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葉沒氣兒了?!南葉死了?她死了?終於死了?!
虞氏狂喜,恨不得叉起腰,仰天大笑。
絡(luò)丁趁機(jī)上前:“老太君,咱們看看去?”
看!看!她盼了這麼久的事情,終於成真,怎麼能不去親眼看看呢!虞氏毫不掩飾臉上的笑意,把手一揮:“備轎,去衡清軒!”
衡清軒裡,聚著各院派來探聽情況的代表,有云霞院的桂媽媽,竹君院的祁媽媽,還有擷芳館的茭白,她們見著虞氏從暖轎上下來,都有些發(fā)愣,老太君怎麼親自來了?
虞氏心中的狂喜,壓過了一切,懶得理會她們異樣的表情,徑直問道:“南葉真沒氣兒了?”
哪有這麼問情況的!就算再恨南葉,也得顧著顧端的臉面,裝裝樣子罷?桂媽媽暗自搖頭,回答她道:“聽蘆芽說,剛纔老太君纔剛離去不久,她們就發(fā)現(xiàn)南葉的紗布被人剪了,塗的膏藥也被人抹了,血又開始朝外流,世子連忙喊了東屋的太醫(yī)來,但……南葉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
真沒氣兒了!虞氏的臉上,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笑容。哎,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啊?什麼叫她剛離去不久,南葉的紗布就被人剪了??這不明擺著在指控她麼?!她們乾脆說那事兒就是她乾的得了!雖然,的確是她乾的。
虞氏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臉黑的跟鍋底似的,眼神也很嚇人,好像要把桂媽媽給生吞了。
桂媽媽覺得很委屈,話又不是她說的,她只是轉(zhuǎn)述而已,再說,是老太君自己非要問情況,她才說的呀。
祁媽媽謹(jǐn)記著要和大房搞好關(guān)係,見氣氛尷尬,連忙過來打圓場,扶了虞氏坐下,又示意茭白倒杯茶給她,道:“老太君被嚇著了,快吃盞茶壓壓驚罷。”
什麼嚇著了,她是被氣著了
!虞氏沉著臉,沒有作聲。
一時顧端從西梢間出來,面色凝重,眼中隱有寒光透出。虞氏見他這副表情,竟是嚇得打了個寒顫,什麼話也沒敢問。
茭白和大小姐顧慧芝一樣,是真關(guān)心南葉生死,快步上前,問道:“世子,南葉情況如何?”
顧端緊抿著脣,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但他什麼也沒答,只是走到門口,吩咐外頭的丫鬟:“去,尋訪京中名醫(yī),快馬加鞭地給我請到這裡來!”
蘆芽緊追著出來,臉上滿是淚水,拉著顧端的袖子勸:“世子,南葉身故,您悲痛難忍,我們都能理解,但是,但是南葉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您再請多少名醫(yī),也是於事無補(bǔ)呀!您還是讓她安安靜靜地去罷……”
顧端一把甩開她的手,怒視於她:“南葉沒死!還要我說多少遍?!她的身子還是軟的,她的心口,還有溫度!”
那是因爲(wèi)剛死不久啊,肯定還沒僵了……蘆芽聽著他這話,看著他的表情,悲從中來,分不清自己是哀悼南葉,還是心疼顧端,嚎啕大哭。
南葉真的死了!
茭白也抹起了眼淚,打發(fā)人回去給顧慧芝報信。
祁媽媽默默地嘆息,怎麼就死了呢,二夫人白費(fèi)心思拉攏她了。
桂媽媽的心情很複雜,南葉廚藝高超,爲(wèi)人謹(jǐn)慎,是個好姑娘,死了真可惜,但她一死,長公主就少了許多煩惱,再也不用爲(wèi)顧端的執(zhí)迷不悟費(fèi)心了。
廳上的人,眼神都沒落在同一處地方,心思各異。
突然,幾名廚娘打扮的人,跌跌撞撞地自院門外跑進(jìn)來,皆是神色悲痛,淚流滿面。她們一個是深冬,一個是香秀,一個是蜜糖。
守門的丫鬟下意識地要攔,蘆芽衝她們擺了擺手。南葉都死了,總得讓她的徒弟、好友們,見她最後一面。
香秀跌跌撞撞地跑到廳門口,卻在顧端面前停下了腳步,急聲道:“世子,何太明呢?!太和樓的少東家何太明呢?當(dāng)初奴婢和南葉一樣,被刺成重傷,不就是他把奴婢救過來的麼?”
對啊,怎麼把何太明給忘記了
!他竟還不如香秀冷靜!顧端又是欣喜,又是自責(zé),等不及丫鬟出去傳話,一撩袍子,自己朝外飛掠而去。
親自爲(wèi)已然身故的南葉請醫(yī)生去了?這,這……桂媽媽、祁媽媽等人面面相覷,而虞氏的面色更加難看了。
顧端會輕功,加之又沒有走尋常路,一番翻檐走壁後,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何太明給帶了來。
何太明何曾這樣趕過路,頭髮也亂了,衣裳也皺了,看起來十分狼狽。顧端抓過連太醫(yī)的一隻藥箱,塞進(jìn)他手裡,連懇求帶威脅:“南葉就拜託你了,如果治不好,太和樓就等著關(guān)門罷。”
蘆芽在一旁聽著,幾番欲言又止,南葉本來就沒氣兒了,還談什麼治不治得好啊,這也太難爲(wèi)人了。希望何太明能體諒顧端的悲痛心情,不與他計較罷。
何太明纔剛隨著顧端飛檐走壁了一番,站都站不穩(wěn),但卻二話不說,提著藥箱就朝屋裡走,口中道:“我敬佩南葉爲(wèi)人,世子不用多說,我既已知道情況,自當(dāng)竭盡全力救她。”
西梢間內(nèi),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因爲(wèi)怕貿(mào)然挪動南葉,會造成傷口更大的撕裂,丫鬟們連牀單都沒敢換,南葉身下,血跡斑斑。
何太明和南葉並無深交,甚至連見面的次數(shù)都是寥寥,但南葉留給他的印象,卻是難以忘卻,那是爲(wèi)了自救,機(jī)智教他叫花雞的大廚;那是爲(wèi)了報恩,鬥菜會故意輸給他的競爭對手;那是爲(wèi)了救醒朋友,不計代價、不計回報的小姑娘。
她的廚藝,固然讓他佩服,但品性中那點(diǎn)難得的善良和熱血,卻更讓他心生敬意。
這個爲(wèi)了救醒朋友,不惜同人定親的小姑娘,此時卻仰面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面色蒼白如白紙,渾身上下,不見一絲生氣。
何太明面露悲色,疾步上前,翻看眼皮,查驗口腔,又讓顧端把她翻過來,拿銀針細(xì)細(xì)地探視傷口。
太醫(yī)們都圍攏來看,見他檢查的手法,和尋常的完全不同,甚至連脈都不診,個個面露不屑,只有連太醫(y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