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童子試圖想要衝破迷障,忽然腦子裡一陣眩暈,幾乎立足不穩跌倒在地。
寧禹疆伸手想去扶他,兩個人都沒注意到,正在此時,背後大街上忽然衝過來一個小乞丐,砰的一下撞到寧禹疆身側,把她撞得收勢不住,直撲向站在旁邊的毓秀童子身上!
小乞丐身後跟著一名彪形大漢,一邊窮追不捨一邊口中喝罵:“小賊哪裡跑?!大爺的東西都敢偷,不要命了!”兩人一前一後,轉眼消失在窄長的巷道中。
毓秀童子被撞得連退幾步,撞到牆上才穩住身形,他日前才受了傷,寧禹疆怕觸動他的傷勢,不敢大力碰他,雙手穿過他腋下,按住牆壁想站直身子。
此時兩人跌成一團,動作彷彿是互相擁抱。毓秀童子兩眼發直,死死盯住寧禹疆環在他身邊的一雙手臂,忽然“啊!”一聲驚叫,叫聲之慘烈尖銳一如當日在羽民谷中一樣。
慘叫過後,毓秀童子兩眼一翻,當場暈死過去。寧禹疆揪著他推了推,見他還是昏迷未醒,扭頭一手將在旁驚呆了的書生推背過身去,擋住巷口,然後施展法術帶著毓秀童子,瞬間移動到城鎮外的小樹林中。
待書生醒過神來回身觀望,早沒了兩人的影子,倒是剛纔追著小乞丐的那名大漢從巷子深處走了出來,手中拿了一隻錢袋翻看著裡面的財物可有缺失,嘴裡得意洋洋地自語道:“嘿嘿,殺千刀的小賊,算你走運跑得快,敢偷大爺的東西,沒打死你算你走運……”
書生一陣失望,忽然見老先生替那少女畫的畫像在混亂中跌落地上,連忙又是心痛又是驚喜地上前去小心撿起來,仔細將上面的塵埃彈掃乾淨。
一輛華貴非常的黑色漆金花馬車緩緩走近,剛剛走到巷口的大漢連忙向著趕車的車伕大聲招呼道:“老陳、老陳!錢袋我搶回來了,哈哈!沒耽擱少爺的事吧?!”
他這一叫,車中人眼光一轉,透過薄薄的紗簾正好看見大漢身邊的那名賣畫書生正展開一幅女子畫像,畫上女子生動傳神,美麗非凡,尤其氣質更是與別不同,不由得開聲道:“停車!”
書生正捧著畫暗暗高興意外得了這樣一幅佳作,越看越愛,忽然聽到一個年輕卻威嚴的聲音道:“這畫是你……從何處得來?”
一輛黑色豪華馬車不知何時停在了自己攤檔前,拉車的兩匹黑馬竟比此地第一富豪家精心飼養的良種名駒還要神駿幾分。
書生曾被叫去替那富豪家的名駒畫像,聽過那張大爺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愛馬價值千金,有錢都未必買得到。眼前這輛馬車做工之精巧氣派是不必多說了,拉車的都是這等好馬,不知是何處來的達官貴人如此豪奢!
車中人見那書生一臉呆氣光顧著打量自家車馬,不由得有幾分不耐煩。本來他想問書生手上的畫是否是他本人所畫,但是一眼看到他掛在牆上販賣的畫作,便知道他絕對畫不出那樣絕妙的白描畫像。
牆上掛著的幾幅畫作,畫工頂多算是普通偏上,連他“家”最不入流的小畫工都比他強了許多,又怎麼可能可以畫出那般靈動飄逸的天仙美人?
大漢口中的車伕老陳看書生半天答不出半個字,一甩馬鞭大聲喝道:“書呆子,沒聽見我家少爺問你話嗎?”
書生戰戰兢兢抓緊手上的畫道:“是、是一位過路的老先生所贈!”書生雖呆也猜得出這些人想打畫的主意!他惹不起這些有錢人,但是要他放棄這幅畫,他捨不得!
一旁的大漢憶起剛纔追小偷時曾經見到這書生攤檔前似乎是站了一名老者與一個少女,匆忙之中沒看仔細,想必就是那老者畫了畫給了書生。
他是本地人,臨時被僱了給老陳主僕二人做嚮導兼跑腿,這一天下來雖然沒見到車裡那位大少爺的面,但是從他們的言談做派看來,定是極有權勢的貴人,隨手就給了他十兩銀子做這兩天的工錢,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闊氣的主顧,如果替他們得到這幅畫,討了他們的歡心,隨便打賞點零頭給他,都夠他吃香喝辣幾個月了!
想到此處再不猶豫,一手推了那書生一把,惡聲道:“平白無故,會送畫給你?!想騙誰?!”
書生有幾分呆脾氣,嘴硬道:“老先生與我一見如故,這才把畫作饋贈於我,你憑什麼誣我騙人?”
大漢沒想到這隻“弱雞”竟然敢頂嘴,兇眉一擰就想打人,拳頭才舉起來,就聽車中的“少爺”開口道:“停手!書生你說,這畫可是那老先生所畫?畫中人是誰?”
書生一邊將畫卷好,一邊退開幾步,警惕道:“畫是那老先生所畫,畫中人是跟他一道的小姑娘。”本來這樣的組合,多數人會認爲爺孫或主僕,但是看兩人的相處方式卻又不像。
車中人隔著車簾打量一下書生的神情,確定他並未說謊,淡然道:“如此,這畫我買下了……”說著一隻足有十兩的巨大金元寶落到了書生身邊的桌子上,金木相擊,發出好大的聲響,書生與大漢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足金元寶,驚得眼睛都圓了,不約而同咕嘟一聲吞下一大口口水。
這金元寶足以讓他買幾畝田、重修好自家的房子安置親孃,做點小生意,娶妻生子……書生掙扎了一陣,最終一咬牙,搖頭道:“不賣!”
這張畫畫工精妙平生僅見,畫中的女子更是非凡,他、他捨不得!
車中的少爺對這幅畫是志在必得的,不耐煩與書生糾纏,擡手輕輕敲了敲車壁,吩咐老陳道:“多給他兩個元寶,把畫買下來。”
老陳伺候這位少爺多年,深知他的脾氣,恭敬地應了一聲,舉起馬鞭對這書生當頭抽了下去,書生大驚舉手去擋,卻擋了個空,耳中聽見那老陳嘿嘿低笑兩聲,再睜開眼時,那輛豪華馬車和大漢已經離開,手上本來拿著的畫已經不翼而飛,沉甸甸的竟然變成了兩個大大的金元寶!
馬車一路出城,坐在老陳身邊的大漢便嘀嘀咕咕地說了一路,大意無非是如果讓他動手,根本不必花那麼大的價錢去向那呆書生買一幅畫之類。
老陳怪他話多打擾了主人的情景,冷冷瞪了他一眼,他才勉強停口。
拉車的是一等一的駿馬,車伕駕車技巧高超,不過一個多時辰,馬車便離城數十里,走上山路,路上車馬行人越來越稀少。
行經山腰一處拐角時,正在做著發財大夢的大漢,忽然覺得胸口一涼,睜眼便見一柄雪亮的匕首,正正紮在自己心窩上,手持匕首的正是身邊的車伕老陳,驚駭欲絕之下一個字都來不及說,身子就被老陳狠狠一腳踢飛出去,跌落山下!
老陳取過一塊白色的布巾擦淨匕首收回靴筒中,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駕車前行。
這個大漢跟了他們兩天,雖然沒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卻也已經知道的足夠多,爲了免得敵手發現少爺的蹤跡與行動,滅口是唯一的選擇,反正不過是個地痞流氓,失蹤了也不會有人惦記。
少了那張低俗呱噪的嘴巴,果然清靜舒服多了……
車中人由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根本無心去理會外間的雜音與殺戮。寧禹疆的畫像此刻正鋪在他的膝上,手指輕輕觸摸著畫中人的美麗輪廓,低聲嘆道:“作畫的是神筆聖手,畫中人仙姿清靈……這世間真有如此佳人?”
世間確實有此佳人,不過佳人此刻正毫無形象地蹲在城外的小溪邊照顧病人,毓秀童子躺在樹蔭下一塊平整的大石上一動不動。
又是上次在羽民谷的古怪癥狀,一切正常只是發了高燒昏迷不醒,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寧禹疆相對要淡定一些,把人帶到城外這裡安置好,看他一時半刻醒不過來,怕他被高熱烤焦,於是選在溪邊安置。
在溪水中泡溼手帕,擰乾然後搭在毓秀童子的額頭上,口裡喃喃道:“你不會是有什麼暗病吧,怎麼隔三差五的就來一次呢?以前一個人的時候,真不知道怎麼過的!”
日頭慢慢偏西,慢慢沉落山後,世界彷彿就只剩下溪水流動的聲音與陣陣蟲鳴,月光下毓秀童子臉上的皺紋似乎淡了一些,寧禹疆揉揉眼睛,心道:難怪攝影的燈光那麼重要,原來還能淡化皺紋啊!
再看清楚一點,竟然不是“燈光效果”,那張老臉上的皺紋確實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平整,五官輪廓也似乎在一點一點的變化!
寧禹疆屏息靜氣地等待著毓秀童子“現出原形”的歷史性一刻!
終於,毓秀童子臉上的皺紋和老人斑全部消失了,肌膚在月光下恍如上好的美玉,柔和光潤分毫不遜於妙齡少女的,輪廓五官也越變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