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風、天門道人……”
給燕三娘交代清楚,叮囑她稍待片刻再進去。
江風收拾一下,昂首闊步而進。
他沒有與華山派等弟子以及其他江湖客那樣待在外面花廳,而是穿廊過道,徑入內裡那座花廳。
比起外面數百人的喧鬧場面。
這裡規模和聲音都要小出許多,連帶上劉府中人,也纔不過二三十號。
但含金量與份量卻要遠遠超出,隨便拿出一個出去,都是可以在江湖上掀起陣風雨之人。
最上首,五張黃花梨的太師椅並列而放,不分先後高低。
即便空置,也不肯撤下。
顯是爲五嶽劍派掌門而備,算起來,他們也稱得上是此地半個東道地主。
就連劉正風這個真正的主人,也只能屈居下首主位。
五張座椅當中,倒有三張沒有主人,除去被架在火上,裹挾著不得不來的莫大之外。
就只有靠東那張坐了個魁偉道人,方臉闊膛,面如重棗,正是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
當今五嶽劍派,除去在左冷禪手中大興的嵩山派派,就要數泰山派勢力最盛,弟子最多。
不過……
人數上百,形形色色。
人一多了,裡面的事情也就麻煩起來。
正如衡山派莫大、劉正風師兄弟暗中不合一樣,泰山派也有如此問題。
而且還要更加嚴重。
畢竟劉正風醉心音律,對掌門之位沒什麼想法,
然而泰山派掌門之位,向來只在長脈傳承,已歷百來十年。
其他支脈根本無法染指分毫,矛盾怨氣早就積蓄下來,就等一粒火星將其引爆。
五嶽掌門當中,又要數天門道人的年紀資歷最弱。
上面除去有好幾位“玉”字輩的師叔外,甚至還有名師叔祖耆老在世,頗多掣肘。
天門道人性子又烈,受不得激。
莫大與他則是恰好相反,明哲保身,遇事退縮不敢出頭。
這兩人,無論是誰,都鬥不過左冷禪。
至於分坐下首兩側的一十八位江湖羣雄,武功聲望地位,本就稍遜,又非五嶽劍派門人,就更沒有資格插手這些了。
劉正風身著一身醬色繭綢袍子,身材則是矮矮胖胖,滿臉堆笑,看上去就與財主沒有兩樣。
不見有絲毫高手的氣質。
向大年代爲呈遞上江風請帖,又湊到劉正風耳邊低語幾聲。
劉正風臉上立時生起明悟,提聲高呼。
“原來是江大俠的高徒,大年、爲義,還不快些看座!”
江風初出江湖,本來未有資格與這些老江湖並列。
但他此番是代表江別鶴而來。
“江南大俠”的名號,足以爭得一席之位。
如果餘滄海到來,也有他一個位子,現在自然不需再提。
“江少俠,快快過來……”
見到江風,卸下餛飩攤擔的何三七微微點頭,定逸師太反應就要強烈許多,熱情招呼江風在自己身邊坐下。
旁觀之人無不意外,恆山派雖說盡爲女子,大半又是出家人,向來與其他江湖中人少有往來,即便其他四嶽也是一樣。
未知江風怎地如此受她看重。
江南安慶與恆山遠隔千里,也不曾聽說江別鶴與恆山女尼有什麼往來。
“方纔老尼說道咱們正道二代年輕一輩中出了位難得的俊彥英才,指的就是江風江少俠……”
看到衆人神色,定逸越發滿意。
江風救了她門下的儀琳,定逸師太有意要替他在天下羣雄面前好生宣揚一番。
當即將餘滄海、田伯光連續敗在江風手中之事敘述一遍。
當然,爲了恆山派清譽,關於田伯光擄掠儀琳的事情按下未表。
堂中衆人看向江風的眼神立生變化。
青城派雖然遠居蜀地,與其他江湖門派接觸不多,但餘滄海畢竟是一派掌門,宗師級人物。
堂中除去天門、莫大等寥寥數人外,其他人都不敢說對上他有必勝把握,大抵在伯仲之間而已。
只是因爲一本劍譜,居然就如此輕易地死在江風手中,連朵水花兒都未能濺起來,實在是太過魔幻。
有餘滄海“珠玉”在前,田伯光區區一個下五門的淫賊,理所當然地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一時間,廳中氣氛莫名。
天門道人在那裡擊掌叫好,其他人則是各懷心思,看向劉正風的目光中也略有變化。
劉正風身爲衡山派二號人物,卻在壯年忽然宣佈封劍歸隱。
不要說普通江湖客,就算是廳中這些人,也有許多無法理解。
但是現在聽說餘滄海喪命在江風手底下,才覺得劉正風急流勇退,選擇實在是再正確也沒有。
劉正風暗暗苦笑一聲,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多麼倉促,多少透著古怪,難以讓人信服,沒想到江風算是幫了自己一把。
就在這時……
“師父!”
廳口處突然響起聲驚呼,跟著閃進一人,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爲義!”
侍立在劉正風身邊的向大年急忙奔出忙聲問道。
“出了什麼事?!”
劉正風臉上笑意也是一沉。
向大年、米爲義是劉門弟子中最得力兩人,不僅待人接物老練通達,武功根底也頗不弱,放眼江湖,也算是把難得好手。
現在又是在劉府當中,無論是誰,既然是來參加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總要給他三分面子。
按說不該如此驚慌纔對。
“莫非,是衝著我來的?”
劉正風暗暗想道。
“大堂外闖進來一個怪人,武功奇高。
他不知怎地,與其他幾位朋友起了衝突,已經連傷了六七人,弟子幾個遠不是其對手……”
見到自家師父,米爲義明顯鬆了口氣,恢復鎮定,有條不紊地將事情道明。
說到最後,米爲義臉上不由浮現出羞愧之色。
“此人好大膽子,莫非視我五嶽劍派無人不成!”
劉正風尚未表態,天門道人已然按捺不住,重重一拍扶手,勃然大怒,就欲騰身縱出。
定逸師太也好不到哪裡去,兩條濃眉豎起,隱現煞氣。
“天門前輩暫且息怒……”
江風搖搖頭,朗聲站起,抱拳對天門、莫大、定逸等人環施了一禮。
“不過只是個跳樑小醜,何須兩位前輩出手,就由江風試試他的成色便是……”
說完這句,江風不待天門說話,撣撣衣袖,按住腰畔劍柄,緩步走出廳門。
見江風出面,天門道人神情稍緩,與主人劉正風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暗暗點頭。
見定逸師太將江風誇讚的天上有,地下無,又聽說餘滄海敗在了江風手中,他們自也難免心生好奇。
由眼下反而是個難得的機會,讓他們看看到底是真還是假。
剛纔這陣場面鬧得實在不小,江風方自步出花廳,便見到大堂門口處聚著二三十號人。
以劉門弟子爲首,十數名好事的江湖客跟著湊在一起,將某人團團圍在當中。
只不過雖然人數佔據絕對優勢,但他們氣勢卻明顯處在下風,距裡面那人足有六七尺距離,不敢逼近半步。
那人稍有動作,便將他們嚇得連連後退,呼呼喊起來,手中明晃晃的刀劍不能給他們帶來絲毫安全感。
“原來是他……”
江風把眼一望,就忍不住暗自笑出聲來。
居中那人長相奇異,辨識度奇高。
體態肥胖,後背高高駝起不說。
滿臉橫肉的面孔上,白瘢與黑印交錯密佈。
既古怪,又醜陋。
天下間駝子本就不多,踏足江湖的更是少之又少。
其中武功足以壓服劉正風親傳弟子的。
唯有一人。
“塞北明駝”木高峰。
木高峰武功不俗,放眼江湖也算是一流人物,但是人品卻極爲低下,趨炎附勢,不顧信義。
而且睚眥必報,一旦跟他結仇,非要撕扯下塊肉過來。
大凡名門正派,總有親友弟子。
木高峰卻是獨來獨往一人,自然就沒有弱點。
他爲人又機警,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本來他與林平之、五嶽劍派等無甚牽連。
就是在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上聽說了“辟邪劍譜”的事情,心生貪念,才主動攪和進這灘渾水當中來。
進而擄走逼死了林震南夫婦,與林平之結爲死仇,最後喪生在林平之的“辟邪劍法”之下。
饒是如此,他臨死之時也用駝背上皮囊裡面的毒液暗算了林平之一把,毒瞎了他的眼睛。
此人心性之陰狠毒辣,可見一斑。
這個世界,因爲有江風的插手干預,劇情早已大變。
林震南夫妻安然無恙,青城派則是非死即傷。
按說不該再有木高峰的事情,江風來衡山城前本來還尋思著是否要專門將他尋出料理了。
萬萬沒想到,江風不去尋他,他倒是主動撞上了槍口上來。
“正好。”
江風心中暗暗一喜。
福州位居東南,在江湖中和蜀地一般算是偏遠之地,商賈之氣盛行,武鬥之風也算濃烈。
但除去莆田南少林外,基本上沒有什麼說得上名號的人物勢力。
他在此地擊敗餘滄海,沒幾個江湖人看到,其實難免有些浪費。
這點,在花廳那裡表現得就很明顯了。
即便有定逸師太背書,天門、劉正風等人對他戰績仍然半信半疑。
現在……
木高峰送上門,可不就是幫他揚名立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