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葉有現(xiàn)成的深冬不用,卻去要求香秀?稱天麻又沒有什麼難度,誰做不是一樣?顧端不解她的用意,不過此乃小事,他懶得細問,很爽快地就點了頭。
香秀給她幫忙,就能暫時留在西廚房了,南葉大鬆一口氣,對顧端更爲感‘激’,深深福了福,退了出去。
她出了衡清軒,一刻不停地趕回西廚房,蘆芽和她一道,奉命向西廚房各人傳達了顧端的意思,西廚房上下,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就算南葉不做什麼天麻燉魚頭,也是每天有重任在身,能夠自由使用小竈間。
送走了蘆芽,南葉讓深冬去她們住處,把香秀叫了來。香秀此時雙眼紅腫,眼神空‘洞’,彷彿靈魂已與軀殼脫離了。她今年才只十三歲,遇上事兒,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南葉很能理解,只是她不太清楚,香秀這是爲了前途未卜的命運,還是爲了自己纔剛起頭就慘遭挫折的愛情。
也許她心硬情冷,在她看來,愛情哪有自己的命運重要,在自由面前,什麼都是虛的。但這些,香秀不一定聽得進去,她只能強制‘性’地命令她:“把眼淚擦乾,來給我?guī)兔Γ魈焐衔纾冶仨氂眯淖鲆坏捞炻闊豸~頭,送到衡清軒去,‘交’到世子手中,如果做得不好,我就得進宮,去御膳房做御廚了。我的志向,你是再清楚不過的,我只想當上廚房總管,做個自由人,讓我去宮裡,簡直是要了我的命,所以你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地幫我稱天麻。”
香秀猛地擡頭,瞪大了紅腫的雙眼:“你要進宮去當御廚?”
她突然之間就回了神,實在是太出乎南葉的意料之外,一時竟愣了神,半晌纔回答她:“是啊,據說皇上有旨,讓夔國府送我入宮,要不是世子相助,只怕這會兒我已經人在御膳房了。”
香秀看起來有些不理解:“去御膳房,當御廚,是多少人都盼著的哪,你怎麼卻不肯去?”
南葉苦笑:“宮裡頭是個人吃人的地方,有本事進去,也得有本事出來,我懶得去費那份心。”說著,見香秀不以爲然,又補充道:“僅僅在夔國府,一路走來,就擔驚受怕多少次?更何況宮裡?”
倒也是,南葉不同於尋常人,她廚藝高,本事強,太遭人妒,以前的蔥潑兔事件,藕魚事件,縷‘肉’羹事件,等等等等,哪一件不夠兇險,雖說最後都化險爲夷,但過程實在讓人煩悶;就是她自己,不也慘遭王大梁和翠雲砸頭,險些喪命麼。
不過一個夔國府,便是如此,宮中想必更加兇險。
香秀這樣想著,突然間就理解了南葉,急道:“你說得是,宮裡真不是人去的地方,你趕緊做天麻燉魚頭呀!來來來,我?guī)湍惴Q天麻,要用多少?”
她前一刻還在靈魂出竅,渾渾噩噩,後一刻卻‘精’神陡增,反替她‘操’起心來,讓南葉又是感動,又是哭笑不得,道:“去幫我把天麻稱六克,首烏和核桃各稱五克罷,拿那柄小秤稱,重量務必‘精’確。”她沒敢再提香秀自己的事兒,免得她又開始哭。
香秀利利索索地去稱天麻等物了,南葉望著她的背影笑了一會兒,推‘門’朝大廚房去,找馬六嫂要一條一斤以上的胖頭魚。
在華朝,胖頭魚是沒人吃的,因爲魚‘肉’太綿,不夠細嫩,因而馬六嫂聽了她的要求,十分意外,問她道:“你確定是要做魚?胖頭魚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要不換成鱘魚或鯽魚?”
南葉先謝了她關心,後道:“我要做的就是胖頭魚,別的魚只怕不成。”
馬六嫂只得帶她去專‘門’養(yǎng)魚的水池裡撈胖頭魚,路上好奇問她:“你這是要給誰做飯呢,還勞動蘆芽親自來知會西廚房?”
南葉笑而不語。
馬六嫂便顯出落寞的表情來,她一個管事,竟不如三等廚娘,瞧瞧南葉,管著三位主子每天的伙食,還有世子時不時吩咐她做這做那,爲她大開方便之‘門’。
南葉瞧見馬六嫂的表情,忙解釋道:“您別誤會,不是我故意賣關子,實乃連我自己,都不曉得這回是在給誰做菜。”
敢情是世子那邊要保密?那可不能多問!馬六嫂趕緊表示理解,又道:“以後再有什麼立功的好機會,可別忘了我。”
她身爲管事,卻來央一個三等廚娘提攜,真是難爲她了,只是多少次她把機會送到她面前,卻因爲她膽小而拒絕了?南葉面兒上答應著馬六嫂,心裡卻嘆息著搖了搖頭。
她們到了養(yǎng)魚的水池,卻發(fā)現(xiàn)竟根本就沒有胖頭魚,最後馬六嫂只好讓看管魚池的婆子去現(xiàn)買了一條回來,‘交’給了南葉。
南葉謝過馬六嫂,拎著魚回到小竈間,香秀已經把天麻等物稱好了,見她進‘門’,忙上前接魚,主動拿去收拾了。
到底還是香秀掛念她,明明因爲葉天的事,哭得‘迷’‘迷’糊糊了,這會兒爲了幫她做菜,卻比她自己還盡心。南葉望著香秀忙碌的背影,感動得一塌糊塗。
這時,深冬推‘門’進來,看見香秀在殺魚,趕忙走過去,道:“這種粗活,讓我來罷。”
南葉奇道:“今兒不是讓你到大廚房那邊去幫忙麼,你怎麼還是回來了?”雖然這一段時間,都是深冬在給她打下手,但香秀的事,她已經跟深冬解釋了,而深冬也表示理解,主動要求去大廚房幫忙,把位置給香秀騰出來。
深冬沒有作聲,但眼角的微紅,卻是泄‘露’了她的情緒。
南葉稍稍想了想,問道:“他們排擠你?”
深冬輕輕點了點頭。
南葉氣道:“王大梁不是不在麼,她們居然如此小心眼?你到西廚房來幫忙,連個名分都沒有,完全是打白工,她們竟也容不下?”
深冬的眼角開始有了淚光,但仍是什麼也不說。
香秀在一旁看得急了,把魚和菜刀朝她手裡一塞,呼地站起身來,道:“你這人,受了委屈怎麼積在心裡呢,會憋出‘毛’病來的,且等我給你報仇去!”說著,風風火火地推‘門’出去了,連手都沒來得及洗。
還是那個熱心快腸,愛打抱不平的香秀!南葉笑著搖了搖頭,吩咐深冬:“把魚頭剁下來,魚身子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