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一個陸府的丫鬟來請寧禹疆到東園梓蕓廳相見。
陸翔容乃是太子寵臣,又出自名門世家,雖然平日爲人低調(diào),府邸裝飾也十分清雅簡樸,但面積卻不小,庭院樓閣環(huán)環(huán)相套,昨日因爲不想太過張揚,只從側(cè)門進入,也沒有到處觀望,今日跟著小丫鬟走了一路,方纔暗暗咋舌。
古代的富商官員日子未免過得太爽,這哪裡是府邸住宅,根本就是一座大公園啊。
足足走了約有十分鐘,前面道路一轉(zhuǎn)就見到一個月洞門,小丫鬟停下腳步,躬身道:“小姐,這裡就是東園,直走便見梓蕓廳,請!”
寧禹疆一個人跨進月洞門,果然前面不到二十米就見到一棟兩層的小樓,樓前匾額上正寫著“梓蕓”兩個字,陸翔容站在匾下,見到她即幾步迎上前來,低聲道:“小仙姑,太子在裡面,快快請進。”
難怪這院子裡藏了那麼多人,原來是大人物親臨啊!寧禹疆在院子外就已經(jīng)感覺到院內(nèi)有很多凡人的氣息,不過她現(xiàn)在的能力就算成千上萬的凡人也奈何不了,所以壓根不擔心有埋伏之類。
太子怎麼會跑來呢?莫非是聽說有神仙,所以特地來圍觀一下?不過他看我,我也看他吧,如無意外,這個太子以後會是皇帝呢!親眼見到皇帝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寧禹疆一邊想著一邊隨陸翔容走進了廳中。
廳裡一名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公子端坐上首,一身銀灰色的錦袍,五官俊雅,劍眉薄脣,雖然神態(tài)悠閒,卻依然讓人覺得眉目之間透出一股凌厲威嚴之氣。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陸翔容口中的太子了。
寧禹疆打量這位廉國太子之時,人家也同樣在打量著她,雖然已經(jīng)知道她現(xiàn)在的容貌乃是已法術(shù)變出來的,並非真容,但依然忍不住有些失望……真是太普通了,除了那雙精靈燦亮的眼睛,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來半點神仙的模樣。
“你好,我叫寧禹疆。”寧禹疆不耐煩那套虛禮,尤其如果等陸翔容引見,再客套一番,未免太過囉嗦。
太子一怔,隨即笑道:“你好,我叫顏旭羽。”
很識相嘛!寧禹疆心中對這位太子產(chǎn)生了一點點好感,看起來不是個執(zhí)著於禮儀身份的人,應(yīng)該比較好溝通。陸翔容聽了兩人的互相介紹,心裡又是詫異又有幾分輕鬆,太子難得這麼和顏悅色與人說話,而且素來對仙族就不似先輩般景仰崇敬,他還真擔心兩個人見面會一言不合,不歡而散。
“陸卿與我說過你的事,關(guān)於太子妃……三日之內(nèi)應(yīng)可讓寧姑娘如願以償,只是她畢竟身份特殊,我想知道寧姑娘要她的屍首何用?”顏旭羽態(tài)度溫和,但話中透出的冷酷之意,卻讓寧禹疆渾身不舒服。
現(xiàn)在討論的是他老婆的生死和屍體處置問題,他能不能不要這麼冷靜啊?!彷彿說的不過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只要條件合適,就可以隨意贈送轉(zhuǎn)讓一般。
“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想用太子妃的屍首的。想到一個活人被殺死,然後我因此得益,我實在開心不起來。”寧禹疆鬱悶道,她很想指責太子的冷漠無情,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毫無立場,一口氣堵著甚是難受。
顏旭羽顯然覺得寧禹疆的態(tài)度很有趣,笑道:“神仙都像你一般心軟?”
“正因爲我沒把自己當神仙,所以纔會有你所謂的心軟!我覺得這是正常人會有的惻隱之心。”寧禹疆不爽了。
顏旭羽被這樣頂撞了也不生氣,施施然道:“你同情李菀菀,覺得我對自己的妻子冷酷狠心,你可知道她是個什麼人呢?”
一邊說一邊拿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繼續(xù)道:“她十五歲被立爲太子妃,東宮之中,幾乎每個月都有宮女太監(jiān),因爲一點小事而被她打殺,我的兩個側(cè)室因爲先於她有孕,而被強灌墮胎湯藥,均告流產(chǎn),其中一人更因身體虛弱救治不及,血崩而亡,這次被廢的原因,是她與我的五皇弟戀姦情熱,打算一起下手將父皇與我殺了,然後由她的父親聯(lián)合朝中勢力,扶五皇弟爲帝。”
寧禹疆眨眨眼睛,給了一句精練的評語:“很戲劇化。”
顏旭羽哈哈大笑起來:“確實跟演戲一般。”
寧禹疆心中其實還是很不齒眼前這個男人的,娶老婆只看權(quán)勢利益不看人品,娶了個惡女人回來,卻又不知道要保護自己的家人,放著任由惡女人荼毒蹂躪,最後矛盾激化到要殺夫奪位,估計少不得這位仁兄暗地裡的推波助瀾。
從前在家看大表哥案頭的《厚黑學》裡就曾經(jīng)提過這麼一門坑人的學問,先去放縱對方犯錯,因爲一點小錯是治不死他們的,由著他們亂來還能得個寬厚仁慈的好名聲,讓他們麻痹大意,等他們的錯誤越來越嚴重,最終闖下彌天大禍了,再一次把他們掐死,這個時候就是大義滅親,旁人想說情都無從說起!
好處佔盡了,該死的人也弄死了,剩下就是名利雙收,獨佔勝利果實的時候了。難怪這位太子兄看不出來半點傷心難過。
不過這個時候跟他糾結(jié)這個,一點意義都沒有,所以寧禹疆等他笑夠了,就大大方方交待自己的意圖:“陸大人應(yīng)該跟你說過,屍首我要用作借屍還魂,原因比較複雜,但是我可以保證,屍體復(fù)活後,不會繼續(xù)留在凡間,會送到另外一個極遙遠的所在,你們再也不會看到她出現(xiàn)在面前。”
顏旭羽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打著椅子的把手,沉思一陣,擡頭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便答應(yīng)你的要求。不過,你可否也答應(yīng)我的一點小小要求呢?”
他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像是有陰謀,不過寧禹疆自忖他沒能耐傷害到自己什麼,於是點頭問道:“什麼要求?”
“我還不曾見過風族的仙人,不知小仙姑可否讓我一償心願?”顏旭羽有意無意間,笑容染上幾分桃花色。陸翔容曾道這個風族的小仙子真容極美,他也好奇能夠讓見慣了各色美人的陸大公子一臉讚歎回味的仙女,究竟美成什麼模樣!再說,如果不是親眼驗證,單憑陸翔容一面之辭,就認定眼前的是仙女,未免草率。
“這很簡單啦!”寧禹疆隨意伸展一下手腳,顏旭羽眼前藍光一閃,本來面貌普通的黑髮黑眸少女,已經(jīng)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容貌清麗脫俗自不必說,墨藍色的頭髮與眼瞳,令她的美麗平添幾分言語難以描述的風情,眉心一小片如藍色水晶般剔透的圖騰,更讓那張足夠美麗的小臉變得光彩耀目。
雖然看上去年紀尚幼,但是美人就是美人,就算身上還缺少成熟女子那種嫵媚妖嬈的韻味,依然足以令人傾倒。
不過最令顏旭羽驚異的是,這個少女他曾經(jīng)見過!
數(shù)月前他微服出門辦事,曾在一個小鎮(zhèn)得了一副少女的畫像,畫像上的女子雖然黑髮黑眸,眉間也沒有仙族的圖騰,但是容貌氣質(zhì)全無分別!莫非……
顏旭羽看著寧禹疆的臉,不禁有片刻失神,不過他畢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一國太子,很快便掩飾過去,微笑道:“晚上宮中設(shè)宴,不知可有榮幸請仙子親臨?”
寧禹疆想了想,也有些好奇皇宮到底是什麼模樣,於是點頭答應(yīng)下來。
顏旭羽又道:“你若是剛纔那副模樣赴宴,反而惹人注目,不如就把髮色、眸色遮掩一下,由陸卿親自陪同你進宮一遊,如何?”
聽著怎麼像是有陰謀呢?不過寧禹疆覺得沒所謂,以她現(xiàn)在的實力,他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不過把阿土仔和醜小雞放在這裡,就不是太妥當了……
“我有兩隻寵物要帶在身邊,有問題嗎?”
“歡迎之至。”
事情統(tǒng)統(tǒng)談妥,兩人笑得很開懷,陸翔容看著顏旭羽若有所思。以他所知,太子貿(mào)然邀請寧禹疆進宮怕動機並不簡單……不過太子決定的事情,要想勸服他放棄十分艱難,幸好太子似乎對小仙姑並無惡意,他親眼見識過寧禹疆的實力,絕對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要與她爲敵。
送走了寧禹疆,陸翔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顏旭羽,小心不要去招惹這個看似毫無心機的小仙姑。
豈知他未開口,顏旭羽倒先拉開了話題:“翔容你一直以來總是覺得本宮對仙族全無半分崇敬畏懼之心,聽你說起通江城之事,你感覺如何?”
這真是一個太難回答的問題,陸翔容苦笑道:“臣愚昧,實已經(jīng)六神無主。”
“本宮之所以一直不似其他國民一般,對仙族敬畏崇拜,實因他們從不曾做過對本宮、對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有益之事。我國上至國君下至百姓,對土族上仙供奉朝拜,可是他們又曾給予我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