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春正好奇的時間裡,南葉已是將薄勝紙片的茄子,倒入了熱鍋中,慢慢地翻炒起來。
“啊……”墨春忍不住指著鍋,驚叫出聲。
“怎麼了?”南葉被她嚇了一跳。
“你,你忘了放油!”墨春說完,迅速捂住了臉,完了,她居然敢指出南葉的錯誤,下個月的宴席籌備,肯定沒有她的份了。
誰知南葉卻笑了起來:“待會兒才放油呢。”
待會兒才放?待會兒是什麼時候?起鍋的時候?可是起鍋添加明油,豈不是一個真正的廚師最忌諱的一點?只有街頭只圖賺錢的廚子,纔會在在起鍋時加上一勺明油,好讓菜看起來鮮亮些罷。墨春愈發(fā)疑惑了。
但南葉只是微微笑著,不緊不慢地翻炒著鍋裡的茄子片,彷彿這並非一份工作,而是極大的享受一般。
煙熏火燎的,有什麼好享受的,這樣的念頭在墨春腦海中一閃而過,那邊,南葉已是將茄子煸炒至幹,起鍋裝盤了。
這樣就好了?鹽都沒放呢,怎麼吃啊?減肥也不是這麼個減法罷?雖然大小姐的確是胖到不該吃任何東西了……墨春正奇怪,就見南葉拎起油壺,倒了那麼一點點油到鍋裡,然後放蔥花蒜苗,再把乾煸過的茄子,倒了進去。
原來還要再炒一遍,而油,就是這個時候放的,墨春恍然大悟,由衷佩服:“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炒法,南葉,你真是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管事都強?!?
這技術,可不是她發(fā)明的,南葉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招手示意她靠近,小聲地道:“實話告訴你,其實我覺得油炸過的茄子最好吃,只不過是因爲大小姐要減肥,我沒有辦法……”
這話一下子拉近了和墨春的距離,令得墨春哈哈大笑:“那是,也就大小姐這樣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才需要吃二進鍋的茄子,像我們這樣天天吃素,半個月才見一次葷,就該吃油炸的茄子,不,該吃大肥肉片子!”
南葉羨慕地道:“那是你們一等廚娘,我們三等廚娘,只有饅頭和鹹菜啃?!?
墨春聽了這話,方纔感覺到,這是個等級比她整整低上兩級,纔剛轉正不久的小廚娘,單看她切菜掌勺,無一不嫺熟到極致,哪裡像是個才入府的新手!
“不過,今兒咱們能打打牙祭,每樣菜,我都特意多做了些,待會兒做完飯,都留下,吃飽了再走。”南葉將茄子起鍋裝盤,笑著對墨春和金秋道。
墨春和金秋喜出望外,連連點頭,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南葉把茄子先裝進保溫的食盒裡,再走去金秋那邊,朝燉鍋上加了一層蒸格,然後丟進兩條從中間剖開的茄子,然後對墨春道:“你剛纔不是想上竈麼,來,做個涼拌萵苣絲罷?!?
墨春歡歡喜喜地來到爐子前,把萵苣絲倒進一鍋已經燒開的高湯中,待得熟透,用漏勺撈起來,然後就準備灑調料。南葉忙攔住她道:“這樣可不行,老太君是挑剔的人,大小姐也不能吃全素,不然更堅持不了?!?
不是涼拌萵苣絲麼,不這樣拌,還能怎樣拌?墨春正疑惑,南葉卻已是取了早就處理好的燕窩、魚肉、鰻魚片、鱔魚片和火腿來,分別切丁,拌入萵苣絲,然後才示意她可以調味了。
這麼複雜!不過是一道涼拌菜而已!墨春咂舌不已,感嘆道:“一道小菜,你都如此用心,怨不得主子們都喜歡你。”
南葉笑了笑,把燉鍋上已蒸爛的茄子端了下來,順便瞧了一眼燉鍋,對金秋道:“差不多了,這道湯汁收幹就起鍋?!?
她光看一眼,就知道雞肉已經酥爛了?不用筷子戳一下麼?以成色判斷生熟,那不是管事以上級別的人,才具備的才能麼,她一個三等廚娘,怎麼也會?金秋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懷著敬佩的心情,去照著她的話做了。
南葉把熱騰騰的茄子擺到盤子裡,朝中間蒸爛的茄肉內拌進麻油、米醋和鹽,再撒上了一點點花生仁和菱角碎。
此時,金秋把爐焙雞也起鍋裝盤,端了過來。
南葉把菜分別裝進兩隻食盒,清炒茄子和涼拌萵苣絲是大小姐的,爐焙雞,蒸茄子和涼拌萵苣絲是老太君的,當然,還得配上幾樣小菜。
墨春拎起食盒,送了出去,再回來時,南葉已是在小竈間擺開了桌子,準備開飯了,桌上,赫然是剛纔的那幾道菜,只少了清炒茄子。
墨春歡天喜地地奔過去,撲到飯桌前,也不顧自己等級高些,抓過筷子就開吃,一面吃,一面贊。金秋和她一樣,也是吃得停不了口,連聲贊好吃,特別是那道爐焙雞,鮮嫩酥爛,實在是不枉她剛纔在燉鍋旁邊守了那麼久。
吃飯間,南葉也盛讚了墨春的刀工,和金秋對火候的掌控,直誇得兩人心花怒放,又多吃了一碗飯。
三人吃完,墨春和金秋搶著收拾桌子,南葉急著回去看香秀,也就沒推辭,但剛起身,便聽見有人在外面喚:“南葉,有位公子找你,候在正院角門那邊呢?!?
公子?自正院來?莫不是葉天罷?一定是蘆芽回去後,帶給了他消息。南葉心裡咯噔一下,十分地不想去,但卻又不好把他晾在那裡,只得應了一聲,推門出去,朝著角門去了。
角門處站的,果然是葉天,只見他滿面焦急,踮著腳朝西跨院內張望,完全沒了前幾次見時儒雅沉靜的風采。南葉暗歎一聲,走上前去行禮,喚了聲:“葉公子?!?
葉天急得連聲音都變了,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跋阈阍觞N樣了?她沒事罷?”
南葉很想安慰他,香秀沒事,很快就能醒來,但卻又怕他空歡喜一場,從有希望到失望的跌落,往往纔是最傷人的。因此她猶豫了又猶豫,還是把實情告訴了他:“香秀傷得很嚴重,還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什麼?!”葉天大驚失色,“怎麼會怎樣?!怎麼會這樣?!是誰幹的?!是誰把她傷成這樣?!”
南葉緩緩搖頭,把含雪和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香秀只怕是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得罪了人了,而我們還無法斷定,此人究竟是誰……”
“這麼說來,香秀還很有可能再次慘遭毒手?!”葉天愈發(fā)地急了。
南葉嘆了口氣,緩緩點頭,道:“只怕是這樣?!闭f完,懇求葉天:“葉公子,你不是說過,要爲香秀贖身麼?依我看,就是現(xiàn)在罷。你去求一求我們世子,現(xiàn)在就把香秀贖回去,如此一來,她既能得到更好的休養(yǎng),又不用擔心再次被人謀害了?!?
“這……”葉天卻明顯地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