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觴的神色還是淡淡的,但是寧禹疆卻覺得他似乎不開心,真討厭,自己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好像有些太傷人了。
真是的!爲什麼跟自己有婚約的偏偏是他?否則這樣的朋友還不錯的,兩個人的相處也會開心簡單很多。
告別了水流觴,寧禹疆一個人慢慢走回靜風院,還有幾天自己就要離開,大概這次就真的是永別了。
這裡的景色很美,真真正正的天堂仙境,但是生活在仙境中的仙人們卻是各有各的煩惱,一點都不快樂。自己走後,他們還會依然這麼過下去吧。
自己不過是個過客而已,當自己回到那個世界,幾十年後死去,這些記憶也會一起湮滅,而這個世界記得自己的那些人,終有一天也會忘記自己。
幾個月的時間,在他們的數千年生命中,不過是極短暫的一瞬。
寧禹疆長這麼大,第一次產生傷春悲秋的情緒,不過只是低落了一陣,就被拋諸腦後。
水流觴遠遠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大片繁華的花葉之間,心中產生一種衝動,幾乎抑制不住衝上去拉住她,要她留下來。
那日重傷在坎元宮中療傷,朦朧中似乎聽到她的聲音,跟他說了很多話,說他活得不開心,說希望他幸福快樂。
幸福是什麼感覺?他不是太清楚,但是當這個小姑娘在他身邊時,他會覺得快樂,覺得滿足,覺得一切看起來都變得比較美好。
他醒來時知道寧禹疆也受傷昏迷了,心裡的恐慌害怕,就是在他面對最強大的對手都不曾有過的。看著她醒來,一天天精神起來,跟她談論法術修爲的種種竅門,聽她說不完的奇怪理論,那種感覺比起真正的修爲大進還要更令他欣喜,從踏出靜風院的一刻就會開始期待明天的見面。
只是這個小姑娘明顯沒有跟他一樣的感受……無奈中即甜蜜也苦澀。
水流觴心情不好,千里之外,有一個人心情比他更低落,爲的也是同一個小姑娘。
“你說我們要怎樣勸勸魔主?他坐在寢宮裡一動不動已經一個多月了,身上都要長青苔了,修爲登峰造極也不能這樣折騰啊。你們看見沒?他眼睛都沒轉過一下,再這麼耗下去,我怕他積火燒心,走火入魔!”滅焱魔君剛剛冒險潛入魔主的寢宮窺探了一下,一身冷汗地飛奔出來。如果不是他根基深法力強,早就被寢宮裡遊走的勁氣所傷。
魔主雖然不言不動,但是身上因爲抑鬱憤懣所散發出的剛厲勁氣十分可怖,現在除了他們幾個魔君,連夜漪影都無法靠近他的寢宮了。
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萬一某天爆發,魔宮被摧毀就算了,就怕他衝動之下血洗三界泄憤,那就真要命了。
夜漪影傷心道:“都是那個混蛋風妍語,如果哥哥沒有去夢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黯日魔君趁機湊過去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風妍語已經被魔主趕走,不必我們動手,仙族那些人也不會放過她。至於魔主,你當初不是也想有個結果嗎?現在結果是最壞的一個,但是隻要魔主能過了這道坎,對他反而是好事。小夜啊,你就不要再傷心了,我們想想辦法怎麼讓魔主振作起來是正經。”
一扭頭,狐假虎威地對水蝕月喝道:“你別光發呆,快想想辦法!”
水蝕月氣極反笑,哼道:“大不了把那風族的小丫頭騙過來交給魔主處置。”
黯日和滅焱都是雙眼一亮,滅焱更是摩拳擦掌地就想出門而去,一步還沒邁出去卻被枯木魔君揪住了領子。
“滅焱你先別急,那小姑娘現在在水族雲夢澤內,你一人之力要突破天圓法陣把人帶走,不可能的。都一個多月了,想必那小姑娘傷也好了,你可別忘記,她不是小貓小狗,法力強得很,不是說抓就能抓得著的。”枯木慢悠悠道。
“那要怎麼辦?!看著魔主這個樣子下去嗎?”滅焱瞪眼道。
見識過寧禹疆“放火”的本領,他對這個小姑娘也頗爲欽佩,回來後琢磨了很久所謂的氣體燃燒、爆炸究竟是何物,可惜畢竟沒學過物理化學,搞了半天只是隱約猜到個大概,還是沒能摸到準確的門道。
“稍安勿躁,魔主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信了水向天的一番話,但是老朽覺得,水向天的話,不盡不實,怕是大夥都中了他的圈套了。”
水蝕月也很懷疑:“我這位大哥從來奸詐得很,說話從不說滿,會當衆發下毒誓,委實與他向來的作風不符。”
夜漪影喜道:“枯木你的意思是靜語姐姐沒死?也沒有什麼女兒?那水向天都是騙人的?”
枯木搖頭道:“風靜語怕是確實已經死了。”
夜漪影大失所望,黯日卻知道枯木肯定還有下文,不耐道:“爛木頭你一次把話說清楚!吞吞吐吐、裝模作樣地幹什麼?”
枯木道:“我們有話,不妨到魔主面前去說,魔主睿智英明,只是關心過度,一時被情所困,纔會被水向天矇蔽。”
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後夜漪影一咬牙道:“反正再壞也不過如此,我們就去找哥哥說個明白!”
五人坐言起行,當即一道走到魔主寢宮之外。
這個時侯寢宮附近莫說是人,就是一隻螞蟻飛蟲都找不到,草木凋零,一片頹敗景象,僅剩下窗前一捧藍綠色的雲間草鮮麗如故。
夜漪影見了不禁心酸,那雲間草是風靜語最喜歡的植物,從來只生長於懸崖絕壁之上,哥哥爲了懷念心上人,用盡辦法移植來一捧,費了不少心思讓這草在此地成活生長。
此刻哥哥爲了風靜語移情他人而抑鬱悲憤,不自覺地散發出凌厲的勁氣,將寢宮附近的生靈盡數滅絕,卻還是小心翼翼地不願意傷到這一捧雲間草一分一毫。
她功力不如幾名魔君,枯木受傷未愈,兩人由黯日和蝕月分別護著才勉強靠近寢宮。
這些天來,他們也曾經試過在寢宮外試圖勸說魔主,但是裡面的人都是不見不理,不聽不應。
枯木忽然對滅焱魔君道:“你會罵人嗎?”
滅焱呆了呆道:“自然會啊!”
“好!你想些惡毒的話罵罵風靜語。”
“什麼?!爲什麼是我?”風靜語是魔主的心上人,就算鬧翻了,也輪不到自己罵啊。
“你脾氣火爆,而且與風靜語毫無交情,我們與她或多或少有些情誼,罵不出口啊!”枯木愁眉苦臉道。
滅焱環顧另外幾人,發現他們紛紛點頭稱是,只好就範。
正要開口,忽然黯日道:“你走到那邊去比較靠近窗戶,你替魔主出氣,他也能聽得清楚些。”
滅焱低聲罵罵咧咧,挪開幾步,站定了大聲開罵:“風靜語就是個朝三暮四,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
一句話沒說完,忽然寢宮中傳來一聲雷鳴般的大喝:“滿口胡言!”
聲音還在腦中轟鳴,身子已經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胸前劇痛,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背脊狠狠撞上一棵倒黴的大樹,大樹應聲折斷,他才止住了去勢,滾落地上,嘴巴一張,吐了一地的血。
出手的不用問都知道正是魔主。
“真可憐,還好我事先把他支開了,否則我們無辜遭受池魚之災,那就慘了!”耳中聽到黯日幸災樂禍的話語,滅焱差點氣得連肺都吐出來了,這還是人話嗎?!
剛纔還稱兄道弟,轉眼就這樣來陷害自己。
蝕月提醒道:“魔主有反應了,還是枯木你有辦法!有話趁現在快點說吧!”
這些人!這些人就是明擺著騙他當炮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