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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伺候

秦絕響聽出是馨律的聲音,忙起身拍拍膝頭塵土,出去託著肘臂把她扶了進來。口中道:“姐,你有什麼事,告訴我一聲,我來告訴大哥就行了,你這身子正虛,受了風可怎麼成?”常思豪見馨律手掩胸口,精神萎靡,本來臉色就很白晰,再加上沒有血色,越發(fā)有一種紙面生霜的冷感,忙道:“師太還當好生靜養(yǎng),萬勿輕動爲好。”

馨律佝著身子澀淡一笑:“養(yǎng)了幾天,我這身子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再說一副臭皮囊而已,也沒必要那麼嬌氣。”秦絕響也不和她爭辯,解下外氅圍著頸子給她慢慢罩在身上,動作輕柔,不敢掛上半點風絲。扶她坐下,又在底下掩了掩,左左右右地抻檢,看別有哪處透了風。馨律近來似也被他服侍慣了,當著常思豪的面雖有羞窘,卻也並不十分難堪,低頭道:“唉,這幾日,虧得這孩子前前後後地伺候,真教出家人慚愧。”

秦絕響道:“姐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爺爺病,是你給裁發(fā)接的脈,我大姐的病,也是你給細心調理。秦家上下哪個不感你的恩,領你的情?你我姐弟自來就親近,那也更不必說了。何況你身上這傷,還有我一半的責任。一想到那天震傷了你,我便恨不得把自己這兩隻手給剁下來!”

馨律道:“那是無心之失,算得了什麼?可不許你再亂撓亂咬的!”說話間扣住了他腕子。常思豪瞧秦絕響那細伶伶的腕子上紅一塊青一塊,有不少抓痕和掐血印,顯然經過一番自虐自責,心想:“這孩子畢竟還有些善念,不是完全壞了良心。”一笑道:“師太不必管他,他這是自作自受,受點懲罰也是應該。”馨律搖頭一嘆,問道:“這兩天,可有夫人的消息?”

想起秦自吟,常思豪臉色少黯,答道:“沒有。不過師太不必擔心,對方雖別有用心,卻無加害之意。”馨律沉吟片刻,道:“明天便是破五,這年也過完了,雪山師叔祖去了這麼久,一直無半分消息回來,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只怕出個什麼意外,貧尼準備這就告辭,去尋一尋她。”

常思豪一聽就明白尋雪山尼不過是託辭,其實她這心中還在內疚,是想去尋救吟兒罷了。忙道:“師太這身子仍須將養(yǎng),還是在府中好好養(yǎng)傷爲上。後天我便要隨俞大猷將軍遠赴廣西,吟兒和雪山前輩的事,一切交給我便好。”秦絕響奇怪:“你要去廣西?”常思豪將曾一本率海賊來襲、皇上兩路分兵事簡述一遍,秦絕響和馨律面面相覷,想不到這大過年的,竟然出了這等逆事。

常思豪臉色凝重:“聚豪閣的人在南方鬧得很大,連皇上都把他們放在了心上,自古光棍不鬥勢力,這樣一來,還好得了麼?我到了那邊,儘量說服他們散去兵馬,免遭朝廷的圍剿。家裡這邊,絕響還是個孩子,辦起事來不是那麼妥當,還望師太能盡力幫扶,把盟務打理好,我在南方也就放心了。”

秦絕響在旁不住幫襯,馨律捱不過,也只好答應下來。兩日之期眨眼就過,到了初七這天,常思豪早早起來披掛整齊,帶了李雙吉爲貼身鐵衛(wèi),齊中華、倪紅壘、郭強、武志銘爲隨從,一行六騎由戚繼光派來的士卒接著,來到神機營大營之內,只見馬場上戚繼光那三千浙兵已然排成方陣,左一方長牌手扶提重盾,右一方負藤牌斜挎腰刀,左後方豎長槍紅纓似血,右後方支狼筅令人膽搖,更有傳令官、軍醫(yī)官分列排頭,輕騎兵牽駿馬環(huán)圍左右,弓弩手、火銃手精神抖擻,鐵兵車帶尖刺耀人雙眸。所有兵士雖然身量不高,卻都站得筆桿條直,響繃繃的腱子肉將衣甲撐得緊趁挺拔,渾身上下一股雄陽氣概,教人一望之下,便覺精神。神機營三大翼長都各統(tǒng)兵將列陣抱臂相觀。俞大猷帶著二十名親兵也已到了,按劍站在一邊,目光掃灑,不住點頭。

常思豪上前打過招呼,問道:“老將軍,怎麼不見咱們的兵呢?”俞大猷道:“咱的五千兵馬都在廣西,要防古田軍,這點人是不夠的,我已請來了兵符,這次咱們南下,沿途在各衛(wèi)所抽調充實,能收集到一萬五千兵員,便可與韋銀豹一較短長了。”常思豪心想那樣加一起也不過兩萬兵馬,攻殺可不比守城,這樣就敢對敵十萬,老將軍這份膽略自信,可稱不凡了。

此時不遠處有人吵罵,兩人同時移目瞧去,原來是戚繼光在營邊喝斥一個掌旗,正罵道:“蠢才!歪你不會釘上?多釘幾個釘子,我就不信它還歪!”那掌旗不住點頭哈腰,扛著一桿大旗跑了。戚繼光瞧著他背影,臉上大有怒其不爭之態(tài),哼了一聲,抖著甲葉子嘩啦啦走了過來。

常思豪笑道:“戚大將軍這威風還是頭一次見呢!”戚繼光臉色登時一苦:“這算什麼威風?您可別笑話我了。這些神機營的人吶,唉,可真是一言難盡!”說話間營門外一馬趟塵,劉金吾帶著隨從也趕到了,在門旗下往裡瞧見三人,一滾鞍下了馬,滿面愁雲地走了過來,衝常思豪道:“我本來去找你,以爲能一道來,結果你倒先啓程了。”常思豪笑著一拍他後背:“大好的日子,幹嘛哭喪著臉啊?”劉金吾垂頭道:“過好日子去的是你們,我可有歲月要熬嘍!”他那些隨從往兩邊一分,秦絕響甩繮繩走了出來,笑吟吟地道:“大哥不讓我來送行,不過下官這次是代表南鎮(zhèn)撫司來送侯爺和兩位將軍的。願各位此去能一帆風順,殺敵立功啊!”

戚繼光抱拳笑道:“多承秦大人厚意。”秦絕響也笑嘻嘻地拱手。

常思豪把他和劉金吾拉在一起,壓低聲音,鄭而重之地道:“我們走了以後,你們要密切注視京師各處的動靜,多多往來聯(lián)繫,有事相互救援,不要獨自逞強。對於徐階,你們要能讓則讓,沒有我的消息,切勿輕舉妄動。尤其絕響,不要動輒訴諸暴力,一旦出了事情,搞得朝野動盪,國家一亂,那可就全完了。金吾,他還小,你要多帶著點他,該說則說,該罵則罵,可不要由著他性子胡來。”

秦絕響笑道:“大哥,你把小弟看成什麼了?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罷!”常思豪瞧他笑容不正,冷著臉道:“你又有什麼歪點子?”秦絕響一笑:“這您就甭管了,您在外頭建功立業(yè),兄弟在京師又怎能閒著?”常思豪登時大感頭疼,如今這形勢已然夠亂,他再隨便添點什麼動靜,那可就離失控不遠了。有心想就此把他拉在身邊,百劍盟的事務又沒人打理,若是東廠趁機下手破壞,情況就更不容樂觀。尤其連陳大哥也棄下這邊上四川了,現在還有誰能約束得住這隻小猴?

劉金吾笑道:“二哥放心,我和小秦兄弟投緣對性,那是一心敬、哥倆好,沒的可挑。說句不好聽的,比您還得近著一層哩!他在京師,不管是吃喝玩樂、衣食住行、人身安全還是別的什麼,我打包票,全管了。保證伺候得開心滿意、到位得體。出了事兒,回頭您拿我是問。成了嗎?”

常思豪瞧著他倆這副樣子,愈發(fā)地難以放心。暗想你若帶他整天吃喝玩樂倒好了,就怕一個好大喜功,一個不知深淺,摻合到一起瞎胡鬧。虧得自己剛纔還把他倆往一塊兒拉,這不是倒黴催的嗎?然而此刻已然沒有別的辦法,也只好聽天由命了。秦絕響道:“大哥,戰(zhàn)場不比武林,一打起來千軍萬馬,天上飛的都是帶尖的筷子,你可要小心了。”

劉金吾笑道:“跟著別的軍隊出征要小心,跟戚大人的部隊出征,那便決然不必。”秦絕響奇道:“那爲什麼?”劉金吾笑道:“你大概有所不知,戚家軍有規(guī)矩:主將戰(zhàn)死,所有偏將斬首;偏將戰(zhàn)死,手下所有千總斬首;千總戰(zhàn)死,手下所有百總斬首;百總戰(zhàn)死,手下所有旗總斬首;旗總戰(zhàn)死,手下小旗斬首,小旗戰(zhàn)死,而手下士兵沒有斬獲,十名士兵全部斬首!所以這些兵保護上級向來是拼了命的,侯爺在他們中間,便如一羣虎圍著,走到哪都是穩(wěn)如泰山。”

秦絕響一聽這般規(guī)矩,不禁嘖舌,說話間營門處不斷有車馬到來,下來不少文官,都是奉旨送行。戚繼光忙又派人接引。馬場上都是夯實的土地,風一吹有塵土飛起,衆(zhòng)文官鬍鬚怕被吹亂,各以袍袖掩面,緩緩而行。一人揣著袖筒踱到戚繼光身邊時停下腳步,拉著長音道:“戚大人此去南方,可算是龍歸大海,虎入深山,英雄又有用武之地,可以去‘覓個封侯’了呀。”

這人八字眉、酸棗眼,左邊稀右邊濃的鬍子,正是給事中吳時來。戚繼光就是被他使了壞才調在京中,如何不認得?心想這狗頭如今進了工部,放著河不治理、水患不平,閒著沒事反來搞我,如今誓師出征,又來大吹酸風,真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然而知道他是徐階黨徒,不得不強忍了火氣,拱手道:“戚某一心爲國,豈貪功爵。大人說笑了。”

吳時來道:“嗯,好。戚大人的人品,那是有口皆碑的,只是這人哪,都容易居功自傲,下官也是好心提醒,望大人時時自省自重,不要走上胡少保的老路呀。”說罷哼哼哈哈地一笑,擰著身子匯入了文官隊伍。戚繼光氣得雙睛冒火,按劍盯著他背影渾身絞勁,腳趾頭都要把靴底扣出洞來。

這期間掌旗已然抱著釘好的大旗返回,在兩名士卒幫手下,將旗桿用繩拉起,插在石槽中夾好,又有四名軍卒擡過厚重的青石香案,擺在旗下,佈置好香爐退在一旁。一切齊備,瞧得日晷上針影指向巳時,戚繼光向常思豪、俞大猷等人點頭示意,幾人穿過士卒,一齊來到香案之前,折膝跪倒。

戚繼光手拈長香,向天祝道:“皇天在上……”忽然風力稍稍轉強,旗獵如舞,碗口粗的旗桿嘎吱吱搖了兩搖,“喀差”一聲,竟然斷爲兩截。

大旗撲塵墜地,一時將衆(zhòng)人都看得呆了,衆(zhòng)文官不少人以袖遮面,看似擋風,實則掩笑,也有的知道祭旗之時發(fā)生此事,大不吉利,都變了臉色。戚繼光瞧那旗桿斷處有不少釘洞,眼睛登時一立,霍然站起,揪住那掌旗喝道:“鼠輩安敢如此!”那掌旗身子緊縮:“是將軍說要多釘些釘子,不干我事!”戚繼光怒道:“膽敢毀我軍旗,折我軍威,今日我便殺你活祭!”說著往前一搡,回手就要拔劍。

“且慢!”隨著話音,一人按住了他的腕子,笑道:“一桿旗子而已,戚大人何必如此呢?”戚繼光怒極之下萬事不顧,喝聲:“閃了!”膀子猛地一晃——那人就覺胸臂間一股大力陡來,雙腳登時離了地,身子騰起來飛出五六尺,腳跟沾地蹬蹬蹬蹌出去十多步,撲嗵一聲跌倒塵埃,甲葉子嘩啦啦亂響,好似摔破了一袋碎銅錢。親兵趕緊過去攙扶,神機營兩大翼長同時挺身而出,喝斥道:“戚繼光,你膽敢對汪翼長動手?這太也無禮了!”

戚繼光一看地上那人細皮白肉,正是神機營三大翼長之一的汪劍華,登時臉色一變:打自己調到神機營就沒少受他的歪毛氣,平常都是陪著小心好好伺候,不想今日領旨出征,大庭廣衆(zhòng)之下倒鬧出這等事來。

汪劍華養(yǎng)尊處優(yōu),久不知戰(zhàn)陣爲何物,哪受得了他的虎狼之威?加之身上披甲太沉,倒下便站不起來,顫手指道:“好你個戚頂燈,你好大膽子,仗著軍功爲所欲爲,竟敢毆打本官?咱們到我舅舅……到提督大人那兒評理去!”

俞大猷、常思豪等一見這情形,都怒火上撞,待要上去分拆,就聽營門處傳來勒馬嘶鳴聲響,有尖銳聲音道:“聖旨到!”

登時營中全員都跪倒在地,汪劍華一聽也不敢鬧了。

只見馬隊開處,一乘小轎現身,轎簾撩起,程連安快步下來,向衆(zhòng)人喊話道:“聖旨下!召雲中侯及俞戚兩位將軍火速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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