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又休息許久,緩過勁來,不敢再繼續停留,連夜繞過雄州,直奔涿州,耶律斜從涿州軍中要了四匹馬,於第二日,終於回到幽州,這次南下雖不過幾日,但一路兇險,卻是前所未有,這一到幽州,都有一種兩世爲人的感覺。
四人來到南院大王府,現在也是楚王府,一問門軍,知道郡主已安全返回,四人這才放心,將馬匹交給伺侯的軍士,四人整整衣衫,去進見楚王耶律興,這時耶律興已經回到內宅,由門上傳報進去,不久,就有王爺的侍衛過來,傳王爺旨意,在書房相見,四人都在府中多年,當然知道書房的位置。也不用侍衛帶路,四人緩步向書房走去。繞過幾個院落,進個小月亮門,已到書房,四人到院裡,正要報名過去,一擡頭,忽見臺階上,楚王耶律興身穿黃色七龍長衫,手握拆扇,正笑著等著衆人。
楚王耶律興,乃是當今皇上的堂兄,耶律興的祖父在時,耶律興之父與先皇曾爭奪皇位,但沒能成功,到耶律興長大時,叔父皇位已牢固至極,耶律興之父氣憤交加,病死了,叔父對他這個侄兒,倒也不薄待,封他爲楚王,後來當今皇上即位,耶律興因頗有才幹,在皇族中也算出色的人物,因而升爲南院大王,南樞密院使,執掌遼國對宋朝軍事大權,並管轄燕雲十六州。
但耶律興卻不忘那九五之尊的皇位,因而表面上以爲國聚才爲藉口,實際上卻是結納江湖異士,以備奪權。耶律興爲人深沉多智,手碗既高又狠,對這些江湖之人恩威並用。收拾得服服帖帖,每有機會,耶律興總會給這些人點甜頭。就象現在他身爲楚王,是皇族僅有的幾個親王之一,其他人,即使是一二品的朝延大員,也未必能讓他走出房門。但對這回來的幾位,卻是走到臺階上來迎接,這樣一來,這四人辛苦一趟,雖有風險,但畢竟無功,竟然給予如此禮遇,四人還能不感動。因此四人一看到耶律興,一齊跪倒,連頭也不敢擡,蕭達畏感動得聲音都有點哽咽了:“畏等此去,無功而返,又險些使郡主落入敵手,罪該萬死,怎當王爺如此厚愛?!?
耶律興把扇子一收,幾步走下臺階,伸手去扶蕭達畏道:“蕭先生在南國,奮勇爭先,至受重傷,珍兒已告訴本王,雖然金牌虎符被奪回,乃力不如人,何罪之有,快快請起?!笔掃_畏站起身,閃到一旁,耶律興又拉起耶律斜,笑道:“此次南下,統領率先得手,仍爲頭功,本王深知?!币尚闭酒鹕淼溃骸澳⒈绢I低微,至使得而復失,不敢稱功?!币膳d又扶起朱氏兄弟:“賢昆仲衛護珍兒,不惜以性命相搏,本王深感在心?!敝焓闲值懿簧醚赞o,唯唯以對。
耶律興將衆人領入房中,居中坐下,詳細詢問此次經過細節,其實許多,他已從自己女兒那知道了,但仍不厭其煩又問一遍,以示對此行的關心。隨後擺酒設晏,將“黃沙四鬼”也叫過來,一起款待,其實現在“黃沙四鬼”僅餘其三,“兇面惡鬼”蕭字在那天夜裡,被逍遙神丐與空見大師追及,交手之時,他人救援不及,被空見大師一杖碰在前心,當時就死了。其他三人則是拼命奪路,才留下性命。因爲沒有第二天再耽擱,倒是在今天清早就回來了,朱氏兄弟一見四鬼勾消了一個,心裡覺得很滿足。喝酒這時,倒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以示慶祝。
到得晚間,吃喝已畢,從廳中用茶,郡主耶律珍來到前廳,來見蕭達畏四人,因爲自從留下四人抵擋少林和尚之後,也確實擔心,怕四人喪於少林長老之手。而今聽說已回來,就到前廳探望。一進大廳先向楚王行禮道:“見過父王?!?
楚王耶律興一見女兒過來,心道來得好,這下該借女兒來嚇嚇這些人了,給了糖吃,也得叫他們看看巴掌。因此也不說讓起來,他把臉一沉:“我來問你,你這次去宋國的目的是什麼?”耶律珍本來到家之時見到父王,訴說一遍,耶律興還安慰半天,說是沒到手就算了,反正我朝兵強馬壯,宋國有準備也沒什麼用,那知現在卻問這個,偷眼一看,父王正大馬金刀地端坐上方,臉色沉得陰陰的,帶著怒氣,不知撞到那個茬口了,也不敢大意,輕聲答道:“父王令孩兒到宋境,接應耶律統領並剌探軍情?!币膳d又問:“那你帶回幾樣?!币烧渎牳赣H聲音冷峻嚴厲,一副審問的樣子,心中有點害怕,又想起被對手抓住,所受委屈,鼻子一酸,淚水在眼中開始打轉,又不敢不答,低頭答道:“女兒無能,到手之物全被宋賊奪回去了?!?
耶律興將手往桌上一拍,勃然大怒,喝道:“本王令你前去,本意讓你監護衆人,不許與敵硬拼,以免傷我衆位高人,你卻先是冒險行事,傷了蕭先生、朱先生,後來又自己脫身而逃,至使蕭三先生命喪敵手,自己大意,被敵抓獲,就該捨身爲國,那知你輕而易舉就將金牌交出,這等無勇無謀,不忠不義,誤國大事,我要你何用?!甭曇粼秸f越大,口氣越來越兇,到最後,對窗外高喝一聲:“侍衛何在!”門外的隨身侍衛應聲而進。耶律興一指耶律珍,高聲喝道:“與我推出去,替蕭三先生償命。”
這句話一出,耶律珍再也挺不住,身子一歪,坐在地上,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叫“父王,父王?!眱蓚€侍衛卻不知所措,這耶律珍平素深得王爺喜愛,今天居然說殺就殺,二人天大膽,也不敢上前動手,楞在當場,其餘在座的人一聽這句話,也嚇傻了,耶律珍是他愛女,居然因此事被斬。倒是耶律斜機靈,撲通跪倒:“王爺開恩,郡主罪不至死。”蕭達畏等回過神來,跪倒一片,齊道:“王爺開恩,罪不在郡主,王爺要殺,先殺我等?!?
耶律珍老奸巨滑,一見衆人神態,知道已達到目的,但戲還得演,他見侍衛不動手。自己一回身,從牆上摘下寶劍,喝道:“你們敢抗命,也罷,待我親手斬這不屑之女?!币幻鏆鉀_沖的走上前來。金剛無常帖裡木三兄弟又是感動,又是覺得慚愧,跪在地上,一看耶律興要親手斬殺郡主。金剛無常三個膝行幾步,一伸用,抱住耶律興,口中叫道:“王爺,我三弟學藝不精,死在賊手,是他命裡該著,怎能由郡主嘗命,王爺不可動手,死死抱住不肯鬆手,耶律興無奈,氣的跺腳,用手指耶律珍:“若非衆位給你求情,非斬你項上人頭不可,還不退下去?!?
耶律珍這才一起身,扭身就跑,末出房門,已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耶律興又對衆人道:“各位都是本王功臣,此事與衆位無關,大家起來?!毙\人這才站起身來。帖裡木道:“王爺愛護屬下,我等感恩不盡,王爺但有所使,赴湯蹈火,我等決不後退半步。衆人齊道:“願爲王爺效犬馬之勞。”耶律興一笑,對衆人拱拱手:“多謝衆位厚愛。只要各位盡心盡力,高官厚爵,本王不吝?!?
這一捧一嚇,又一拉,已使得這些江湖巨盜衷心臣服,成了耶律興的死士。衆人又閒坐一會,齊齊告辭,回去養傷地養傷,享樂享樂。
耶律興轉回內宅,剛進房門,就是一楞,只見夫人蕭王妃身著官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服侍的丫環也都站得遠遠的,不敢吭聲。耶律興進來,蕭王妃從桌上拿起寶劍,雙手捧了,到耶律興面前一跪,道:“這把寶劍,乃是先王所所遺,就請王爺開恩,將妾斬於此劍之下,妾身人死燈滅,也就不用著這急了?!?
耶律興莫名其妙,吃吃地說道:“愛妃,你這是何意,把本王都搞糊塗了。”蕭氏卻不肯起身,哭道:“珍兒不過一個孩子,到南國去,也算是替父分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憑什麼你說殺就殺,侍衛不動手,你還要自己殺她。既然你如此容不得珍兒,今次勸住了,日後還要殺的,我已四十多歲了,就這一個女兒,你既殺她,何不先殺了我,那樣我也看不著了。”說罷,伏地痛哭,耶律興這才明白怎麼回事,鬆了口氣,揮揮手,將衆丫環趕到房外,然後輕輕地拉起蕭氏,輕聲笑道:“哎呀,我還以爲什麼大不了的,你呀你呀,珍兒是我最器重的孩子,我怎麼捨得殺她。別說死一個蕭宗,那般人都死了,我也不能動珍兒一個毫毛?!?
蕭氏這才肯站起來,但心仍不順,問道:“既然如此,你在大廳中又何必那樣動刀拿劍的?!币膳d道:“你呀,婦人之見,大廳之中,我不過是嚇唬她一下,這樣既可使“黃沙四鬼”等人感恩於我,又能讓他們知道我耶律興下手可不留情。這叫殺雞給猴看,沒想到惹出你這一宗來。
蕭王妃這才轉哭爲笑,用手帕擦乾眼淚,道:“你怎麼對付那班人,我管不著,但你不能動女兒一要毫毛,你還不去看看,珍兒現在還在房裡哭呢?!币膳d一扣,心想還真嚇住了,沒辦法,只得和蕭妃一塊,來到耶律珍閨房之中,房中兩個丫環正在束手無措的時候,一見王爺到了,急忙過來行禮,王妃令她們退下,耶律興一看女兒,面朝裡,身子一動一動的,正在哭呢,也不知是沒聽見兩人進來,還是故意不理,反正也不回頭,只是不停的用手帕抹著眼淚,耶律興到了這時,妻子女兒面前,也擺不得王爺架子,只得軟語款款,慢慢安慰,耶律珍更覺受了委屈,放聲大哭,耶律興無奈,只得請夫人幫忙,蕭達妃上前:“寶貝心肝”地勸了半天,纔算制住,但最後還是讓耶律珍從耶律興那勒索了一把寶劍,纔算平息這一家庭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