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內閣來了個新人!(4k)
東方欲白,曉風輕拂。
江府。
烏木長幾上,枸杞茶、胡餅、白粥,索粉、炸肉、棗糕,清燉羊湯,盛於六盞小碗。
江昭、江懷瑾、江珩、江珣、盛華蘭、盛淑蘭六人,持箸拈筷。
“呼。”
吹了吹特意泡製的枸杞茶,江昭淺抿一口。
連著幾日折騰,著實是讓人有些發虛。
枸杞茶,羊湯,該補還是得補。
一連抿了幾口,江昭不禁看了一眼盛華蘭、盛淑蘭二女。
陰盛陽衰,陽盛陰衰,陰陽相生。
有人發虛,肯定就有人受補。
盛華蘭、盛淑蘭二女連著被折騰了好幾天,非但沒有絲毫髮虛的跡象,反而面色紅潤,容光煥發,一副受到“大補”的樣子。
一顧一盼,一顰一笑,越發嬌豔。
灌了一大口枸杞茶,江昭暗自一嘆。
短短幾日,竟爲女色所傷,空虛至此。
自今日起,戒之! 或許是察覺到了丈夫的目光,盛華蘭、盛淑蘭齊齊低頭,不敢對視分毫。
二女一齊侍奉丈夫,實在太不符合“名門閨秀”、“書香門第”女子的端莊姿態。
如今一想,還是讓人不自覺的爲之一羞。
殊不知,這樣欲拒還休的樣子,越發惹人憐愛。
江昭瞥了一眼,撤開目光。
金屋藏嬌,軟玉溫香,怎可戒之?
不戒!
女色有沒有害,我難道不知道嗎?
“懷瑾,國子監的學業如何?”嘗著枸杞茶,江昭望向長子。
三品以上大員,可讓子嗣入國子監讀書,也即“蔭補入學”。
作爲江昭的長子,江懷瑾自是毫無疑問的入了國子監讀書。
“二百餘學子,孩兒名列七十七。”江懷瑾迴應道。
七十七? 江昭滿意點頭。
國子監的學生,除了三品以上大員的子嗣外,也不乏一些落榜的舉子。
十歲小孩,考到國子監的中上水準,已經是相當不俗。
“珩兒呢?”江昭望向次子。
“識得七百餘字。”江珩連忙道。
五歲有餘的他,尚在啓蒙。
江昭點頭,慢慢抿茶。
老爹是狀元郎,兒子自然也不可能差到哪裡去。
但凡幾個孩子能繼承他的三成水平,讀書科考,入仕爲官,都不是什麼難題。
“父親,我呢?”江珣瞅了幾眼,見沒有問自己,連忙招手,彰顯存在感。
江昭不禁一笑。
三歲小孩,還挺機靈。
“珣兒呢?”江昭問道。
江珣站直身子,高聲道:“幾十字。”
“厲害。”江昭笑道。
約莫一炷香,一杯枸杞茶飲盡。
一杯飲盡,又添一杯。
連著喝了兩杯枸杞茶,江昭放下茶杯,緩緩起身。
江懷瑾、江珩、江珣,手中竹筷齊齊放下。
“爲父要去上衙,都慢慢吃吧。”江昭平和道。
自入仕以來,已有十二年之久。
世人皆稱道的小閣老,終是取掉了“小”字,就此入閣拜相。
今日,他就要去內閣司職,試一試閣老的生活。
“官人。”
盛華蘭淺步輕移,長裙微擺,手中有一封請柬,輕聲說道:“昨日,權貴官眷小聚,不少人都問我何時設宴慶賀入閣。”
要說官眷貴婦聚在一起有何效用,傳遞消息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特別是涉及低位者向高位者傳遞消息。
如今,江昭已入閣拜相,究竟何時設宴慶賀,肯定有不少韓系官員都心中好奇。
可他們又不敢問。
以內閣大學士的壓迫感,四、五品問一品,這誰敢幹?
這時,女眷就成了傳遞消息的傳聲筒。
“慶賀入閣?”
江昭眉頭微凝。
入閣拜相,實爲一等一的大喜事。
設宴,肯定是得設的。
一方面,起慶賀之效。
人之一生,實在難有比入閣拜相更讓人欣喜的大喜事。
這代表著事業的巔峰期。
另一方面,以慶賀入閣的名義,順帶著也能聚集門生故吏。
設下慶賀宴,僅限於韓系百官參與,無疑是能讓黨內百官的凝聚力更強。
此舉,有利於將來接管老師的門生故吏,傳承百官之首的人脈。
“三月?”盛華蘭建議道。
“三月不行。”江昭果斷搖頭。
三月,註定忙碌。
三月十一,就是春闈大試。
作爲主考官,三月十一以後就要主持科考。
三月十一以前,也沒空。
一般來說,從會試到殿試,科考攏共持續五十天左右。
三月十一春闈,那就得持續到五月初。
萬一歐陽修、呂公著二人主動稱病不出,豈不是讓他倆安穩致仕? 也就是說,趁著歐陽修、呂公著沒有耍花招,就得政鬥一場,徹底打死歐陽修和呂公著。
因此,三月肯定沒空閒。
那就得五月以後。
江昭沉吟著,擺手道:“五月末辦吧。”
五月,章衡、章惇、曾布,以及一些門生故吏,估摸著都已經入京爲官。
一齊慶賀,也不遲。
“還有一封柬帖。”檀脣點紅,盛華蘭輕聲道。
說著,手中請柬遞了過去。
江昭望了兩眼。
王韶的諫帖,主要是慶賀封爵一事。
具體時間,則是三月初八。
“行吧。”江昭點頭應下。
世襲罔替,與國同休,的確是非常值得慶賀的事情。
自拓邊以來,已有五六年之久,王韶可謂是他手底下的核心統帥之一。
花花轎子人人擡。
屆時,要是時間充分,就去玩一玩。
要是時間不充分,那就單純的露個面,喝兩杯酒,算是給個面子。
盛華蘭連連點頭。
中書省,政事堂。
以政事堂爲中心,上下左右有六座建築。
昭文殿、集賢殿、文華殿、資政殿、文淵閣、東閣。
六座建築的名稱,對應內閣的六位大學士。
其中,昭文殿爲東向大殿,傳統意義上以東爲尊,昭文殿大學士的任職者通常就是宰輔大相公。
集賢殿大學士通常是資深閣臣擔任,次之。
文華殿大學士通常爲皇帝經筵講席,次之。
資政殿與文華殿相對稱,次之。
文淵閣存放書籍、奏摺,次之。
東閣存放典籍,次之。
六位內閣大學士,理論上的排序就是昭文殿大學士、集賢殿大學士、文華殿大學士、資政殿大學士、文淵閣大學士、東閣大學士。
當然,這僅僅是理論上的排序。
實際上,內閣大學士的主要職責都是票擬奏章、草擬詔書、輔助君王決策、統轄三司。
六位內閣大學士,主要職責幾乎一模一樣,也就涉及到了職責重迭的問題。
這就使得除了昭文殿大學士以外,餘下五位大學士的具體影響力,以及權力大小,主要還是取決於政鬥能力,以及政治底蘊。
實權排序,自然就跟理論排序不一樣。
政事堂。
六位內閣大學士,除了偶爾分散辦公以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到政事堂集體辦公,以便於處理一些存在意見分歧的票擬。
大相公韓章居於主位,面上淡淡含笑。
自主位以下,左右分列。
集賢殿大學士曾公亮,文華殿大學士吳充、資政殿大學士歐陽修、文淵閣大學士江昭、東閣大學士張升,一一列席。
一眼望去,盡是紫袍金帶,金符魚袋。
此六人,無論是聲望,亦或是權勢,都是人臣巔峰的存在。
一言一行,時刻影響著一千二百萬戶黎民百姓的生計。
可能一次滿意的微笑,就是一些紅袍官員的擢升;一次不滿,則是一些紅袍官員的罷黜。
說是言出法隨的“神仙”,也毫不爲過。
區別就在於,沒有神仙的長壽。
六位內閣大學士,除了江昭格外年輕以外,餘下幾人都已兩鬢斑白。
或是仁藹,或是剛正,或是溫厚 無一例外,皆是風度逼人,讓人第一印象就心生好感。
反正,都是好人,都是忠臣,都是無私的聖人。
足足六人,卻湊不出半分真情實感。
一如江昭與歐陽修,兩人可能發生政鬥之事,雙方都心知肚明。
可能兩人心底都恨不得掐死對方,但面上就是沒有半分反應。
一人面色剛正,一人大公無私。
任誰見了都得認爲這倆人是一夥的,而非政敵。
主位,大相公韓章手持奏疏,徐徐道:
“今日,通政司呈遞上來的奏章有九份要涉及擬票,呈奏上去。”
所謂通政司,也即專門轉呈百官奏摺、地方奏疏的衙門。
通政司呈遞的文書,內閣以小紙條擬出意見,呈遞到御書房。
其後,官家予以批示,發回內閣。
內閣轉交六部,亦或是轉交地方上,予以執行。
摸出一份奏疏,望了兩眼,韓章說道: “吏部關於三品以上大員的晉升,已經列出了名單。”
“傳著觀閱吧。”
說著,手中奏疏傳遞下去。
與其說是觀閱,不如說是“覈驗”。
凡是三品以上,紫袍披身,就已經步入了朝廷核心序列。
有資格走到這一步的人,九成九都是六位閣老的人。
觀閱奏疏,主要就是覈驗有沒有落下、缺少的人。
約莫半柱香,奏疏入手。
江昭望了幾眼。
這上面也有他的人。
章衡,熙河路轉運使,遷禮部左侍郎。
張方平,熙河路安撫使,遷禮部尚書。
宋懷,淮南東路安撫副使,遷戶部右侍郎。
吳奎,禮部右侍郎,遷熙河路安撫使。
其中,章衡是越級擢拔。
熙河開邊、熙豐開邊,章衡足足吃了兩次開疆拓土的功績。
而且,還都是吃的主要功績。
熙河開邊,章衡就是除了江昭、王韶以外的“第一文臣”。
熙豐開邊,也是一樣,同爲除了江昭、王韶以外的“第一文臣”。
這樣的履歷,可謂相當不俗。
四十有一,更是相當成熟的年紀。
既是有功績,新帝登基,急於施恩於人,自然越級擢升。
餘下的張方平、宋懷、吳奎都是正常升遷,不足爲奇。
就在江昭要傳走奏疏的那一刻,不經意間卻是瞥見了一道特殊的名字。
王世平! 兩浙路學政遷同籤書樞密院事。
文人遷武職? 江昭擡眉。
王老太師一脈,也真是沒落了啊! 不過,從王世平與王老太太的舉止來看,也怪不得王老太師一脈沒落。
昔年,王若與胡亂行事,開罪了他,王老太太和王世平可是沒有半點表態的跡象。
要知道,那時的他可是內閣大學士韓章的唯一弟子。
單就這個身份,王老太太和王世平愣是不吭一聲,甚至就連致歉的書信都沒有一封。
就這眼力見,合該沒落!
江昭搖搖頭,手中奏疏傳走。
“三月十一春闈大試,禮部呈上了考官名單。”
“主考官、副主考尚未定下。內閣要擬定幾人,呈奏上去讓官家選定。”
一般來說,主考官得是二品大員,副主考官得是三品紫袍。
幾位大學士相視一眼,都並未急著表態。
“江閣老,禮部怎麼說?”集賢殿大學士曾公亮望向江昭,出聲問道。
一般來說,禮部尚書就是春闈大試的主考官,鮮少例外。
偶有例外,副主考也會是禮部的人。
如今,江昭入閣,禮部尚書的位子就短暫的空了下來。
曾公亮之問,主要是想知道禮部究竟是出主考官,還是副主考官。
“掛我的名字上去吧。”江昭平和道。
一言落定,其餘人面色微變。
內閣大學士主持春闈大試? 這就是聖眷正濃嗎?
“司農寺卿,汪輔之。”東閣大學士張升沉吟著,說道。
既然江昭特意掛自己的名字,那就肯定已經內定了主考官。
主考官爭不了,也唯有爭一爭副主考。
“銀青光祿大夫,王安石。”集賢殿大學士曾公亮沉聲道。
最近,王安石要跳級擢升,銀青光祿大夫僅僅是跳板。
不過,虛職從三品,也是三品。
“工部右侍郎杜希。”說著,文華殿大學士吳充不禁望向江昭。
賑災一事,工部右侍郎與江昭結下了不小的仇怨。
“吏部侍郎陳昇之。”資政殿大學士歐陽修最後說道。
最近,他著實是沒有處理政務的心情。
韓章抽出下一份奏章,說道:“五月十五,爲官家賀壽,讓戶部撥錢。”
“撥吧。”江昭平和道。
餘下幾位大學士,相繼點頭。
這是官家登基以來的第一次壽辰,必須得賀。
“戶部上了奏疏,財政告急.”
“王安石呈上奏疏,希望變法強國.”
申時,文淵閣。
丈許長案,一壺清茶。
“元長特意來文淵閣,所謂何事?”一杯清茶移過去,江昭望向連襟蔡京。
蔡京恭謹道:“近日,某讀歐陽修之朋黨論,頗有感悟。”
“不知,可否藉此上奏彈劾於他?”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篇朋黨論。
白紙之上,咬文嚼字,盡是批註。
江昭拾過,望了幾眼,面上泛起笑意,點頭道:
“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