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劉府當中仍是不見安靜下來,燈火通明。
那些江湖漢子仍在推杯換盞,吆五喝六。
莫大先生、天門道人、嶽不羣等人地位尊崇,自然不會和他們一樣,早早去了廂房休息。
江風也是差不多,與嶽靈珊隨意交流了幾句後,便隨意尋了個藉口。
不過他沒有選擇住進劉家爲自己準備的客房,而是住進了臨近的一處客棧當中。
雖說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在即,無數江湖中人涌來衡山,將這裡擠得滿滿當當。
但是以錦衣衛的權勢,想要令店家騰出間上房來,自然不是難事。
何況應無求武功雖然不濟,但在安排這種事上,卻是駕輕就熟。
江風打開門窗,有清風潛入進來,屋內燭火隨之輕輕搖動。
一如江風此時心境。
燕三娘這一去,走得可是有些時間了。
按照兩人先前約定,差不多早該回來與江風會合了。
她的輕功、機變,江風還是信得過的。
只要燕三娘一心想走,衡山城中,能夠留下她的,應該沒有幾人纔對。
不過……
江風暗暗蹙起眉頭。
燕三娘明顯是有性格弱點的,可別仗著武功,一時貪功冒進,中了老江湖的算計。
還好。
這個念頭剛剛生出,江風便自看到屋脊之上一條黑影竄高伏低由遠及近而來。
縱然用黑巾遮著面目,但是從她身形,江風還是不難分辨出,對方宛然正是燕三娘。
不過……
雙腳輕輕一點,江風身子如貍從窗出翻出,主動迎向燕三娘。
“你受傷了……”
兩人輕功俱是精絕,不過幾個起落,江風便已掠至燕三娘身旁,一把將之攙扶住,皺眉問道。
“你受傷了……”
他看得分明,燕三娘身法雖快,但是奔掠之時,顯露出幾分不穩的徵兆。
儼然是有傷在身的模樣。
“只是吃了一掌而已,那幾個老賊倒是警覺,剛剛湊近就被他們發覺。”
有了支撐,燕三娘心氣頓時一泄,身子軟軟地倚向江風,嘴上卻不願認輸,猶自狠狠說道。
“不過沒有大礙,只需調息幾個周天就能復原……”
“什麼小事。”
兩根手指往燕三娘脈門上一搭,江風氣極反笑,訓斥燕三娘道。
“你已經被‘大嵩陽神掌’的掌勁侵入了心脈當中。
如果不及早驅逐出去,不說危及性命,就算治好,一身武功也要大打折扣。”
說完這裡,不待燕三娘反對,江風沉腰用力,將其打橫抱起。
環視一圈,江風鬆了口氣。
嵩山劍派畢竟不擅輕功,或者也擔心鬧得事情太大,提前驚動了劉正風等人,容易打草驚蛇。
並沒有跟上燕三娘。
復又翻進屋內,順便將窗扇合上。
來不及按部就班解開衣服了,將燕三娘放在牀上,也不脫靴,江風伸手就去撕她身上夜行衣。
燕三娘臉上頓時飛起一陣紅霞,從脖頸處蔓延至耳根。
她有心想要阻攔,只可惜身子軟軟地,根本提不起分毫力道。
“這費彬果然不愧是‘大嵩陽手’……”
小心撥開繫帶,江風輕籲口氣,忍不住念道。
嵩山劍法以沉雄見長,氣勢取勝。
這“大嵩陽神掌”也是一般的路數,只不過變化稍多,勁道不夠凝聚。
比起少林、武當等大派的拳腳絕學略輸了一線。
嵩山雖然名列五嶽劍派,但是精於拳掌的高手不在少數。
與只練劍法,並不涉及拳腳的華山劍派截然不同。
左冷禪、“託塔手”丁勉、“仙鶴手”陸柏、“大陰陽手”樂厚俱皆精通路“大嵩陽神掌”。
但卻唯獨費彬得了“大嵩陽手”綽號,他在這門武功上的造詣可見一斑。
燕三娘肌膚細膩白皙,瑩潤如玉,然而現在肩頭卻是烏青了一片,氣血不暢,淤積於此。
而且還在緩緩蔓延當中,絕不單單只是燕三娘調息幾個周天就能夠結束的。
如果繼續拖延下去……
後果可謂不堪設想。
“燕姑娘,你且忍耐著些,看我爲你推血過宮……”
燕三娘此時神智已然有些混沌,哪裡還能說出反對的言語,只是無意識地“嗯”了一聲。
將她小心放平,江風手指向燕三娘頭上摸去。
既然是跟蹤勞德諾,她那對乾坤日月刀自然是不便帶在身邊。
分水峨眉刺倒是須臾不曾離身。
用在現在這個時候倒是恰到好處。
峨眉刺本就尖銳,被江風貫注了內力之後更是不輸名家刀劍。
肩井、風門、肺俞連續輕點三次。
皮肉立時洞出三個小小孔洞。
然而掌痕卻是依舊清晰,不見有任何變化。
深深呼吸一口,將峨眉刺放在牀頭。
江風左手定住燕三娘,免得她身子亂動,右掌則是緩緩抵至她背心處,渡入內息,穩住她心肺兩處的脈象後,緩緩摩挲起來。
“呃……”
雖然處於半昏迷狀態,燕三娘仍是清晰感知到疼痛,柳眉蹙起。
燕三娘一直對外展示的,都是江湖奇女子的形象。
現在,總算流露出幾分她這個年紀女子應有的嬌弱來。
青紫血水,粘稠如珠,一點一點地從三處小洞中流出。
燕三娘背部隨之逐漸恢復原有色澤,呼吸也重新變得平穩起來。
“費彬功力只在餘滄海之上,不會在餘滄海之下。”
取出方白布,爲自己和燕三娘分別擦拭乾淨,江風暗自忖道。
燕三娘這次受傷,也不是全無好處,最起碼可以讓江風可以一窺這幾位嵩山太保的武功如何。
雖說原來劇情中,費彬接連受制於莫大、劉正風。
但主要是兩人動手突然,外加用了“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的功夫,虛虛實實,幻人耳目,方纔能夠一舉得手。
平心而論的話,莫大自然是穩勝費彬一籌,但劉正風與他約莫也就是伯仲之間,難分高低上下。
不過劉正風大半功夫都在劍上,對比起來難免有些有些失準。
還是同時精通“松風劍法”與“摧心掌”的餘滄海更加精準。
而且更有實際戰例數據支撐。
餘滄海死於江風之手,燕三娘也與他試探性過招,現在燕三娘又被費彬所傷。
綜上計算,誤差不會太大。
“還是差了點兒……”
兩根手指輕輕叩擊桌面,江風暗暗衡量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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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冷禪圖謀五嶽並派已經多年,這回雖然沒有親至,但是動用的人力委實不弱。
那些二代弟子暫且不論,單單太保級數的就出現了三人。
還都是丁勉、陸柏、費彬這等排位最靠前的幾個,而不是後面用來充數的那些。
不提左冷禪在黑白兩道另外拉攏的人馬,可以說這一次投放的已經是嵩山派本派的小半實力。
委實不容小覷。
自己這裡,主要就是自己外加離歌笑四人小組。
足以對付兩名太保,或者一名太保外加那些嵩山弟子。
如果再加上劉正風、曲洋兩個,以及其他劉門弟子。
從明面上看,數據其實是佔優的。
不過嘛……
事情不是單純這麼計算的。
嵩山派要滅劉正風滿門,這些江湖客難免看不過眼,未必不會挺身而出。
但嵩山派總算是師出有名,打著劉正風結交日月魔教的旗號。
日月神教與五嶽劍派相鬥百年,雙方都是死傷無數,不知積攢下多大仇怨。
大家最多兩不相幫,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但如果曲洋這個魔教長老真正現身,與劉正風站在一起殺人。
天門道人、嶽不羣、定逸等人可就再不能袖手旁觀了。
尤其天門道人。
當年他師父就是命喪於日月神教的某位女長老手中,雙方可謂不共戴天。
“最起碼,要再拉攏一兩個人才有十足的把握。”
江風作出結論。
幸好,他早已有所準備。
————
嶽不羣這廂其實也還沒有入睡。
嶽靈珊抱住嶽不羣胳膊,語帶撒嬌道 。
“爹爹,風大哥他連餘滄海掌門都打敗了,你拿大師兄與他相比,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從宴席上下來後,嶽不羣又自試了下令狐沖的武功。
地方狹小,又是在別人的地方,不便動用刀劍。
是以嶽不羣只是考校了下令狐沖的氣功。
大失所望。
令狐沖性子疏放不羈,本就厭惡那些呼吸吐納搬運氣血的法訣,更加偏好變幻萬千的招數。
這趟下山,師徒又不是一路。
嶽不羣、甯中則不在,又有誰能管束得了身爲掌門大弟子的他,日日痛飲不休。
內力比起離山之前,非但沒有進益,反而有所衰退。
嶽不羣心情自然不會太好。
畢竟是一道長大,如同親兄妹般。
嶽靈珊見狀急忙爲他開脫。
但這話落在令狐沖耳中,只會讓他更加難受,無疑等同於承認了自己天分不行,永遠追不上江風。
“江少俠年紀與珊兒彷彿,遠小於你,但我看他內力造詣,已經有了我們七八成的水準。
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就必然另有際遇。”
嶽不羣捋捋鬍鬚,神色略微緩和下來。
“拿他的標準來要求你,確實有些嚴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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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馳有度的道理,嶽不羣也不是不懂,正欲安慰令狐沖幾句,忽然臉色微變,挺身奔至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