第五章 滅頂之災(zāi)第九章 鏡花水月第九章 不詳預(yù)感第六章 黑洞第七章 相見歡第九章 異動第八章 摺子教孫第五章 義士第七章 樹洞第三章 立議第一章 我的兒第九章 酸與甜第五章 遊戲第七章 醉人第三章 雙雄聯(lián)手第三章 幕後黑手第四章 試探第十章 夜探敵營第一章 魚龍震第八章 波譎雲(yún)詭第六章 輸贏第三章 正論第三章 三驚好夢第八章 宮怨第九章 破綻第十章 陷阱第三章 手滴血第四章 孫子第一章 噱頭第四章 定風(fēng)波第九章 奇癥怪談第一章 縱馬荒街第九章 不詳預(yù)感第三章 神蹟第八章 酒送英魂第十章 探病第八章 摺子教孫第四章 看走眼第六章 人精第三章 營救第七章 猜謎第二章 功德第五章 會神仙第九章 不明白第十章 發(fā)難第二章 活死人第四章 門客第六章 難養(yǎng)也第三章 誰憐血肉第九章 奇癥怪談第八章 豬腦第四章 夜路暖心第六章 癡子第八章 故園第十章 軍師第七章 意料之外第五章 舊時義第十章 沙上牆第十章 鞭爆驚雷第二章 魚腥第八章 柔腸百折第六章 黑洞第九章 俠骨生香第二章 劍家雄者第九章 饗客第九章 饗客第八章 心集第一章 英雄相惜第六章 別太虛第十章 夜探敵營第九章 三棒鼓第四章 泥絮第九章 頑劣第二章 劍盟高手第十章 我的幸福第九章 異動第三章 焚眉第五章 頭點地第五章 喝藥第七章 樹洞第四章 夜路暖心
主站蜘蛛池模板: 马鞍山市| 三明市| 海伦市| 大渡口区| 南昌县| 太保市| 洛宁县| 探索| 万载县| 抚顺县| 巫溪县| 定襄县| 富锦市| 汕头市| 花莲县| 高阳县| 临清市| 吉木乃县| 达拉特旗| 华阴市| 清河县| 库伦旗| 湘潭县| 龙川县| 丁青县| 甘肃省| 江川县| 汉川市| 伊宁县| 黄大仙区| 清涧县| 宾阳县| 孟津县| 察哈| 西林县| 洞头县| 荃湾区| 界首市| 太原市| 孟村| 从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