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看清幾人面目後,矮胖男子急忙收聲,湊到方人智身邊。
“方師哥,你不是在福州嗎,怎麼突然來了長沙,於師弟、賈人達,還有師父他老人家呢?
這些天沒收到你們傳來的信,我和申師哥都不知道下面該做什麼……”
吉人通性子粗俗,向來都是倚仗著機敏謹慎的申人俊代拿主意,根本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奇怪地方。
“外面人來人往的,我們進去再說……”
方人智笑著拍拍吉人通肩膀,然後突然間一勾一送,使了個擒拿手法。
方人智武功本就在吉人通之上,這幾日得了江風指點,進步更是顯著。
更不要說吉人通全無提防,登時被方人智擒了個結結實實。
方人智一手扭住吉人通手腕,另一隻搭在他另側肩膀上,順勢捂住他嘴巴,兩人並肩走進鏢局當中。
“吉師弟……外面是誰?”
剛過天井,就聽見東邊廂房裡傳來聲音,跟著走出來個頭發微禿的男子。
視線掃視一週,申人俊停下腳步,尷尬笑笑。
“方師哥,大家師兄弟一場,你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吉師弟可曾有什麼開罪你的地方?”
嘴上說著,申人俊忽然拔腿就跑。
他可要比吉人通聰明多了,哪裡還看不出情況有異。
雖說兩人平日關係不錯,但是現在嘛……
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在長沙鏢局中待了這些日子,申人俊對此地環境比在場衆人都要熟悉許多。
青城派本就以身法見長,申人俊幾個起落,竄高伏低,眼看就要消失在廊道處,穿過後院果園翻牆離開。
方人智只能無奈看向江風,滿臉都是求助之意。
“江少俠……”
江風微微點頭,也不提氣邁步,只是隨手從旁邊摘下片綠葉,屈指彈出。
柔軟綠葉在空中倏忽繃直,帶著“嗤嗤”破風聲,冷不防激射向申人俊腿後膝彎處。
膝彎差不多算是人身最爲柔軟的地方,驀地被飽蘊內力的葉子射中。
申人俊先是一痛,然後說不出的痠麻感以此爲起點,席捲整條右腿,完全不停使喚。
身形向裡一歪,立時悶聲撲倒在地。
摘葉飛花。
江風豐神俊逸,在方人智等人中間更是鶴立雞羣,嶽不羣雖然表面淡然,實際上早已多留了幾分心思。
畢竟,任嶽靈珊掩藏得多好,但是某些不經意間的細微動作和表情還是將她心思曝露。
閨閣女子心事,相比起嶽不羣來,無疑還是同爲女性的甯中則更爲適合處理。
只要嶽靈珊表現得不是太明顯,嶽不羣也就樂得佯裝不知。
只不過嶽不羣也沒想到,江風武功居然之高,遠超他的想象。
武功練到極致飛花摘葉,俱能傷人,絕非只是說說而已。
而是因爲其上附著有渾厚內勁。
嶽不羣出身氣宗,對這點自是再清楚不過。
他“紫霞神功”已有小成,做到這點並不多難。
但要知道,他幼時拜入華山門下,迄今已有四五十個年頭了。
江風滿打滿算,從孃胎肚子中算起,也纔不過十八九歲。
怎麼能夠放在一起比較。
“小一輩的武林中人,怕是無人敵得過他……”
嶽不羣心緒複雜,如是想道。
當年五嶽劍派爭奪盟主,華山派高手輩出,本來是最爲有力的人選。
結果卻因爲玉女峰上一場大斗劍,死傷枕藉,才被嵩山派奪走。
嶽不羣先師當年憑藉“紫霞神功”,以靜制動,以拙勝巧,固然連敗劍宗十數名高手,奠定了氣宗正統之位。
但也因爲損耗過重,沒過多久就已去世,枕前諄諄教誨嶽不羣要記得光大華山。
想要實現這點,不僅嶽不羣武功要足夠高,門下弟子更該英才輩出,欣欣向榮纔是。
雖然因爲種種原因,嶽不羣夫妻收徒極晚,以至於門下弟子武功不夠傑出。
但也不是沒有成果。
令狐沖自幼父母雙亡,被嶽不羣夫婦收養,名爲徒弟,其實與子女並無兩樣。
他天姿不俗,又得了師父師孃傾囊指點。
雖然令狐沖因爲性情跳脫關係,更偏好劍宗的招數變幻,與氣宗根旨不夠契合。
但放眼五嶽劍派同輩弟子,依然是是數一數二。
他在漢中,以“豹尾腳”將侯人英兩人踢下樓去。
嶽不羣雖然有些不喜他這種惹是生非的性子,但內心深處對他武功進境還是十分嘉許的。
直到現在……
江風年紀與嶽靈珊彷彿,比令狐沖還要小了七八歲,但內功修爲卻遠在其上。
不由得嶽不羣不生出感慨。
“江別鶴這廝運氣實在令人羨慕,居然能夠將這等良才美玉收入門下……”
當江風展露了這一手功夫後,戰局就早已註定,根本提不起嶽不羣半分興致。
他此時滿心滿腦地,只有應該做些什麼,才最符合華山劍派利益。
————
鏢局大廳。
看著被反剪雙手綁在地下的申人俊、吉人通,嶽不羣手撫長鬚,喟然嘆道。
“之前嶽某隻以爲餘觀主是想給先師爭口氣,未料到枉他身爲一代宗師,只是爲了本劍譜,居然就犯下如此殺孽。
實在是……”
搖搖頭,沒有將後面的“卑劣無恥”幾個字說出。
視線從江風移到林平之身上,嶽不羣又自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本來這回是劉師弟大好的日子,實在不便拿這種事去攪擾他。
不過算下來,此事多少也有幾分嶽某知情不報的責任。
當著天下英雄的面,屆時一定要給你們林家討回一個公道……”
說到這裡,嶽不羣神色忽然變得堅定起來,聲音也是鏗鏘有力。
方人智身子扭捏,極爲不安。
雖然他還沒來得及動手殺人就被擒下,但實在很難用無辜來形容。
見到嶽不羣這樣,難免心生懼意。
嶽不羣心思剔透,哪有看不出這點,溫聲安慰道。
“方師侄不願同流合污,棄暗投明,反過來願意揭發這等惡行。
實在是我俠義道中難得一見的英才,定然能夠重拾青城派昔日名望……”
嶽靈珊聽之大喜,繼續衝嶽不羣撒嬌道。
“爹爹,既然這樣,你就同我們一道上路唄。
江大哥之前也說過,十分好奇敬佩咱們華山的劍法武功,你在路上正好也指點指點他……”
嶽靈珊沒有絲毫遮掩,大大方方說出口,廳中諸人自然看得出來她的小心思,不過不會有人指出,更不會反對就是。
“靈珊師妹,此舉太過孟浪了,怕是不妥?!?
嶽不羣眉毛微皺,沒有直接應承下來。
江風對他了解極深,說不定還要超過嶽不羣自身。
只是隨意一瞥,江風就大致猜出他心中在想些什麼,主動替其緩頰,將嶽不羣不便宣之於口的心思說出。
“哦?!”
嶽不羣眉頭舒展開來,端起茶盞,杯蓋輕輕拂弄茶水,並沒有飲下,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江風。
武功雖然難練,但如果自資質足夠,得遇明師,又夠專心的話,其實也不算太難,總能學有所成。
但是眼界見識可就不同了。
不是按部就班就能訓練出來。
而且……
很大程度上,比起武功高低來,這種能力才最能真正衡量一派掌門是否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