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衆人,議論一會,再沒什麼新意,楊京龍隨請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吳世清別過衆人,回到自己房前,發現房門僅是虛淹,也不在意,左手一推,邁步進屋,剛要回手關門,猛然發現,房中桌旁有一個黑影,吳世清頓時一驚,立刻功提雙臂,低聲喝問:“什麼人,房中黑影卻是輕笑一聲,手一晃,火折一閃,已點上桌上油燈,火光閃爍之下,李芷笑意微微,端坐椅上,吳世清這才放心,笑道:“原來是李姑娘,倒讓吳某吃了一驚。”
李芷笑一笑道:“吳大哥可真能開玩笑,萬馬軍中吳大哥左衝右殺,尚且毫不畏懼,我不過孤身一人,雖在暗中,那能驚動了大哥。”吳世清也不辨白,雙眼看著李芷,想從話中知道她的來意,李芷說著說著,卻驟然停住,狡黠的眨眨眼,已猜到吳世清是想讓自己順口說出來意,便故意問道:“吳大哥可知小妹來意嗎?”
吳世清自從上次在雄州城中,已領教過李芷的伶牙利齒,對李芷一向是敬而遠之,深怕什麼時候一不小心,招惹了她,被李芷將幾句,因而一向在節芷面前抱定少說爲妙的宗旨,見李芷問他,忙說:“吳某遲鈍,猜不到姑娘來意。”倒是恭敬的很,自以爲這樣決不會惹著李芷,那知道李芷之所以前來,就是對他已是情意暗生,想送他一件大功勞,讓他藉機楊名,一則博得吳世清好感,二來也有朝一日,嫁給他也光彩,故而開口吳大哥,閉口吳大哥,一直套近乎,而吳世清卻是敬而遠之,一直是李姑娘,李姑娘的,不遠不近。李芷心中就有點不痛快,道:“吳少俠,你是丐幫下任幫主,人稱幹練明斷,怎敢說你愚笨呢,想必是故意不說出來,不肯聽我解說是了。”說著將臉一板,一想自己一腔好意,對吳世清一直在暗中下功夫,卻不料吳世清渾然不覺,仍是不冷不熱,一番苦心付之流水,不由心中委屈,淚水涌上眼中,又怕吳世清看見,將身一扭,側對吳世清。
吳世清本來以爲自己應付得當,誰知李芷意冒出這麼幾句。吳世清性格豪爽,那有李芷女孩家好麼多彎彎繞,聽在耳中,暗自一愣,覺得有點不對頭,擡眼看去,正好是李芷扭身的時候,燈光一映,已看出李芷眼中有淚,吳世清更是湖塗,心道女孩家事倒真也不少,怎麼說得好好的,卻是賭起氣來了。
吳世清雖不明所以,但看到李芷委屈的樣子,卻是恨自己不知何時又惹了她,而且少林大師們來時,就專門吩咐過他們幾個丐幫中的年青好手,讓他們多照顧著她,現在李芷一付委委屈屈的樣子,他生怕被別人知道了,讓長者責備,忙上前幾步滿臉陪笑:“李姑娘,世清知道姑娘在屋中等候,定有要事,只是近來吳某一向忙於對付遼賊,實在想不起姑娘所爲何事,咱們都是江湖兒女,姑娘有話,儘管直說,只要吳某能爲姑娘分勞,赴湯蹈火,決不推辭。”
吳世清這幾句話,出於至誠,言語之間,誠懇至極,李芷聽在耳中,明白吳世清的心思,沒有放在兒女之事上,自己的心思,饒是吳世清精明,也沒猜到一點,但這幾句話,又顯然是把自己當成知心好友,但僅是如此,又怎合自己心意,既然吳世清不明白,看來自己得主動點明瞭。
李芷幽幽說道:“吳大哥,我李芷自到真定,先是和大哥一塊抓捕遼賊,後來又助金大爺訓練兵馬,留守真定,雖未上陣與遼賊交鋒,但自料也算爲國盡力,所作所爲,可合丐幫忠義幫規嗎?”
吳世清不知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做想到李芷出道以來,所做都是利國衛民之事,急忙答道:“姑娘所爲,不愧華山名門之徒,與我丐幫忠義幫規,不謀而合,幫中弟子,誰不知姑娘俠腸義膽,吳某也佩服的很。”
李芷雖問,卻並不要他回答,待吳世清插話完了,李芷才接著道:“我自從到真定府,見丐幫諸位英雄個個俠義過人,佩服至極,吳大哥乃幫中後起之秀,我更是久仰大名,李芷雖出身江湖,但卻是飄零一身,正欲託投於大哥之下,行走江湖,殺奸除惡,行俠仗義,故而纔不需冒昧,稱你一聲大哥,可吳大哥卻是一直對我姑娘長,姑娘短的,可是我李芷配不上這妹妹一字嗎?”說到這裡,眼中淚水已悄然欲滴,李芷想忍住,卻不由自己,淚珠順鼻而下。
吳世清聽這一番話,卻是大吃一驚,他雖然不曾經過兒女情長之事,但卻不笨,李芷話中有以終身相托之意。他以前只是沒曾想過這種事,而今李芷這一點,卻是恍然大悟,才知道李芷何以見她客客氣氣,反而不喜,吳世清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慚愧,激動的是李芷出身名門大戶,卻看上了自己一個花子頭,而且是主動表白感情,慚愧的是自己只知行俠仗義,殺賊拒敵,卻沒領會李芷的好意,吳世清心中激動,忙上前道:“妹妹乃是人中龍風,世清若能與賢妹並肩行走江湖,何其幸也,世清一向愚笨,賢妹請恕愚兄不解之罪。”
中國在宋代以前,男女之防並不甚重,只是到了宋朝,一些腐儒大講理教,纔有了許許多多的講究,男女之間雖是親人也有很多說道。李芷雖是江湖兒女,生性不拘小節,但整個社會風氣如此,也不能不受影響,因而她鼓足勇氣,也只說出一番隱語,已是大感羞愧,又怕吳世清拒絕,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差幸吳世清不是笨人,已解來他心中情結,這才大爲欣喜,眼中之淚,卻已是高興的淚水,吳世清見她仍是流淚,還以爲李芷仍然不解氣,忙拿起桌上李芷的手帕,欲替她擦去眼淚,卻又不敢造次,手足無措,臉色已漲的通紅,道:“賢妹可是仍不願恕愚兄之過嗎?”
李芷擡眼一瞧,見吳世清慌急之色,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從吳世清手中搶過手帕擦掉淚水,嗔道:“人家哭,你高興看是不是,怎麼不早給我手帕。”吳世清見李芷,欲嗔還笑,一張俏臉,恰好梨花帶雨,俏麗無比,心中不由一蕩,見李芷已是不哭,心中更是鬆口氣,聽李芷的話,仍是怪他,雖覺得冤枉,便已明知是故做此態,心想女孩家果是事多,怎麼都是有理,以後可得小心了。
吳世清腦中轉這許多念頭,李芷卻不知道,她是心事已去,活潑天真之性,又恢復過來,笑道:“吳大哥,小妹在此等你,可是有一件大功要送於大哥呢?”吳世清見她忽然轉了話題,怕再跟不上話茬,又惹了這個姑奶奶,忙問道:“妹妹什麼大功要送給我,我怎麼不知道呢?”
李芷笑道:“功還沒立,大哥怎能知道,我有一計,想借大哥之力,同心協力,共建奇功,大哥可想知道嗎?”吳世清心裡卻不以爲李芷有什麼妙招,能建奇功,但看李芷高興,卻不掃了她的興頭,遂問道:“賢妹有什麼好計,快說給我聽聽。”李芷道:“大哥,剛纔大廳中議事,常老英雄所言,大哥不是都聽到了嗎?可有什麼想法?”
吳世清道:“常老哥所說,確是有理,只是到底如何行事,大家都沒有辦法,莫非賢妹有妙計不成?”事關重大,吳世清這一問可是真心實意地領教了。話說完,眼巴巴地看著李芷,等她回答案。
李芷一笑,道:“妙計不敢當,只是有兩個想法,其一,常老爺子說遼國開平王與耶律興不和,但雖然如此,舉國南伐,何等大事,開平王也不敢妄動手腳,而且情報不詳,我們在這想利用也不成,我們何不潛入遼境,到幽州城內,各官府皇室,詳細探查,若有可趁之機,則隱身處其中,將水攪渾,讓他們自己咬自己,說不定就能成其大事。其二,遼軍扎於城外,侵擾百姓,我們若能派出得力高手深入敵後,發動受苦百姓,組織義軍奮勇抗遼,打擊敵人的小股部隊,燒掠敵軍根草,使敵軍不能全力攻城。豈不是比死守城上作用大些。”
李芷剛說完,就聽門外一陣朗笑:“哈哈,好個聰明的華山女徒,竟和我老頭子的想法不謀而合。”屋中兩人一聽,說話的是妙手神偷常明白。吳李兩人在房中對視一眼,臉色一紅,心中不均而同,想起此前兩人的話,怕常明白聽去,這老頭爲老不尊,開口無忌,萬一藉此逼弄兩人,豈不是大爲不妙。但事已至此,也無辦法,兩人一齊起身,此時常明白自己推門進屋。
其實是這兩人心虛,常明白也是剛到房前,聽了後半段,已是大爲高興,贊出聲來。他推門進來,見兩人臉色都不自然,心中也是有點詫異,但他也沒多想,笑容滿面,對李芷道:“你這個女娃,有了主意,大廳中不說,卻獨自與吳老弟商量,敢情是有什麼事不好對大家說嗎?”常明白不過的信口開河,但李芷心虛,還以爲常明白聽到了其他什麼,頓時羞紅滿臉,饒是她平時鄰牙利齒,這時卻無一言相對,只是低聲道:“常老爺子仍是長輩,有什麼事也不敢瞞你。”
常明白遊戲風塵,見識廣博,本來不在意,而李芷神色一變,卻是心中一動,心道:“莫非……”再看李、吳兩人,李芷貌美如花,俊俏中不失英氣,而吳世清雖然是衣服破舊,但仍掩不住英挺俊撥,常明白暗中讚歎:“好一雙壁人,若是有緣,倒是好事一樁。”自此心中留意了此事。
吳世清肅手讓坐,問道:“常老哥深夜而來,可有什麼事嗎?”常明白笑道:“當然有事,我就是爲剛纔李姑娘所說之事而來,這事恐怕非你不可。”隨後,將自己所想一一說出,與兩人商量,三個人直到三更天,才言盡而散,常明白獨自去見楊京龍,與他詳細計議。