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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魚腥

程連安起身道:“形勢還不算差,一切見機而作,見景生情就是。乾爹那邊我還要去回覆一下,咱們改日再聚。”

秦絕響道:“你就說我脾氣古怪喜怒無常,試探之下碰個軟釘子,也就沒再深說。”程連安打個沉吟,點了點頭。將他送走之後,秦絕響回來琢磨:“馮保替張居正出頭勸我,自是和小山上人一個鼻孔出氣。從太監、閣臣到少林掌門,可以說禁宮、朝廷、江湖這三個點貫連支撐在了一起。這就不能不佩服老鄭,把局布得確實嚴密整齊。幸好我一衝一猛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否則靠細摸慢滲,想拿下百劍盟豈是容易?嘿,這他媽才真叫天意。”

他一陣後怕,一陣慶幸,一陣得意,料想馮保之所以會派程連安來,多少也有些沒把自己當回事的意思,程連安回去這麼一說,他心裡必然要犯些覈計。馮保是宮內勢力最強盛的人,距離權力核心最近。現在只有大哥和他聯繫得上,凡事不好說話。如果他有興趣出來接觸一二,那自己就有機會將因鄭盟主死亡而斷裂的關係網再度編織起來,重握在自己的手裡。

本來常思豪和馮保關係不錯,若是他肯從中搭橋,加上程連安這層關係,一切就更容易了。可是大哥不是北上就是南下,在京也是事務繁多,一直也沒騰出功夫,這回無論如何也得加點緊纔好。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常思豪迴轉,便派人到昌平大營去接。天交傍晚,陳志賓來回報,說侯爺已然隻身離京。

他聽得柳葉眼一橫:“什麼?大哥走了?你沒聽錯?”

陳志賓道:“沒錯。是戚大人親口所說。”

秦絕響坐回椅上,目光有些發直。陳志賓擡起臉來:“侯爺領密旨辦事,不願有人大張旗鼓送別,也在情理之中。”秦絕響橫了他一眼,真想罵:“你他媽老糊塗了?我們兄弟是什麼關係,皇上密不密旨算他媽老幾?”礙著他是暖兒的父親,總不能太過分,壓了一壓,擺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陳志賓應了聲是,垂首退下。暖兒也不敢吱聲,在角落裡靜靜瞧著。只見秦絕響坐了好一會兒,站起身形緩步來至牆邊,推窗南眺,目光平直淡略,一張小臉上盡是憂容。她看得一陣揪心,小嘴脣略張了一張,終不知該勸說些什麼,黯然地垂下頭去。

天心懸舊月,一溪碎波黃。

月色下的草廬簡素依舊,寧靜安詳。

紅殷殷的蜀椒串在窗下輕蕩,彷彿一排排倒掛的燭光。

一條竹排隨著滾滾落葉順流而下,在草廬之畔緩緩撐定停橫,一個褲腿高挽、頭戴草笠的漁夫手提魚簍腳尖輕點,躍落岸邊,向草廬行去,口中喚道:“小香,我回來了!”

草廬內無燈無火,毫無動靜。

漁夫搖頭失笑,喃喃自語道:“準是又喝多了。”提著魚簍走到門邊,摘草笠掛在檐下,拉開門道:“今天收穫不佳,只捕到了一條哩。”說話間邁步進屋。

一股血腥味和著酒氣撲鼻而來,令他吃了一驚,目光疾掃,只見牆上琴歪,琵琶落地,屋中桌椅橫倒,地板上左一灘、右一灘,盡是深色的血跡,還有一隻碎裂的酒壺。水顏香靠在窗下頭髮散亂,毫無聲息。

他趕忙將魚簍一扔,撲過來道:“小香!小香!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僅有的那條小魚翻出簍外,在地上“吡、啪”翻跳。

水顏香迷迷糊糊被他搖醒,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揮手亂拍道:“臭……臭東西!離我遠一點!”吐字頗不清晰。

漁夫推開窗讓月光照亮自己的臉龐:“是我!小哀啊!”見她身上盡是血跡,也顧不得許多,伸手四處探摸,尋找傷處。水顏香厭煩地掙扎著,兩手亂揮,不住撥他腕子:“別碰我!都是魚腥味!臭死了!”口中一股酒氣沖人。長孫笑遲摸她身上確無傷口,稍稍放下些心來,屋裡屋外地轉了一圈確定無敵人潛伏,這纔到後廚淨手。剛舀了一瓢水在盆裡,就聽身後柴堆譁然一動——他不及多想,猛回身一腿掃出——柴枝飛射,散落一地,定睛看時,卻見後面引火用的幹黃草堆裡,趴著一隻白色小兔。

那小兔拖著一條傷腿,絨毛上血跡斑斑,身子瑟縮,眼神黯淡,奄奄一息,已無逃竄求生之力。

長孫笑遲一見便即省悟:這兔子是昨天自己在林中捉來的,想必小香是想殺它給自己做晚飯,結果一刀未能砍死,兩下受驚,兔子四處亂跑,爲了捉它才搞得滿屋亂七八糟、到處是血。他瞧瞧旁邊案板上放著切好的蔥、薑末,想像著這天下第一美人戰戰兢兢追殺小兔的場面,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下腰瞧去,竈堂裡灰燼忽閃,尚有餘紅,他在竈底塞進些柴禾,鍋里加了兩匙油。一探手捉住兔子,擰斷頸骨,伸食指在腿傷處往裡一插,左突右豁撐開皮膜,摳住一撕,半張兔皮便剝了下來,兩三下又將另一半剝好,掏去肚腸,肉扔在案上,快刀斬成小塊。此時鍋中油已滋滋作響,他將蔥薑末掃進鍋中,待香味略出,又將肉塊掃入,略翻炒兩下,加進了水,蓋好鍋蓋,在竈下添了根長柴,重新淨了手,夈了塊手巾,端著臉盆回屋。

水顏香迷眼不睜地仍在窗邊靠著,手在空中無力地虛抓,口中喚道:“酒……酒……”

長孫笑遲走近把臉盆擱在地上,點亮松油燈掛在牆邊,回來捉了手兒,用溼手巾輕輕替她擦拭血跡,哄道:“來來來,擦乾淨了再喝,好不好?”水顏香厭惡地抽回胳膊一甩:“酒!酒!”長孫笑遲笑應道:“好,好。”回手拉起一把椅子,把手巾搭在上面,找來一隻碗到酒桶邊蹲下,揭開蓋子一瞧,裡面空空蕩蕩,已然見底了。中午自己臨出去打漁前,桶裡應該還剩下十來斤,想必半天的功夫,這些酒都被她喝盡了。只好回頭道:“酒沒啦,明天我到鎮上買吧。”

水顏香身子縮成一團,口裡有氣無力地道:“我現在就要,你去買,你去買……”長孫笑遲見她滿臉紅脹脹地,知是大醉正酣,回來蹲下哄道:“集都散啦,我答應你,明天到鎮上賣了魚,一定多買些回來,好不好?”水顏香搖頭起膩:“你去找話癆,朝他要……去啊,去啊……”不住地推他大腿。

長孫笑遲撥開她掩眉的長劉海,見她彷彿剛下生不久的小貓般,醉得連眼睛也睜不開,長長的睫毛合成一線,邊角上黃黃的眼屎彷彿兩顆小米粒兒,迷迷糊糊兩手只顧推,不禁失笑。拈指替她摘去一小條沾在髮絲上的草棍,將手巾醮溼按在她眼角,替她輕輕洇著、揩著,道:“還找話癆呢?他白送了咱們那麼多酒,已經被老闆趕跑啦,你怎麼忘了?”

水顏香煩躁起來:“我不管!我要喝酒!你去買!你去買!”

長孫笑遲知道和醉人沒法爭辯,不再答言,繼續給她擦臉,水顏香伸手撥開,一腳蹬出,恰好踢翻了臉盆,水如流波,鋪灑了一地。長孫笑遲笑道:“瞧你醉的這樣子,再喝下去,又要‘一片好山河’啦!”水顏香揮臂大聲道:“你騙我!你說過要我錦衣玉食、風光無限的!現在卻喝點酒都不成!每天還要燒火、洗衣、做飯、擦屋子、刷馬桶、醃鹹菜!還要殺活魚、殺兔子!我不要殺,我不要殺!”她吼著吼著,兩眼裡淚光閃閃,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長孫笑遲僵怔了半晌,身子向前一傾,雙膝點地跪坐下來,伸手攏她入懷,柔聲道:“是我不好,以後這些事情我來做,殺魚我來殺,好不好?”

他輕輕搖動著,等了半天,沒有迴應,低頭看時,水顏香鼻翼扇動,呼吸均勻,已經又睡著了。

清風透過窗縫吹來,松油燈裡的火苗如落地黃豆般,跳了幾跳。

水顏香的臉龐浸在弱弱的光線裡,透暖生紅,安詳得像個孩子。

長孫笑遲表情裡浮起一種載著笑意的憂傷,緩緩低頭,向她凌亂的髮絲間吻去。

淡淡的草木灰味傳入鼻孔。

水顏香略伸了伸腿,偏過身子,貪戀溫暖般向他懷裡偎了一偎,白色紗衣隨著動作在燈光下捲動,邊角髒兮兮的,上面已經有幾處勾絲和破孔。

鄉野草廬比不得明堂華廈,粗糙的地板、柴枝的毛刺、隨手要做的活計,每一樣似乎都對精緻織物有著牴觸和仇恨,總能在不經意間將它們刮破劃傷。

這僅有的幾處破洞,說明她已足夠小心了。

湘裙爐邊皁,佳人惱……

長孫笑遲的臂彎又稍稍攏緊了一些。

當初,三十萬兩銀子給了兄弟隆慶,從獨抱樓撤出的股資屬於聚豪閣公用款項,也都交還了朱情和江晚。自己帶她出遊時幾乎囊中空空,一無所有。靠著典當首飾,兩人一路來到宜賓,來到這綠意初萌的小溪之畔。

猶記得在溪邊掬水而飲的時候,忽然被水中流動的光芒刺痛了眼睛,擡頭望去,陽光清泠泠帶著六棱七彩,絲般灑下,天空中是一片令人心曠神怡的藍。

那時,她的眼兒彎彎,笑容裡盡是幸福,指著天空說:“看呀,天上的草是藍的……”

天草唯藍……

那麼,那白白的雲朵,就是一隻只可愛的綿羊罷。

耳畔,那一刻溪水的聲音如此清決明澈,彷彿正由兩顆心靈之間流淌而過。

於是決定留下,伐木、割草,用雙手建起只屬於兩個人的小家。

草廬建成的時候,自己拍淨了手,挺胸叉腰站在旁邊觀賞成果,而她,將一隻盛滿溪水的竹杯輕輕遞過,望著房子的尖頂說:“小哀,給咱們的家起個什麼名字纔好呢?”

當時自己想了一想,笑著答道:“天空可以牧雲,咱這俗人,便只能牧養身邊這條小溪了。”

“嗯。”她滿眼幸福地點頭,笑著說:“那就叫牧溪小築吧。”

沒有侍婢,沒有嫁妝,沒有祝福,簡陋的草廬在她的手中卻被侍弄得窗明椅淨,無比溫馨。

她習慣了沒有粉黛、沒有香薰、沒有桂花油,習慣了用草木灰洗髮、剪掉了修美纖長而毫無用處的指甲。

然而身上的衣裝,她卻一直不肯用粗布換下。

燒柴可以撿枯枝,用水可以在溪邊打,然而人不可能避開所有一切,生活中還需要鹽,需要米,需要酒,需要茶,積蓄用盡之後,自己便要去打獵,要去捕魚,要賺錢養家。

當一切按部就班,生活似乎就變成了單調的重複。

不覺間,她的酒又開始越喝越多,話卻越說越少了。

富貴榮華都去了……一剪青絲向雲拋,梳不盡,三千煩惱……

小香,這些不適合勞作的衣裳,就是你最後的自我嗎?

“撲楞——”

隨著一聲輕響,那條掙扎到無力的小魚,在歪倒的竹簍邊,口脣張合,最後地,努力拍了一下尾巴。

次日清晨,水顏香還宿醉未醒,長孫笑遲便早早起來做好飯悶在鍋裡,提著魚簍出來,撐開筏子到上游,沿溪收網。

這條溪少有人來,又值金秋時節,魚兒豐肥,前一天下好的網子,經過一夜已然撐得滿滿,他下腰將網子扯上來,沉甸甸竟壓得筏頭水漫,嘎吱有音。

往日他只挑大的留下,小的放生,今天卻毫不猶豫,全部倒進了魚簍。

重新布好了網子,他撅了些臨溪的柳條,睫毛般往魚簍邊插滿一排,提起長篙,竹筏如片紙過澗,飄逸如飛,直奔下游。

在這條溪流的下游,有個離宜賓城不遠的小鎮。那裡的露天集市不算熱鬧,卻正好低調安全。到地方拴好筏子上得岸來,四野裡仍黑沉沉的。他背起滿滿的魚簍,“叭嘰、叭嘰”踩著泥濘的小道向前行走,漸漸的東方生白,起了雞鳴。

來到集市時,已經有些人比他早到,有的忙著在泥地上鋪草墊,有的已經在往外擺貨。由於常常見面,彼此間已都很熟悉,一走一過,彼此都打起招呼。一個頰腮紅泛、頭戴羅巾的婦人擱下擦亮的酒罈,擡起頭來,笑道:“喲,這不是孫秀才嗎?”

長孫笑遲呵呵一笑。如今雖然每日打漁曬得黑了,他舉手投足間卻仍改不去那一份從容氣質,周圍攤販瞧出他是個懂文墨的,偶爾要寫個信、代個書過來找他,他都是欣然執筆。在這鄉野小鎮上,“龍形狂草”是用不上了,好在他楷書功底也深,行書、隸書樣樣皆能,寫得既好,又不收錢,所以人緣上佳,還得了這麼一個秀才的號。

他答道:“啊,四姐也出攤兒了?”

“是啊!”於四姐伸著脖子瞧:“喲,你今兒這一簍魚可打了不少,至少能賣個三吊五吊的!”長孫笑遲停了步笑道:“賣多少臨走還不是給您送來?乾脆咱們貨換貨,這魚給您,我直接拎兩壇酒回去得了。”於四姐笑道:“喲,那些個我可吃不了,家裡又沒仨沒倆的,就我一個人兒。魚兒這東西無水兒不歡,放不住可就該臭了。”長孫笑遲道:“養在水缸裡也能活幾天吶!隨時吃著都新鮮!”於四姐道:“話是這麼說,可家裡就我一個人兒,離河又遠,我一個婦道人家吃水不易,哪挑得動啊。”長孫笑遲哈哈一笑,轉過身去繼續前行。

於四姐對面有個賣狗肉的老漢,瞧此情景,二指輕敲鍋蓋,發出“磕梆磕梆”的聲響,哼起小調兒逗孫子:“嘿,都說魚水情兒深,到頭來,還不是架鍋燒水把魚悶?可惜了兒這魚兒有心把水戲,流水它偏偏無情愁殺人!”於四姐臊搭搭蹲回去,口裡道:“也不知哪個走東街、竄西巷、老沒正形的賊囚根子,吃多了屎悶肉,喝多了狗屌湯,把個錘子憋得敲肚皮,梆梆梆梆,日裡夜裡只顧響!”老漢拍手笑道:“敲得響,是錘子硬,旁人不知我究竟。雜糧消得身子軟,常吃狗肉去百病,男人吃了柱擎天,婦人吃了露小縫兒。”他兩隻手邊說邊拍,發出清脆的“啪、啪”聲,節奏不急不緩,帶著某種曖昧意味,身邊的小孫子似懂非懂,跟著拍手,咧開嘴露著豁牙吃吃笑。於四姐聽得脹紅了臉,大家對面擺攤多少年了,互知根底。這老頭渾號“狗嘴孫”,一條擰花舌,兩排伶俐齒,年輕時常挑擔竄街賣,能哄得寡婦開心、虔婆受用,若翻臉時,嘴皮子利索可不饒人。當下腆著笑罵了句老騷包,也不去招惹他了。

長孫笑遲來到自己常蹲的攤位,把魚簍放下,地上鋪好草墊,挑出幾條大魚齊整整豎碼在左邊。發現單有一條最大的,足有五六斤,便打橫擺在最外面。其餘中等大小的碼在中間,再差一點的,儘量挑個頭差不多的,擺在右邊。剩下的小魚也不挑撿,倒出來些,在泥地上堆成小堆,餘下的仍擱在簍裡不動。

此時買菜的人少。他閒著無事向這一街兩廂左瞧右望,只見紅紅的牛羊肉在晨曦中掛上了鉤子,白白的大饅頭冒著熱氣撿出了蒸籠,一板板豆腐在案上高高起摞,一根根油條泛著金光在鍋里正起泡成形。地攤上有自漏的寬粉條,也有販來的鹽津梨,有新下來的青紅棗,也有綁了腿的老母雞,人們在各自攤上忙碌著,一幅平安喜樂景象。

他眼裡瞧著,心裡盤算:如果今天真能賣出三吊錢,給小香買酒要花去一吊半,剩下的一部分買鹽,一部分買米,酒多不免傷肝,再買些葛花菜解一解纔好,天氣轉涼了,也該給她添些衣裳,尤其溪邊陰冷,可不能讓她腳下受了寒……唔,這樣便不夠了,那麼這次先買鞋,下次再添衣,或者先添衣,下次再買鞋……不過也未必,這條最大的若是有買主喜歡,多給倆錢兒,說不定也就夠了……

算著算著,忽然失笑。

聚豪閣把控長江水道,日進斗金,自己過去身爲閣主,食宿一切都有下屬打理,凡是端上來吃的,必然珍饈美味,凡是送過來穿的,亦必合身體貼,從來沒有必要爲此付出心思,如今需要事事親爲,卻也已漸漸習慣。

仔細想想,唯一沒有變化的是,過去和現在的生活中自己都很少碰銀子。

過去是不須碰,現在是碰不到。因爲花盡一天力氣打上來的魚,也只能換來幾串銅板而已。

有了數限,就有了取捨、有了算計。

多一分取捨便少一分自在,不知不覺令剛剛退隱江湖時的那份瀟灑消減了許多。

然而眼前這晨曦、笑臉、這泥濘的小街、粗俗的俚語、這魚腥肉香、雞叫蟲鳴,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鮮活、生動,予人以巨大的存在感,自己置身其間,彷彿纔是真真切切活在世上,是這蕓蕓衆生中的一員。每當這感覺升起的時候,那份窘迫便顯得微不足道起來,甚至絲毫不再值得以此爲意了。

他笑吟吟地望著,享受著這一刻的輕鬆適意,只見小街的盡頭,有人在薄薄的曦霧中正向這邊緩緩走來。

第十章 放手第四章 無心第六章 小醋第七章 所謂忠良第四章 骨肉情深第七章 全孝義第九章 鏡花水月第一章 囚龍大陣第八章 良心第八章 冰釋前嫌第二章 混血第二章 忠僕第八章 合擊第十章 一意孤行第六章 殺與不殺第三章 營救第十章 解翳第七章 峰迴路轉第三章 老鼠的尿第七章 陽關三疊第八章 膽子第九章 公義第二章 選擇第七章 勢窮第四章 夜路暖心第五章 知心幾人第十章 沒面子第九章 神尊受縛第一章 喝粥第八章 度我第九章 事難料第一章 魚龍震第三章 成長第四章 無心第四章 四面包金第七章 所謂忠良第四章 我的姐第七章 傷離別第七章 炮震俺答第四章 方家談第七章 假意真情第九章 金刀總管第八章 名無虛第十章 鞭爆驚雷第七章 傷離別第六章 推夢人第九章 事難料第二章 劍家雄者第九章 真心話第二章 哪吒下凡第二章 虛實莫測第二章 魚腥第八章 杯內長天第一章 還劍第六章 冷齒第一章 哭與笑第八章 盟主第二章 佛子第三章 評戲第八章 膽子第八章 合擊第八章 心集第四章 我的姐第一章 警訊第五章 義士第六章 竈邊閒話第二章 虛實莫測第三章 神蹟第二章 狠鬥第五章 真人第十章 軍師第七章 真言第七章 真言第二章 伺候第十章 魄力第十章 暗陷第七章 暗渡第四章 試探第五章 漠野鴉啼第七章 算賬第三章 小偷第九章 陣營第六章 解藥之謎第十章 鶯怨毒第五章 屈與誠第十章 鴿子的心第十章 官子第九章 山西秦家第六章 冷齒第九章 奇癥怪談第四章 深思第五章 打燈謎第五章 姐弟第一章 喝粥第一章 感情好第五章 滅頂之災第五章 打燈謎第三章 臨風觀雪第三章 海上行第九章 奇景奇事
第十章 放手第四章 無心第六章 小醋第七章 所謂忠良第四章 骨肉情深第七章 全孝義第九章 鏡花水月第一章 囚龍大陣第八章 良心第八章 冰釋前嫌第二章 混血第二章 忠僕第八章 合擊第十章 一意孤行第六章 殺與不殺第三章 營救第十章 解翳第七章 峰迴路轉第三章 老鼠的尿第七章 陽關三疊第八章 膽子第九章 公義第二章 選擇第七章 勢窮第四章 夜路暖心第五章 知心幾人第十章 沒面子第九章 神尊受縛第一章 喝粥第八章 度我第九章 事難料第一章 魚龍震第三章 成長第四章 無心第四章 四面包金第七章 所謂忠良第四章 我的姐第七章 傷離別第七章 炮震俺答第四章 方家談第七章 假意真情第九章 金刀總管第八章 名無虛第十章 鞭爆驚雷第七章 傷離別第六章 推夢人第九章 事難料第二章 劍家雄者第九章 真心話第二章 哪吒下凡第二章 虛實莫測第二章 魚腥第八章 杯內長天第一章 還劍第六章 冷齒第一章 哭與笑第八章 盟主第二章 佛子第三章 評戲第八章 膽子第八章 合擊第八章 心集第四章 我的姐第一章 警訊第五章 義士第六章 竈邊閒話第二章 虛實莫測第三章 神蹟第二章 狠鬥第五章 真人第十章 軍師第七章 真言第七章 真言第二章 伺候第十章 魄力第十章 暗陷第七章 暗渡第四章 試探第五章 漠野鴉啼第七章 算賬第三章 小偷第九章 陣營第六章 解藥之謎第十章 鶯怨毒第五章 屈與誠第十章 鴿子的心第十章 官子第九章 山西秦家第六章 冷齒第九章 奇癥怪談第四章 深思第五章 打燈謎第五章 姐弟第一章 喝粥第一章 感情好第五章 滅頂之災第五章 打燈謎第三章 臨風觀雪第三章 海上行第九章 奇景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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